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总领事馆出来,我止不住心头的悲伤,伏在爸爸肩头哭泣起来。
爸爸轻声说:“孩子,别哭,我们另想办法。”
“爸爸,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唯一的路,已经被堵死。难道我和木木就这样分开,永远天各一方了么?”
“不,孩子,不是永远,只是当下。副领事不也说,让我们回国后再想想办法吗。要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你们这么年轻,有许多时间可以等待。国际争端,不过是笼罩在人类头顶上的一块块乌云,不知哪阵风吹来,就会散去。到那时,你们就可以团聚了。”
“卡秋霞,教授说得对,只要你我一心坚守,总有一天会实现我们的愿望的。”
我忍住泪,抬起头。
爸爸伸出他的大手,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痕。
“孩子,走之前,留给你和厚木的时间已经不多啦,来,打起精神,做回我那天真烂漫的好女儿,与厚木一起过好剩下的每一分钟吧。”
我努力地点点头。
“厚木,现在,我把卡秋霞交给你,陪她走走,散散心……”
说到这儿,爸爸又郑重地加了一句。
“厚木,我很信任你,注意,千万别让卡秋霞做什么傻事。晚上十二点前,送她回家,晚了,109院就叫不开门了。行吗?”
“教授,您放心。我会照您的吩咐做的。”
爸爸走了,脚步沉重,但毫不慌乱,看着好像在他的心里,还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
我努力按爸爸的话恢复自己的常态,故意用一种轻松口吻,对木木说:“我要到松花江畔去看六角街灯。”
“好啊!咱们走出街口,坐摩电车去。”
“不,我要和你再来一次远足,就像第一次去菅草岭那样……唉,可惜……我们来不及回家取自行车……,也再没有菅草岭牧场可去啦……”
说着说着,我的语气又浸透了绝望和忧伤。
“卡秋霞,别伤心了。就让我们在分别前,来一次脚踏实地的远足吧。”
走出总领事馆所在街口,就是木木所在的哈工大土木楼。
“木木,让我们手拉手,拥抱一下这巍峨的大楼,这里面有你的心在跳动,也有爸爸的心血和汗水在流淌。”
我拉住木木一只手,两人张开双臂,也只抱住大楼的一小块儿墙脚。
一种坚硬、粗砺、冰冷的感觉,通过我的皮肤,传遍全身,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心中荡起回响——
……孩子,别绝望,别灰心,要像我一样,风雨挺立,日月坚守,让一切在我们身边蜕变成如烟的历史,只有你我依然如故……
恋恋不舍地告别土木楼,我一直拉着木木的手,向前方走去。
“木木,你知道什么感觉最灵敏,在人的心里,保持得最长久吗?”
与土木楼的肌肤之亲,似乎给了我快乐的勇气,我用孩子般的口气问木木。
“当然是视觉。眼睛是心灵之窗嘛。”
“不对。”
“那是听觉。音乐是直通天堂的阶梯。”
“也不对。”
“那只能是嗅觉味觉啦。你不是最喜欢法国香水,我可就最喜欢妈妈做的中国菜了。”
“哎呀!故意打岔。”
“那你说呢?!”
“告诉你,人类最伟大的感觉是触觉。触觉是一切生命最原始、最直接,也最丰富的感觉。眼睛看到的可能是幻象,耳朵听到的可能是虚空,口舌鼻子会麻木,但你的双手,你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会向心灵传递不可抹杀、不会变质的感觉。这感觉是最真实,也最持久的。”
“卡秋霞,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啦?”
“哲学家吗,还算不上。不过,在农学院学畜牧兽医,整天与生命打交道,对感觉总有些领悟罢了。其实,我说这话,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我不懂。”
“真不懂吗?”
“不懂。”
“嗨——那次去菅草岭,你是怎么做的?忘啦?!”
我使劲一拉,把木木扯进怀中,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待一阵紧拥深吻过后,我贴在木木耳边说,语声中不自觉地透露着女孩子的娇柔。
“现在,你明白触觉的美妙了吧?!”
