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柏林的姑姑登机前给霍香打来电话说下午就到上海,神秘兮兮地要她在家等她,生怕她和什么人私奔了似的。姑姑的反常举动让霍香隐约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在夜幕低垂的时候,“阴谋”缓缓地铺陈开来。姑姑迫不及待的在行李箱里翻出为霍香带回的香奈儿新款长裙。
这件草灰色的长裙穿在霍香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像超龄少女,穿上这样的衣服霍香觉得自己的品位在堕落。霍香不会把这种审美的冲突演化为言语上的冲撞,只是在背人的时候把它随手扔进在装满了华丽衣服的衣橱里。
姑姑一边展示着战利品一边点燃了战争的引线,她指出霍香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正好有一位留德博士要霍香明天去见面,在霍悉看来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可是她这番苦心安排,没有得到霍香的积极响应。
……
“人家本来是直飞香港的,为了见你才特意在上海转机的!”霍悉并不想放弃。
“他在上海转机也没有什么转机!谁想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你早晚要嫁人吧!遇到条件优秀的为什么不把握?你横不能这么过一辈子吧!”
“我说您能不能不这样苦心孤诣啊?从穿什么衣服到留什么发型您要说三道四,我上什么学读什么专业您都要发表意见,现在又要我去相亲?亏你想得出!……好,我去。为了挣脱你的摆布我宁愿随便找个人私奔,哪怕他是头猪!”霍香本能地投了颗重磅炸弹,这只是一种“自杀式”的自我保护。
霍香感觉自己就是姑姑霍悉的一块殖民地,在这片土地上她想修路就修路,想种鸦片就种鸦片——一切的行为都要服从她的长远规划,从来都没有问过霍香的意见……她的触角伸向纵深地带,撕碎了她对人生最简单的憧憬。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瓦解着霍香的自我存在,寄人篱下的苦楚一点点地泛上心头,尊严在这一刻急速流失又迅速聚拢。
霍香如约去了茶楼,步入门厅就看到坐在六号台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斯文的样子。霍香径直走了过去,这位中等身材略显清瘦的男子礼貌地起身相迎。为霍香拉开椅子待她坐下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这样出来不安全的!”博士男小心翼翼地恭维着。
霍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我又不是八国联军闹北京时候的中国妇女要抹一脸锅底灰才敢上街。
“我想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我先作一下自我介绍,我叫高磊,今年三十三岁,出国前是湖南人!”博士男很公式化的开场白,让霍香有些错愕。
“你为什么不在国外找个可以做妻子的人结婚?”
“我骨子里很传统接受不了外国人开放的性态度!我心目中理想的婚姻模式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我希望结婚后你能像我母亲那样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们可以多要几个孩子,我喜欢小孩儿……我现在是德国籍……”
霍香对这个博士男的真情告白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喜欢这里的茶水。茶好名也好,叫碧潭飘雪。
“也许,我要让你失望了……第一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不想谈婚论嫁;第二我从来没想过做一个富贵闲妻;第三我没有相夫教子的能力……”霍香说这些话就是一种条件反射不需要深思熟虑。
“婚姻不仅是爱情的产物更是竞争的结晶,那你说说你的要求吧!我愿意接受挑战……”
“我没什么要求,我也没有迎接挑战的勇气,对不起,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是无法走到一起的。”对这位大叔级的人物霍香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既然如此……”这时候霍香的手机突然响了,博士男的话卡在一半,他没有再说出既然如此后面的话。
霍香一看是小郝的电话索性直接挂断,她可不想再被拖到鼎香楼与他们共进午餐。她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接着博士男的话说,“既然如此,我祝你早日找到你理想中的妻子!欢迎你来到上海,希望你过得开心!我有事失陪了。”
“我,很遗憾!不过很高兴认识你!”博士男很绅士的寒暄似乎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了,霍香早拎起包准备走了。
霍香一出门口就发现小郝的车已经倒进停车位了,她匆忙地上了辆出租还没坐稳就催促司机快开车。霍香有些慌不择路要司机顺着蒲西路往前开,车还没走出五百米她就喊,“停车!”
司机有些无奈地抱怨到说,“不到五百米,小姐!走过来就行了何必打车呢!等了一上午就等你这么个顾客真晦气……”
“我的衣摆被车门夹住了!你不停车我怎么开车门啊?”霍香觉得自己更晦气。
“好,好!我靠边停一下,衣服挤住了怎么不早说?小姑娘我跟你说这样很危险的,不得了唉!”司机很会见风使舵。
谨小慎微是上海男人的优点,车开到蒲西路口的时候司机反而害怕了,“小姑娘你倒是要去哪儿啊?告诉你我是不出城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顺嘴说“去哪儿?去教堂!”
“教堂,是华山路的去圣依纳德堂吗?我们全家就是在那里做弥撒的,你是新入教的吗……”霍香眼睛看着前方含混地答应着不知道司机转了多少个路口才把霍香带到徐家汇南端的圣依纳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