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被戾气所伤,但我方才看的真切,以他的功力,已经不能和这东西对抗,我不能总让他为了我着想,是时候为他做些什么了。戾气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想事情,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我飞过来,我有些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的时候是他用力拉我入怀,抬掌凝起术法与其对抗。
天尊大人祭出神剑,肃然道:“如今这时候谁都走不掉了,孟司命既然来了,你也勿要忙着担心她,我三人齐心将这东西给压回去,免得天下因为他,生灵涂炭。”
他拢着我身躯的那只手臂有些用力,我能感觉到他紊乱的心跳声,担忧的看着他腰间匀散开的大片湿润,心下颤抖,咬牙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凝起灵力出手朝那戾气一鞭子抽了过去。
戾气躲闪的太快,以至于我每一鞭子都扑了个空,君池紧拧眉头,见我心浮气躁便凝声安抚道:“勿要心急,集中神思。”
不心急,只是如今我又怎么能不心急呢,这东西比蛇妖还要厉害许多,身手敏捷躲我的鞭子不在话下,但是我好像发现,无论我怎么杨鞭子去打他,他都不会还手,也不出手伤我。
锁妖塔上的铜铃声响扰的我心口生痛,我难受的捂住脑袋后退了两步,鞭子亦是在此时脱手而出,擦破了掌心一道皮,炙热的血自掌心滴落,我没注意血滴过的地方破土生了两株彼岸花,而锁妖塔上的铜铃竟出奇的安静下来,更不晓得为何锁妖塔上的光辉愈发明亮起来,金光扫散了山顶的夜色,威力极大的朝着那团黑雾压了下去……
“原来是她……”
我听不清明珏天尊后来的话说得是什么,只觉得那锁妖塔的金光似要将我也一同收进去,而当我头痛欲裂的时候,他旋身环住了我的腰,抬手便收了锁妖塔,血腥味充斥着鼻息,再一恍惚间,他便将我带去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山洞,握住我的手腕强行将我逼靠在冰凉的石壁上,眼中星火纵生。
我有些颤抖的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深沉的令人害怕……“君池……”
他凤眸黯然幽深,身子虽是虚弱但手上的力度却是握的我手腕生痛,滴水穿石的声音在如此幽然的环境中甚是清晰,他凝声道:“为何要过来,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他有意放你,你会魂飞魄散的。”
谁要有意放过我,我糊里糊涂的看着他,颤着声道:“君池,我,我只是怕……”
他握着我手腕的力度更紧,腰上墨衣湿了大片,垂下眼帘,声音比方才还要沉重上许多:“你知不知道,本帝比你还要害怕。锁妖塔太过危险,本帝只想好好护着你,本帝在时护你周全,本帝死后也希望你周全,娴儿,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本帝的心意。”
我被他这般一教训,心中的委屈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原本只是担心他罢了,可如今好像并非是我不明白他的心思,而是他不明白我的心思。眼泪颤巍巍的从眼角滑落至下颌,我小声的哽咽了两声,他怔了怔,手腕上的力度渐渐松开,我蹲下身子,胆怯的蜷缩在墙角,全身莫名颤抖的厉害。
他神色有些慌张,蹲下身子扶住我颤抖的身躯,柔下声道:“娴儿,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我不说话,有种心在滴血的感觉,手心的温度被冰凉取缔,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这样凶过,唯一一次与我生气,也是因为古月。
“娴儿。”他有些手忙脚乱,将我拢进怀中后沉声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吓到你,娴儿,你可知道,刚才,我有多么担心你。”
我低声啜泣,将眼泪珠子毫不留情抹在了他的衣襟上,哽咽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如果连担心一个人都有错的话,那为何要记起来那些往事,早知道你这样希望我置身事外,我便不该记起来那些事情,情魄碎了,最好散的无影无踪。”
他握紧我的手,沉沉一叹,柔声责怪道:“胡说什么,是本帝乱了心神,才会让你受了委屈。”垂首轻轻映在我额前一吻,抚慰我道:“我带你回去。”
“君池。”我扯住了他的衣袖,昂头看他,他眼中没了那种令人畏惧的光,尽是柔情,我颤颤问道:“君池,你会不会有一日,抛下我,独自离去?”