停了停,我又说:“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我就要离开哈尔滨了,今天我要用手抚摸这里所有我要记住的地方,让触觉把记忆带到心底最深处。将来我想念你的时候,它们就会把我带回这些地方,带回你身旁。”
“那好,今天,就让你和我,亲手抚摸可爱的哈尔滨吧。”
沿着大直街走了一会儿,就来到圣尼古拉大教堂前。
教堂坐落在两条大街十字交叉路口的中央,周围有一圈稀疏的砖砌垛柱,垛柱中间有铁栏杆围着。在教堂与铁围栏之间,是郁绿茂密的草地,这使教堂就像坐落在一座花坛上面。
教堂整体呈现独特的八面体结构,下方中棱顶圆,非常灵动多变,与一般东正教圆塔球顶的拜占廷式建筑有很大不同,具有古典哥特式韵味。
从正面看,入门处装饰着半椭圆门拱,上有东正教典型的花十字架。二层是精巧的敞开式帐篷顶形钟楼,中央悬挂着大钟,两侧各是一排小钟。钟楼顶上并排着三个花格镶嵌的半球圆顶,每个上面都有十字架。
教堂最高的圆顶,以圆柱体立柱,与下面的八面棱台屋顶相接,使中央大圆顶更显高耸挺拔。大圆顶上的镀金十字架,有不同方向的三根横柱,在云天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而这座教堂最令人惊奇之处,是它由下至上,除了十字架外,全部由木材建造,特别是底座和墙面,全部由巨大的圆木构成。
“多么神奇的建筑啊,这只有在童话中才会有。来哈尔滨这么多年,以前我一直未加理会,自从那天与柳嘉妈妈一起听着它的钟声祈祷,我才注意到它的存在。但只有今天,我才真正看清它。”
“是啊,它是俄罗斯童话在哈尔滨开出的美丽花朵啊。它的设计师是彼得堡建筑大师波特列夫斯基,一八九九年十月动工,到一九〇〇年十二月就完成了。建造它的工人,特别是圆木工,很多是中国木匠。它可以说是俄中智慧和辛劳的共同结晶啊。”
“怪不得谢苗薇拉那么憧憬它,大老远的,每周都要来这里做礼拜。”
“其实。妈妈也是很景仰这里的,只是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到这里来罢了。”
“我知道……虽然她本人不来,但她的心始终都在这里。”
“是啊,可怜的妈妈……”
“木木,我从小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没有受过洗礼,但今天,我还是要走近这座教堂,虔诚祈祷,……愿我们分别后……不久就会重逢。”
我拉着木木的手,越过马路,找到门口,进到院内。在有三个圆顶的入口处站定,低头默祷。
默祷后,我轻轻地用手触碰教堂基座的圆木。一边抚摸,一边向前走。
粗大的圆木在我手掌下滑过,有些凸凹不平,但那么温润,那么柔和,那么令人内心平和,安稳,宁静。
啊,圣尼古拉大教堂,也许就为了此刻你给我的这份平和、安稳、宁静,或许将来有一天,我最终会皈依你的怀抱……
从圣尼古拉大教堂院中退出,回到马路左侧,身边就是黑龙江省博物馆。
这座丁字形展开的建筑同样精美无匹,恰好与对面的大教堂相映成辉。所不同的是,圣尼古拉教堂一派脱俗入圣的古典韵味,而博物馆建筑则显示着世俗潮流的先锐气派。它的主体是双层楼房,整齐地向大直街和红军街两个方向延伸,其间用从地基到屋顶的方形立柱隔开。每个隔间差不多都被下方上拱的巨窗占满。最惹人注目的是,屋顶上那三个法国式长长的内拱券式穹隆,在这三个红色穹顶中间,是两个四棱圆台,台顶树着立柱。整个建筑看着那么流畅,又那么富于变化。
“真美,这建筑在莫斯科也不多见呀!”
