书城仙侠君引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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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鸿门宴

我捂住心口的沉闷,低头拧着眉,奈何将茶盏递给诸人,不疾不徐道:“木须大人恐怕不知道,这九转阴阳花,实则便是大人身体的一部分,以大人的血浇灌彼岸花,直至其变紫之后,方为九转阴阳花。阴阳花与大人心脉相连,大人的灵力也是在浇灌九转阴阳花时才受了重创。帝尊大人同大人讨要九转阴阳花,难道事先都不打探一番阴阳花是如何而来的么?”

木须神君静了片刻,道:“帝尊他恐是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忽略这一点吧。”

“古来若是想起死回生,便要以命换命,此也是因果循环。这几日你去回禀了君池帝尊,就说孟娴她身子不便,暂时先留在冥界养伤,等她伤好了再回去也不迟,至于九转阴阳花的事情,木须大人就不必同帝尊禀报了,孟娴此举乃是奉命行事。”

沉钰将这番话说给木须听罢后又命人见草药熬成汤汁送给了我,眯着好看的凤眸道:“至于你身上的那股灵力,本君也查探不出什么,只能待阎君回来之后,或许他有办法,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灵力既然能挡住君池帝尊的灵力,便也能护的住你日后无碍,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点了点头,捧了汤药一口饮了下去。玉成与奈何暂且都守在我的身边,沉钰看了木须神君一眼,和善道:“不知道神君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木须神君自是不会拒绝,低声同我道:“孟姑娘先歇着,本神君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我不做应答,来与不来,与我有何关系,若是真有心思固然也不会留我一人徒添伤悲。

司药仙子说我的身体近日来还是不要留在人间的好,不然的话阳气灼伤魂魄,会有生命之危险。我自己也明白这个下场,不过好在可以趁着夜间的时候跟着小黑小白去人间看看月亮。

木须神君说古月上神近日总是借着身子不好的缘由阻拦帝尊离开,其实帝尊日日担心我的伤势,只是碍于古月上神无法与我相见罢了。其实人间离冥界的距离也算不得远,譬如我偶时还能来人间看看星星,看看月亮。

我在冥界养了三日,只见了几位前来诉职的鬼差,余下的时间便去浇浇花,顺道去奈何桥上走一走。灵息自打那日离开客栈之后,隔了两日才寻到了我,她素来喜欢嘴角衔着笑意,莞尔道:“孟姑娘原来是地府的司命,看来我们渊源颇深啊。”

我道:“是啊,师父当年便是被冥界收留,在这里留了三千年,如今灵息姑娘亦是来了这里,倒不是与我缘分颇深,而是与他。”

她停下脚步,俯身摘了一朵彼岸花在手中把玩,“这几日,我也算是想通了,魔又如何,人又如何,若是能生生世世铭记一个人,那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她抿唇轻叹了声,回眸瞧着我道:“你大约不知道,当日我其实是与战神叔父打了个赌,他赌我会喜欢上做凡人的感觉,诚然,我是喜欢上了,没了法术,没了长生不老,倒是有更多的冷暖交织,凡人有七情六欲,想要便是想要,想恨便可以恨。所以我决定,我不做魔了,我要做个凡人,和廖英当年的选择一样,他不要我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相伴到老,即便是做他的妹妹,我都无怨无悔。”

“所以,你今日来是同我道别的么?”褪去魔身,化为凡人,那她做魔的记忆便会消失全无,余下的唯有郭家小姐的记忆。

她甚是欢喜的嗯了声,“千万年的等待实在是太孤寂了,不如,陪他同生,陪他共死,我们一起轮回,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我犹豫道:“可是这样,你就会忘记这一切,经历生老病死,甚至造化弄人,司命薄上,劫难重重,你与他能否相见,都还尚且不知道。”

“战神叔父答应过我,他会托人在司命薄上也将我改成永世孤寂的命格,他想要一个人孤独着,我可以陪着他,两个永世孤寂的人在一起,我想,即便不能生出姻缘,我也能时时刻刻的瞧着他。”

这世上有人为了爱忘记一切,只为换的他平安。有人为爱舍弃一切,只愿陪他慢慢变老。爱恨纠缠,都只不过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这辈子前来归还,而这一还,谁晓得是只此一生,还是永生永世。

须臾几日光阴过的我有些糊涂,隐约听沉钰过来给我送药时说,子梨上神最近要来冥界避难,只可惜半道儿被人拦了下来,如今为了处理另一档子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谛听那小子原是赌气不见我的,可是近来却不知哪根筋抽了,半夜前来打扰我睡觉不说,还差点将司药冥仙的园子给搬了过来,正好逢上这几日冥界查找到了余下那两只魂魄的去处,正在想法子解决,自然也顾不得睡觉了。

