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快,改口的也快:“啊?我是说,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在这了,这不有桃儿和青鸟陪着你么,你不懂的时候问她们,她们可以为你所用。”
“桃儿和青鸟?”我昂头看着满树梢的花色,喃喃道:“这些东西也不会开口说话啊。”
他道:“丫头,你勿要忘记了,万物皆有灵,这境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识的,混沌境内,掌天下诸事,你呢就好好的替本座守在这里,本座还要去人间喝酒,就不与你多说了。”话落之时他的身影便化为了云烟散去,我尚且还有些不大明白的地方想要问他,但他走的实在太快了,甚至没有给我问他的机会。
“七星灯……”我握着灯打量了片刻,只见灯蕊处有灵力翻滚,滔滔不绝。
“掌管七星灯的方法,便是要守着七星灯七日灵力充沛,不会少了灯油,而这灯油就是你的仙力。”青鸟从枝头飞下来,落地时化为了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抖擞着羽衣欢喜道:“老祖宗为了造这盏灯可是等了整整二十万年呢,你可不要让这灯给灭了,灯灭了,他就没救了。”
“他是谁?”我问她,她有意隐瞒我,走近我道:“老祖宗说,天机不可泄露,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我抵着下巴看她:“你也叫他老祖宗,他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老啊,还有,你家老祖宗的身份是什么啊,为何,你们都这般唤他?”
青鸟亦是学着我的模样蹲了下来,昂头看我:“那你说,我多大了?”
我掰开手指头算了算道:“你,几千岁了?”
她摇头,抿唇道:“混沌伊始,我们就陪老祖宗在这三界之巅了,你所见到的这些生灵,皆是有几百万年的修为了,换做你们神仙的算法,便是三十万年了。我今年三十二万岁了,老祖宗寿与天齐,我只知道他岁数可大了,至于老祖宗的身份,老祖宗吩咐过了,时机未到,待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你。”
我半信半疑的撂下灯盏,“这样啊……”
三界之巅这个地方在史册之上并未有过记载,也没有人提及过,但混沌境,相传是当年祖神大人开天辟地前,大地还是一片漆黑,天地那时候是在一块的,没有人神的存在也没有昼夜日月星辰,那个时期便唤作混沌,按理来说,这片混沌境,应是和祖神那时候的混沌境多少有些差异的,也终归是同脉相连,只可惜,祖神自从当年开天辟地之后就消失的无踪影,我们这些后来的神仙,更是没有机会见一面了。
“此镜中便是大千世界,朝代更替,战乱与安宁,都会化为这境中的千树万树桃花。你想不到的,这里面都有,与其说这里是万千世界的,倒不如说这里是所有神仙都想知道的一个真相。”青鸟化为鸟身,飞至云镜深处,认真道:“你看,这是四十万年前的三界,人间处处烈火焚烧,壕无人烟,祖神以一己之力,化解了这场烈火劫难,后来亲造三界。四十万年后才有这天地人三界六道,混沌桃花境中,必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瞧着那云水境中呈现出的烈火熊焰,踌躇了少顷道:“真的什么事情,都能看到么?”