“是很美。这是哈尔滨最早的商业建筑之一,是欧洲新艺术风格建筑,你看楼上女儿墙的矮脚铁栏杆,那精美的花饰,多么高贵典雅。记得俄国作家果戈里曾说过,‘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建筑还在说话。’大概,这建筑正在用它特有的方式,向我们讲述着自己那独特故事吧。”
“木木,我发现,你不但学会了焊接,对建筑也很有造诣了。”
“其实,焊接与建筑密不可分。这女儿墙的铸铁栏杆、花饰就是焊接上去的。再说,整天待在土木楼,耳濡目染,想不知道都办不到喽。”
“还是你有心留意才行。你呀,真聪明,又这么有才华。”
对眼前这可爱的大男孩,我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话都对他说,有这机会,我当然极力夸奖他。这好像使他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转移了话题。
“卡秋霞,你知道,这里最初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一九〇六年,这里建好后,就开了一家豪华商场,当时是远东最有名的大商场。名叫莫斯科商场。”
“哦,是这样。”
“你是不是听说过,有人把哈尔滨称作东方莫斯科?”
“是啊,我没来哈尔滨时,就听说过。”
“东方莫斯科的称呼,就是从这座名闻四方的莫斯科商场肇始的。”
“原来是这样。让我们抚摸一下这东方莫斯科的台阶扶手,看看是否有莫斯科的感觉。”
“来吧,到这里来。”
木木拉住我,登上门口台阶,我屏着呼吸,将双手放在栏杆扶手上。
“哎呀——木木,我感到胸膛里充满了高贵的琥珀香……”
“卡秋霞呀,那不过是你自己的心香吧?”
“不,不,真是它给我的……”
我知道,自己也许是最后一次与心爱的人,一起漫步哈尔滨街头,所以有意放慢脚步。
木木用一只胳膊,从后面揽着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指点着渐次靠近我们身边的一幢幢建筑。
来到哈尔滨火车站广场,我们站定在广场对面的街道上。
仅仅半年时光,一切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原本优雅而秀丽的车站建筑,已然了无踪影,只留下堆堆残砖碎瓦,还有企图掩盖一切,却又欲盖弥彰的破烂围墙。
而那次来此送走的谢苗和薇拉,也已长眠澳洲。
现在,我还能抚摸这里的什么呢?
“木木,让我们绕开这伤心地,继续向前走吧。”
“只好如此。”
绕过火车站,我们来到连接道里、道外、南岗的铁路跨线桥,也就是滨洲铁路第一桥——霁虹桥。
平时很多次乘坐有轨摩电车路过这座桥,只是觉得每逢过桥,电车里就会荡起隆隆回响,偶尔有火车恰好从桥下通过,这隆隆声就如同沉雷一般,震得人心发慌。这次,我和木木拉着手,在桥路南侧的人行道上边走边看,桥的面貌才完全展现在我的面前。
这真是中东铁路建筑的一个骄傲,也是世界城市陆桥史上的一个杰作。
桥的左右护坡全由方石砌就,中间桥柱桥面是钢筋混凝土筑成,造型简洁而牢固。最令人称奇的是,桥梁跨越中东铁路与两端护坡衔接处,巍然矗立着四座方尖碑式桥头柱。
“卡秋霞,你知道方尖碑的来历吗?”
