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
草上飞在院中刨着蹄子,催着主人启程。陪金武老爷进京的满达旺和两名家丁,腰捌宝刀,肩挎猎枪,静坐外屋,只待金武老爷下“上路”的令了。
古榆西南有一条官道,这是辽海卫时开辟出来的,它由通江口,入法库门,到盛京,连着进京的大道。古榆到盛京的路沿途,虽然林屯稀少,但炊烟连绵,虽然杂草丛生,但林不成片,虽有歹人劫道,但却不成帮立寨,可以堂堂正正,光天化日之下,领着家人走官道,金武老爷决定从西南古官道上京城
金武老爷上路了,与他们同时踏上进京之路的还有侍院城的强盗吴朝奉。
嘉庆十一年春。
嘉庆皇帝继承了太上皇乾隆之位后,寝食不香,接二连三的少数民族起义,和白莲教徒闹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吏员腐败,贪污成风,文官贪财,武官怕死,乾隆驾崩后,他面对日非的国是,暗下决心,力图振新,惩治了以和坤为代表的一批贪官,清理军营积弊,鼓励垦荒,这一天他阅到来自蒙古哲里木盟科尔沁部左翼后旗的代理人金武撰写的奏折。金武引经据典,针对利弊,提出在古榆店设治的谏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嘉庆皇帝为他之举而心情振奋。他找来史官了解科尔沁左翼后旗的沿革,史官跪读道:
古榆处于盛京北。蒙古分盟者六,哲里木为六盟之一,科尔沁为哲里木盟四部之一,那里的草原曾是忽必烈的领地,他把这块土地封给了自己的孙子科尔沁,于是,科尔沁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块草原。科尔沁部容纳三旗:科尔沁左翼后旗是这三旗中的一旗。科尔沁左翼后旗流民居多的地方是古榆。古榆店方圆百里的土地上,历史悠久,可谓古城。在虞、夏、商、周时期系肃慎(息慎)属地。秦汉、晋时期为辽东郡北境,为扶余和高丽占领地,南北朝及隋唐时期为契丹所占领的上京道东境,东京道北境。后魏、齐时属扶馀地。唐末五代时族酋长荣祚立其为渤海国,建王都首府扶馀城,即侍院城,辖粤喜、强师、显义和渔谷四县。
辽代设5道156州,本境隶属东京道,改渤海扶馀城为龙州,后又改为黄龙府;景宗宝宁7年改称通州,辖通远、归仁、安远和渔谷、郭县等五县;金时设19路,本境属咸平路,宋高宗建炎四年曾囚徽钦二帝于此地。元朝,实行全域行省制,本境属行中书省的开原路北境,为蒙古的游牧地。明朝,本地实行军政合一的卫所制,即辽海卫;洪武26年,元降将乌梁海掌卫事,背叛朝庭,自立国,号科尔沁。
此地现为蒙古族博多勒噶台亲王之旗地,万岁爷继位7年解禁,山东、河北、山西流民涌入本地垦荒,成为以满汉旗生息的杂居之地。
嘉庆皇帝对科尔沁左翼后旗有了管窥之见,便感到了它存在的份量,遗憾的是继位几年,只顾平叛反乱,忽略了对这块土地上的吏治,结果呢?据派出的钦差大臣回秉:那里聚匪藏盗,哨聚成群,忽来忽去,抢钱夺物,胁裹人质,烧杀*,终年无宁日。还有乡间鸡鸣狗盗之辈,打家劫舍,深夜破户;稍有富裕人家,和家有少妇少女人家,日夕悬念,唯恐身家不保。
皇帝颁下诏书:古榆设厅,厅所在地定名古榆城。
武打江山文治国,混乱的地面,已不是文官所能治理了的了。派兵开进科尔沁左翼后旗草原,巢匪清乱,安定民心,发展垦荒。擒贼先擒王,首先要扫平扯旗立寨的侍院城强盗。正在嘉庆皇帝苦苦思索,要下诏派兵时,又有奏本到:古榆响马吴朝奉反戈贳一击,进京请圣上在当地设治,并来献寺院城匪首赵大胆人头报功请赏。吴朝奉与金武不谋而合,可见设治乃民心所向,正欲出兵,又有吴朝奉单刀平定了侍院城,恺不是天助大清!龙颜大悦,他哪里知道这其中内幕呢?
缓缓的辽河水上,一艘木船逆流而上。艄公站在船头,摆着长蒿,不时地把贼眼向那船仓斜视,看那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一身灰兰色长袍,眉清目秀,煞是文雅,身边一书童相随。书生并非等闲之人,乃祖籍直隶的举人王中仁也,此行乃奉旨就任古榆厅理事通判,其父曾是明朝官吏。明亡清兴,家道衰落,他不甘默度人生,发奋读书。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朝,工夫不负有心人,十年铁棒落成针,脱颖而出了。虽非少年得志,但三十成名,统治一方,也是趾高气扬。望着辽河两岸碧绿的原野,自己挽回家运,光宗耀祖,好不得意!他诗兴大发,吟道:
本是山中虎王后,
落到海上慕英雄;
悬梁刺骨月做灯,
又成鸿鹄上九重。
吟罢,他对身边的书童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风清月明,水秀柳袅的大平原,岂有胡子作乱之说?!吴朝奉故意玄乎,不过是骗取圣上信任,巧取官禄而已。我原以为这里险象环生,一路观光,满目祥和啊!到此地为官,实乃我的福份也。”
书童随和道:“他吴朝奉不过一胡子出身,为出人头地,以忠为借口,杀了生死弟兄,闹了个山东知府,谁人提及,心里不恶之?!此等小人,怎能在这福地坐官?只有老爷您才配啊?”
听了书童的阿谀奉承,王中仁心里美滋滋的。
那艄公正是寺院城中的喽罗,听到此,心里一阵厌恶,恨不能一蒿把他主仆二人打下水中喂辽河王八。
艄公边撑蒿,边唤帮手黑子过来,说:“黑子,你撑一会儿,我抽一袋烟,趁机向黑子小声嘀咕几句。
艄公蹲在船上,嘴里叼着旱烟袋,格么着那书生的身份,知道有些来历,听了他主仆谈到吴朝奉到山东做了知府,深感寨主赵大胆兄的安排是老谋深算之举。说吴朝奉杀友求官乃是冤屈死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