她飞上枝头,道:“当然,混沌镜中,便是三界。”
若真的什么事情都能知道,那,锁妖塔,缥缈之界,还有君池刻意隐瞒我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我都可以知道……
手指触摸入水镜,镜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花影在水面渐渐消散,复又凝聚成一片昏暗之境来。
镜中四人,君池,明珏天尊,子梨上神与暮南帝君。
“帝尊你前日方给那地府的司命修补完魂魄,若今日再动修为,本君担心帝尊你会承受不住。”暮南帝尊神色平静,昂头目光落在锁妖塔中,道:“锁妖塔,这等灵物,靠着帝尊的修为维持了这样久,也该是时候了。”
“说来帝尊苏醒了这些年,我等原以为,你会着手寻找锁妖塔的塔心,可没想到,帝尊你宁愿用修为来修补锁妖塔,也不忍让塔心回归本位,你我皆知,当年你造锁妖塔时,这关键之处,便在于锁妖塔的塔心。”
“塔心已碎,不会再有锁妖塔的塔心了。”君池打断上神的话,凝声道:“你们今日前来,便是来同本帝说这些的么。”
“小神不敢。”子梨上神敬然赔礼道:“小神心急了,还请帝尊勿怪。”
“帝尊也息怒,子梨的话,诚然也是本尊与帝君的想法,锁妖塔没有塔心,便难以震慑他,帝尊你,这是早便打算了与他做个了断么。”
他眼底的淡然看起来让人莫名的心疼,一贯的镇定自若:“他与本帝之间的事情,是早该做了断。”
“帝尊现在是担心,若与他那一战时,帝尊的修为未恢复回体内,必回凶多吉少,以帝尊的脾性,多半会与锁妖塔一并同归于尽,用自己的修为,来焚尽塔中妖孽,保天下太平。”暮南帝君从容言道:“不过,本君料想,这也许是帝尊在沉睡之前便做好的打算。”
明珏天尊轻笑道:“帝尊何等睿智,散尽修为来修补锁妖塔,料定了十五万年之后还会苏醒,苏醒之时修为未必会恢复,便提前做好了准备。只是,帝尊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
暮南帝君会深莫测道:“嗯,说到这,本帝君倒是想起来,那日在天界,十五万年难得一见的君池帝尊,好似,从神官的手中救下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是谁,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了。”
“帝尊,是为了那段姻缘,才勉强撑了这些年。”子梨上神担忧道:“也许帝尊在刚刚苏醒之时便当即与那魔族之祖做个了断,或许还有些希望,但如今帝尊的法术已经快殆尽,只怕,锁妖塔的灵力再也压制不住塔中的那人了。”
“本帝不放心她一个人活着,本帝想,等着再过些年,再离开她。”
“帝尊可知,纠缠的越久,便越是放不下,即便帝尊能为天下大义放下她,那她,也未必能够放得下帝尊,到时候帝尊您又该如何。”
他合上眸,道:“本帝在她的身上下了封印,本帝羽化之日,便会封印了她的记忆。”
本帝羽化之日,便会封印了她的记忆……
我心头一阵刺痛,汗水从额角大颗大颗的坠下来,青鸟赶忙将我的手从水镜中抽出来,疾声道:“重启水镜需要心神安稳,你的元神,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四分五裂的。”
“元神?”我喃喃低语,她掌心凝起术法,贴在我的后背道:“你先别想那么多,我给你补全仙障,不然你的元神若是在这里散了去,即便是老祖宗都未必能够替你修补。”
灵力从我的后背渗透身躯,她甚是着急的加大了掌心力度,自言自语:“奇怪,你的身躯,怎么和旁的神仙不一样,像是,像……”
“像是什么?”我问。
她替我稳住心脉,低声道:“没什么,也许是老祖宗讲法的时候我没有仔细听。”抬手幻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给我,道:“这是境中灵泉水练成的丹药,吃下这个,能暂时保住你身上仙障不会被人给打破,但你自己还需小心,万不可在元神没有修养好之前,再受重伤。”
我接过丹药,含入口中,她舒了一口气,道:“好在老祖宗留下了我和桃儿照看你,水镜中的三界灵力太重,势必会伤了你的元神,你也不宜再留在水镜旁,这样,你想知道什么事情的话,就去后竹屋那里。那里有太古时期到如今的全部记载,七星灯还需要你的滋养,切不可让灯没了灯油,若不然你会后悔的。”
七星灯是那神仙让我照看的东西,他那句本就是给我所用,和青鸟三番两次提及要拿这盏灯去救人,与我会后悔的言辞让我甚是摸不着方向,这盏灯,和这个神仙,究竟是谁?
小竹屋四下桃花妖娆,花叶交印,地上勾勒着桃花的轮廓,竹门外挂着两盏素色灯笼,推开门,内室的一切整理得干净利落,桌案书架子上摆满了卷轴,我随手拾起了一张摆在书案上的卷轴,徐徐展开,映入眼帘的倒不是古籍天书,而是一张女子的画像,那画中女子身披红衣,眉眼含星,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手中执着新开的桃花,侧着身子以袖遮眼的模样栩栩如生。
“真是好看。”我抬指摩挲着她的容颜,仔细看着,她与我的眉眼之处,仿若有几分相似。
大抵这姑娘便是那位尊神的心上人吧,看的出来这画卷上,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抚摸,颜料也有些泛黄,看着略显陈旧。
卷轴被我收回,安然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