“在苏联不多见,不了解。”
“方尖碑的历史非常悠久。它与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一起,并称为古埃及三大奇迹。那时的方尖碑高达三十余米,通体由一整块石头凿成,树立在庙宇神殿门口,是神的象征。古罗马时期,埃及一些方尖碑被运到意大利,仅罗马城内就树有十二座。以后,欧洲开始有方尖碑。现在英国伦敦、美国纽约各有一座古埃及方尖碑矗立,那是十九世纪晚期,埃及政府赠送给两国的。而现代建造的最宏伟的方尖碑,是美国华盛顿市的华盛顿纪念碑,高达一百六十九米。内部装有电梯楼梯,设有观景台。可以说,方尖碑造型,在世界上,是被公认为不同文明之间沟通交流的象征。在这座中东铁路滨洲线第一桥上,用方尖碑作为标志,大概就是象征它能使不同文明间交汇融通的作用吧。”
木木的侃侃而谈,使我立刻对这方尖碑桥头柱充满了兴趣,不由细看起来。
在每座桥头方尖碑柱上,都装饰着双层穗叶花环。花环浑圆而厚重,顺桥面一侧有七只,而迎桥面一侧是五只,都漆成中东铁路特有的暗绿色。在方尖碑的上部,每面也装有暗绿色铸铁花穗。靠近底座的花环上面,有文字铭刻,一边柱面上镌刻的是桥名“霁虹桥”三个汉字,另一柱面上是建桥年代“1926”,都用金粉刷成金色。铭牌上面,则是六角灯,方尖碑每面一盏。
每侧桥面的两座方尖碑中间,还立有两座灯柱。灯柱下有花穗和浪涛装饰,都是绿色铸铁焊接而成。每根灯柱顶部,装有四盏六角灯。
“木木,你看,这么多六角灯,亮起来该多漂亮啊!”
“嗯,一定好看。”
“真可惜,这些六角灯,都是单胎圆形玻璃罩,不如江边的六角街灯那么大气……”
“大概考虑到这桥下总有火车通过,六片平板玻璃容易震碎吧。你看,这桥的护栏铸铁多么粗壮结实,焊接得多么细密严整。”
“是啊,设计师考虑得真周密。那这桥是谁设计的呢?”
“俄国设计师巴利。所以一般市民把这桥叫做霁虹桥,而在中东铁路和哈工大的设计师建筑师中间,普遍称它为巴利桥。”
“这里,护栏中央,还装有带双翅的火车轮毂,太不可思议啦。”
“这斜置拉成椭圆的象征性轮毂,配上左右两只正在飞翔的雄鹰翅膀,是当年中东铁路的路徽,桥上每面镶嵌有二十只,两面共四十只。单单是这四十只飞轮,就是了不起的艺术品。你看,轮毂,两只翅膀,造型特异,无法在一个模具里铸造,要分开三次浇铸。然后,再分别把两只翅膀,焊接到轮毂上,最后还得把它们一个个焊到铁栅栏间,这得相当高超的焊接技艺啊。”
“来,让我们触碰一下这桥栏上的飞轮,抚摸一下它的钢铁翅膀。”
我和木木紧紧贴在桥栏上,一人伸出一只手,放在栏杆内外轮毂的两只翅膀上面。
恰在这一刻,一列火车从桥下驶过。
顿时,桥下拱洞的风顺着手背、胳膊吹上来,直吹到脸颊,连头发都被吹得飞扬起来。我看着自己的长发轻拂着木木的脸,心中有种感动涌起。
“木木,我真的有飞翔的感觉,是我们携手共同飞翔的感觉。哦——多么好啊!看,我看见哈尔滨火车站的月台啦……”
“对,对呀!我也看见啦。”
“木木,假如哪天我真的坐火车离开,你站在这里,向我挥手,我一定会看见的。我会跑到月台尽头,伸开双臂,给你最后一个飞吻……”
“别,别这么说!我害怕,害怕那真的成为最后一个吻。”
我把嘴唇抬起,闭上双眼,让自己的触觉,感受另一双嘴唇,男性的,略带髭须的,冰冷而战抖的双唇,突然而强烈的深吻……
从霁虹桥下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哈尔滨闻名世界的建筑艺术长廊中央大街。这里是我相当熟悉的地方,因为它的北端,就连接着松花江江畔公园,驻足北街口,就会望见我和木木经常约会的地方——那盏六角街灯和它下面的石头台阶。
不过这一次,我们没有直接向江畔公园走去,而是略微绕了点路,从中央大街南端进入,这样我就能一点不漏地把中央大街景象,全部印在心底。
中央大街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华彩多姿,有俄式的、法式的、英美式的,还有拉丁式的,建筑风格有洛可可、巴洛克、仿古典、文艺复兴,还有新艺术运动种种样式。
“木木,这么多应该记住的地方,我几乎没法一一触碰啦。怎么办呢?”