我每日埋头在一堆公务中看的眼睛发黑,偏偏那谛听又是不省心的每天给我薅两把彼岸花扎成束送给我,看的我着实心中一大痛。而那厢又脸皮极厚,一开始拔我的园子还不做数,后来又看上了几位上君家的园子,浑浑噩噩的几日,上君们还以为冥界遭了偷花贼。

木须神君那厢颇有义气的同我偷偷说他家帝尊每日做了什么事情,但八九不离十便是他家帝尊被扯着去这儿看花,去那儿品茶的云云,看的久了,我便也烦了,后来几日便随手将书信往旁边搁下,免得存心给自己添堵。

倒是古月上神那厢终于忍受不住,她给我递纸条的那日,我正心情大好的看着花匠们种花,奈何面色深沉的将字条递给了我,上面用着娟秀的小字写道:子夜一见,勿要缺席。

她要见我,我合上了纸条,还给了奈何,奈何轻声试探道:“大人你,不会真的要去见她吧。”

我慵懒道:“她想要见我,我又岂能有不见的道理,左右有些话我们都是要说清楚的,免得日后都不好受。”

“大人此行,奈何陪着大人,奈何害怕她会对大人不轨。”

我安抚道:“不会的,她重伤初愈,就算那千叶琉璃是难得的珍宝,配上阴阳花也需要些时日辽养,她暂时还不是我的对手。”

“可我总感觉大人此行有些不妥,大人你别忘了你也身受重伤,加之她的修为本就比你的要精湛些。”奈何许是怕了,见我没有旁的意思便继续劝道:“大人即便不让奈何陪着你,也该让小黑小白陪着大人去人间,大人一个人,我着实不放心。”

我轻笑出声,蹲在地上抚着血红色的花瓣,淡淡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冥界的神仙,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更何况,有君池在她不会对我如何的,她素来最喜欢粉饰太平,绝不会自己捅破这层纸的。”

奈何没有再反驳我,我见她心思沉重便只好道:“我不在的时候呢,你替我好好守着忘川,也就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罢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抬眸不放心的看着我,道:“大人切不要掉以轻心,好好保护自己。”

我含笑的站起身,拍了拍手,算了算时辰便打道回府换件衣裳出门。奈何皱紧了眉头,凝视着我欲言又止。奈何桥上如常一般走着形形色色的鬼魂,许久之后才见她消失在奈何桥头。

人间皓月当空,我昂头看着树梢上的那轮圆月,静了一阵才想起来今日十五。

眼前的那座客栈罩上了层朦朦胧胧的银光,我手中轻捏着一朵彼岸花,掩了身上的气息,她要见我,固然不希望我被君池见到。

身影化作花影散去,飞入她窗。提起灵力幻化出人形,转身看着酒案上支额小憩的美貌女子,女子白衣胜雪,指腹搭在酒盏上的兰花图案处,看似如入梦,实则比谁都要清醒。嘴角浅浅上扬,眉头动了动,如青山远黛。“你终于来了。”

我拂袖坐在她对面,哼笑了声,“既是古月上神相邀,小仙怎有不来之理。只是古月上神如今约小神在客栈相见,难道就不怕撞见了什么不敢撞见的人么?”

“本神素来行事磊落,何况,今日本神不是想来寻孟司命喝喝酒,谈谈心罢了。”她睁开美眸,素手递了盏酒水给我,我凝目看她,淡然从她手中接过酒杯,虚笑道:“上神贵为尊神,我孟娴不过是地府一个小小的阴官罢了,怎劳上神看重。”想来她或许已经从君池的口中知道了我的身份,今日纵然,也并非只是谈谈心而已。

“孟司命说笑了,孟司命是君池看重的人,自也是本神看中的人。”抬指搭上了花瓶中插着的一支梨花,力度极其温柔,“上次本神受了重伤,多亏了孟司命出手相救,献出阴阳花,只是,孟司命的心里,如今,恐怕是不好受吧。”

我静静的握着酒盏不动声色,她提了绘着锦绣的指甲轻刮花瓣,扬起朱唇:“今日请孟司命前来,除却要感谢孟司命的救命之恩外,还要告诉孟司命一件事,当日我曾同孟司命说过,君池帝尊要答应我一个心愿的事情,而这个心愿,如今我已经如愿以偿了,孟司命可想知道,他答应了本神什么?”

我继续装着淡然,酒盏抬至唇边,轻饮入喉,“是么,那恭喜古月上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