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从轿帘中伸出,将帘子轻轻一挑,紧接着,一位身材娇小,面罩紫纱的少女便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
小鱼一楞,那诸葛白是何等样人,连他都恭恭敬敬地追随着这抬轿子,还口口声声地称这轿中之人为“少主”,原本便想像不出这“少主”究竟是何等的威风,或许是一位威风凛凛的雄伟男子?或许是一位风度超凡的青年俊彦,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一位小姑娘。
那蒙面少女小鱼正在发愣,于是掩口轻笑道:“这位兄台,难道你也是峨眉门下?听说峨眉弟子个个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怎么还有你这样一只呆头鹅呢?难道峨眉派没人了,就派你这样的呆瓜出来接待客人么?”
小鱼揉了揉鼻子,也笑了笑,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道:“非常抱歉,本派素来有个规矩,有什么样的客人来,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前来接待。在下是峨眉派最不肖的呆瓜,所以便只能在此迎接姑娘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那姑娘听了眼波流转,望着小鱼轻声笑道:“呆瓜倒也伶牙俐齿的。算了,本姑娘也不与你这呆头鹅一般见识,就有劳你去向通天大师禀报,就说青龙会总舵主沈剑非的女儿沈月奴代表爹爹前来向他老人家贺寿。”
小鱼心头微微一惊。难怪诸葛白这样的人物竟然跑来给别人当起了仆人,原来她竟是七海龙王沈剑非的女儿。
在二十年前,青龙会不过是福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帮派。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更没人想像过它会有着辉煌的未来。然而,仅仅十年之后,无论是东海还是黄海,也无论是南海还是渤海,几乎无人不知青龙会的名头,更无人不敬畏青龙会总舵主七海龙王沈剑非。势力庞大到令人难以想像的青龙会,不仅一手包揽了明朝大陆至琉球,吕宋,马六甲等地的跨海贸易,并且时常虎口拔牙,直接掠夺倭寇海盗的船只财物,势力之大,财富之雄,令人咋舌。
然而青龙会尽管也与倭寇为敌,却只是令人畏惧,而并不受人尊敬。原因说来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其实更像一支无比强大的海盗。许多来往于沿海口岸的商船货主们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那就是按月到青龙会的堂口买一面旗帜,那旗帜上面除了有一个大写的“沈”字之外,还有当月的月份字样。将这面旗帜张挂于风帆之上,便一路畅通无阻,假如没有这面旗帜,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也许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并不明白这面旗帜的威力,但是当自诩武功高强,保镖众多的东海小船王不肯购买旗帜,结果在一次出海时莫名其妙地船毁人亡之后,就很少人不去购买这面旗帜了。
这面旗帜的“法力”十分高强,当然,它的价格也很高,往往是出商船一次海所获取的总利润的两成。
对于青龙会,小鱼仅仅知道这些,不过还有一点他也知道,那就是这些人与峨眉派素无交往,怎么会来为拜寿呢?不过尽管心中疑惑,来人既然口中提到师父,小鱼也不愿意失了礼节,便笑道:“非常抱歉,家师的寿典已经结束,沈姑娘你来得晚了。”
沈月奴轻笑道:“我们道路遥远,本来就没想到能够赶上,不过再晚也是来给大师拜寿的啊,怎么,这位小哥可有意见?”
小鱼摇了摇头道:“姑娘误会了,姑娘前来拜寿,在下与同门感激不尽,哪里有什么意见?”
沈月奴收起笑容问道:“那为什么你还不赶快进去通报大师,只是一味堵在这里不让我们进去?再说了,本姑娘一来就自报了家门,你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也不报上名来?这便是你们峨眉派的待客之道吗?”
这位沈姑娘倒也真的厉害,小鱼毕竟对那诸葛白有些忌惮,再加上无穷之前那番告诫,也不知眼下还有多少麻烦要找上门来,自己果然也便失去了从容。他自失地一笑,道:“不错,在下司徒小鱼,给姑娘赔礼了。”
沈月奴“哦”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鱼几眼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吃老虎奶长大的司徒小鱼?嘻嘻,还真是虎头虎脑的……喂,老虎奶是个什么滋味你还记得吗?”