“嗯……卡秋霞,你看这里,建筑虽然多种多样,有一样东西,却是自始至终都不变的。记住它,也就记住了这里的一切。”
我举头四顾,前后左右,还是那么琳琅满目,不得要领。
“低下头,卡秋霞,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都在高处。”
我低头注目脚下。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
“木木,你是说这石头路面吗?”
“好聪明的姑娘。一下就猜中啦!”
“不过呢,这样的路面,莫斯科也有啊。”
“但现在你脚下的路面,不在莫斯科,在哈尔滨。尽管它们看去差不多,但如果你用皮肤接触一下,就会觉出它们的不同。”
“是吗?”
“不妨试试。”
“怎么试呢?弯腰去摸石头,太不雅啦,又不是过河……哎,有了!干脆把鞋脱掉,光脚走在路面上,一直走到江边,再把脚浸在江水里洗洗冲冲,该多好啊!”
“对,好办法。”
我和木木脱去本来就觉笨重的套鞋,拎在手里,试探着踏上石头路面。
我担心,石头粗糙会硌脚,但没想到每块方石表面都打磨得镜面般平滑,还有点曲面,光脚踏着恰好与脚心曲度相合,非常舒服。
我还担心,正是暑热天气,太阳照射下,石头会烫脚。也没想到,这路面石,光脚踏上去,不但不热,竟还凉丝丝,有种冰爽直透心间。
“木木,太阳照了这大半天,石头怎么不烫脚呢?”
“因为这石头,在路面上看是方形,其实下面有三十多公分长的根,一直扎到地下。这一带地下水与松花江相连,总是凉的,所以路面石也总是凉的。这还使中央大街比市内任何地方都要凉爽呢。”
“这在莫斯科可没听说过。”
“是啊,这条石块铺成的路非常特别。这条大街可以说是和哈尔滨城市一起诞生的,始建于一八九八年,开始时并不是这青石路面,也不叫中央大街……”
“那叫什么名呢?”
“叫中国大街。”
“一九二四年五月,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对街路进行了精心设计,并亲自指导施工。这条路才有了这么华丽的路面。次年七月,中国大街改称中央大街。自那时铺好至今,一块石头都没松动过。原来住在这一带的老俄罗斯人,都把这石块称作面包石,可见人们对它的喜爱啦。”
“面包石,面包石,面包石……”
“卡秋霞,你是不是饿了,要不干嘛一个劲地重复这面包石呢?”
“算你懂我,走了这么远路,怎么会不饿呢。可惜,这面包石不能充饥啊。”
在中央大街中部的华梅西餐厅外卖窗口,木木买了两个槽形面包。
“卡秋霞,看这华梅面包,像不像路上的方石块?”
“很像,但它可以吃。这很重要,我的小伙子。”
我去街对面买了两支马迭尔冰糕,两人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了一顿午餐兼晚饭。
吃了面包,我又有了力气,不由得感叹起来。
“面包是人生命的基石,面包石,就是生命之石喽。”
“来,起来吧。让我们用脚板,再次触摸这些石头面包,记住这条通往我们爱情的生命之路。”
我和木木就这样一直牵着手,拎着鞋,沿着石头路面走去。
天色渐渐蒙眈,不知不觉间,街路两旁店铺的灯光亮起,把路上的石块照得晶明闪亮,看上去,犹如千盏万盏六角街灯,紧紧排列在一起,向远方延伸开去,形成了一条无尽的灯河,一直流向那孕育了我们爱情的地方……
走在尚有余温、五彩闪耀的路面上,我好像走在天堂的路上。我不自觉地靠近木木的身体,对他轻声说出了心中的渴望。
“真想天天这样,和你一同,走在这条路上……”
“将来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