他稍是一愣,默了许久后才扶我起身,撩起我脑后的青丝,道:“不会。”
我低头含泪扯了扯唇角,凄然道:“我信你。”踮脚双臂攀上了他的肩膀,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吻上了他的唇,嘶哑着声音道:“君池,我,想同你有个孩子了……”我觉得你如今的牵挂还不够,或许等有了孩子之后,你便不会这样轻易离我而去了。
他好看的眸流光溢彩,携着暖意的指腹拂掉我眼角的泪,手臂亦是环住了我的肩,闭上眼睛认真的回应着我的吻,撩我心扉之余,依在我耳畔轻轻道了句:“好,本帝答应你。”
……
皇宫中失火一事皇帝将其归咎于天干物燥,宫人们未尽职守,导致火苗无意吞噬了整个明镜殿,不过幸得公子与三皇子皆是无碍,只下令将宫中原本伺候在明镜殿中的丫头们给驱逐出宫,不过仔细想想,老狐狸这样简单的便将失火一事给推到了宫人们的身上,将自己的关系给撇的一干二净,也着实在意料之中,毕竟他可是一国之君,纵然颠倒黑白,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晋王府是个皇帝忌惮的地方,皇帝大也没有傻到这种地步,派人来晋王府中行刺。我夜中被刺客无意划伤了胳膊,伤势不算严重便没有同往常那般嚷出来,只是悄然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褪下衣衫,从抽屉中随便取出了一瓶创伤药给倒在伤口上。
皮肉之上传来阵阵麻痛感,我撂下瓷瓶了准备穿好衣衫,可手指方从伤口处拂下时却别他一只携着暖意的掌心给握住,我身子一抖,他抬起指腹,轻轻替我揉开肩上的药粉,我疼的蹙紧眉头,只感觉有只手臂将我圈入了怀中,沉重道:“还在生气么?”
我挪了目光,呆滞的看着桌案上那只绘了梅花的花瓶,低声道:“没有。”
他替我提上了衣襟,玉指捋过我肩上青丝,柔下声音启唇道:“答应本帝,日后不可再如此鲁莽了。”
我无奈苦笑:“鲁莽,你当真以为,我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低头咬住唇角,直到感觉到痛感后才松了唇,“上辈子,你可知道上辈子我找了你多久……”
他走了之后我便殉情与他一同魂归黄泉,只是我心中的执念太深,入了黄泉时仅有三魂六魄,情魄辗转流落人间十六年,每一年我都在重复着与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同我说过,若我寻不到他的时候,便回家等他,他会来接我的。但这一等,便是十六年。
他如今还不愿挑明当年的那些事情,也不愿将他是素生的事情认真告诉我,我晓得,晓得他是害怕我同他一起去死了。
“娴儿。”他薄唇上少了几分血色,阖目道:“我都知道,但娴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其实自打他与我相见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我,后来的许多日,当我也要认出他的时候,他只告诉我,还不是时候。
天尊与司命星君在府中查着几十年前的命薄子,木须神君彼时携我进了天尊的院子,边走边道:“天尊他们在百年之前便察觉了命格中多了一笔命债,仔细查探才知道早在百年之前锁妖塔第一次破裂的时候,魔祖的一缕魂魄便逃去了人间,附在凡人的魂魄之上修养,昨日天尊与帝尊在镇压其魂魄时,侥幸让其给逃了一个,天尊担心他还会同当年一般落在凡人魂魄中修养,便命司命星君连日勘察命格中是否有异向,但到如今为止,还没有发现。”
我低声道:“那当年的那缕魂魄,现在在何处?”
木须神君握着玉骨扇洒脱道:“你忘记了么,当日帝尊身受重伤将你从柳妖的手中给捞出来时,那残留在人间的魂魄便被帝尊给一掌拍散了。但那魂魄彼时已经有些气候,帝尊能将他给收拾了,却阻不了部分神思回归魔祖本体,他的这缕魂魄有了可乘之机,必然会先找个寄生之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昨夜如此生气。”我淡然的小声嘀咕了句,木须神君含笑道:“也好在他对你有些忌讳,若不然的话,他的一掌劈下去,你的小命,还要帝尊费心一次,给你把魂魄七拼八凑凑一起。”
明珏天尊此次下凡只带了司命星君一个小跟班,司命星君是个颇有本事的神仙,不过两个时辰就将六合九州的命格子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木须神君推门而入时,他正提着朱笔往命格子上写法咒。
“天尊。”木须神君拱手一礼,含着笑意道:“帝尊进了宫,与那人间的皇帝周旋,小神便正好将孟姑娘带过来了。”
天尊以往和我没有多少交际,这次主动来宣召我亦是第一次,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端平双臂,俯身道:“下官孟娴,见过天尊大人。”
他依旧负袖昂首看着司命星君写进去的法咒,鼻音凝重的嗯了声,墨青色袍尾寥寥的绣了几片墨色竹叶,风袭广袖,仙风道骨,待司命星君收笔之后方抬掌凝起灵力,往着命格上加了层封印。
“本尊今日召你前来,并无大事,而是想同你叙叙旧。”抬手之际,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命格便自行收卷完好,落进他的掌心,他握着书卷,转过身来,眼神示意木须与司命星君退下。司命星君会意的转身离去,只不过木须神君却是为难的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墨衣天尊指腹摩挲着命格竹笺,拂袖淡淡道:“你放心,本尊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