她刚才倒也颇有几分成熟的举止,但此刻竟又变成了一个天真好奇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她故意做作,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她。小鱼却有些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突然听得旁边一人道:“老虎奶段某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不过青龙会段某还是知道几分。”
小鱼心中暗笑道,二师兄一向不苟言笑,对付这个姓沈的精灵古怪的丫头倒正是合适,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乃武功之中最高的境界也。
沈月奴端容道:“还没请教这位大侠高姓大名?”
段云峰道:“不敢当,在下峨眉派段云峰。”
沈月奴笑道:“原来是段总教头,总教头在云南的名声比巡抚都大,小女子也还是知道几分的。”
听到段云峰的名字,一直站立在轿子旁边并未上前,也一直就像从没有见过小鱼的诸葛白木无表情的脸上突然跳动了一下,看来他对镇南军枪棒总教头还多少有些兴趣。
段云峰却不笑,他拱了拱手,也不接言,而是平和地问道:“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光临峨眉有何贵干?”
沈月奴一本正经地答道:“小女子姓沈,家父沈剑非。此次前来峨眉派,是专程代表家父前来为贵派掌门人通天大师拜寿的。”
“原来竟是七海龙王的女儿,这青龙会与我们素无交往,为何大老远的专程来给师父拜寿……”
段云峰正暗忖道,沈月奴却一指小鱼,又道:“段大侠,小女子也来了半天了,这位小哥却唧唧歪歪挡在这里既不通报也不让进,难道峨眉派便是如此的待客之道吗?”
段云峰历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小鱼师弟怎样唧唧歪歪,在下并未耳闻,只听到姑娘正在追问老虎奶的味道。”
沈月奴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并无顾忌,但此刻脸却腾得一下子红了起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鱼,精灵伶俐的嘴巴却也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段云峰又道:“远来都是客,峨眉派从来广结善缘,岂能不奉茶以待?不过家师正在闭关,确实无法见客,还请沈姑娘多多谅解。沈姑娘与诸位就请进来喝杯茶吧。”
小鱼轻轻一笑,也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沈月奴哼了一声,当头走在了前面。诸葛白紧随其后,走过小鱼身边时,却没有看他一眼,似乎根本从来就没见到过他一般。那八名显然也都是高手的轿夫却远远地守着轿子,似乎这么长时间以来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都没有听到。
段云峰在后面一直盯着沈月奴主仆二人的背影,当诸葛白也进了灵秀苑之后,小鱼笑了笑,轻声道:“师兄,你觉得是不是他?”
段云峰点了点头:“不错,我想他就是诸葛白,不过在峨眉派总堂,也容不得他撒野。小鱼,这客人便由我来接待,还要劳烦你在这里继续做做迎客。”
小鱼知道段云峰担心这八名轿夫会有异动,而诸葛白和那沈月奴则更不好对付,两兄弟也只能暂时分开,各自照顾一边。相形之下,还是“招待”诸葛白和沈月奴风险更大一些,于是决定自己对付,将轿夫交给小鱼。
谁知小鱼与段云峰心意相通,想法也是一样,只听笑道:“段师兄酒刚醒,何不在此吹吹凉风,晒晒太阳,也给小鱼一个机会学学如何‘招待客人’。”说罢已转身先进了大门。
段云峰稍稍一楞,但也没有再争,没有必要让那几名冒充轿夫的高手看笑话,管他什么诸葛白诸葛黑诸葛绿,又怎能让峨眉弟子乱了些须阵脚?他沉稳地笑笑,闭上眼睛,真的去感受那清新的山风了。这位历来让人感觉严肃的峨眉二师兄,他的内心有谁知道?
灵秀苑庭院。
照壁之前,沈月奴却停下了脚步,细细地观摩起通天大师的题字。
良久,她口中出声道:“银钩铁划,气势如虹,酣畅淋漓,通天大师果然是国手。诸葛先生,你看呢?”
诸葛白却是一脸的冷笑,远远地抱着宝剑站在一旁,似乎并没有听到沈月奴的话,也不开口。
小鱼笑道:“多谢沈姑娘谬赞,家师……”
沈月奴一挥竟打断了他的话道:“这哪里是什么谬赞,本来写得就是好嘛,再说本姑娘又不是赞你的,何用你来谦虚?好了好了,我们既然进来了,总得让我们拜见拜见大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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