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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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独行

进入这片山林已经半个月了,我喝了一口水袋中的水,然后晃了晃,今天是能够撑得过的。树木有些遮天蔽日的意思,只能从这个空缺或那个空缺看到一片飘着些许浮云的天空。踏着泥土枯木和树叶组成的大地,继续向前挪着。虽然坎坎坷坷,可是心里说不出的踏实。这大概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吧。

衣服裤子很结实,如果不被猛兽袭击,应该不会轻易磨破。背包里也有一些必需品。罗盘,绳索,帐篷,睡袋,干粮,甚至还有一本书。左腕一块黑色的手表,腿部有一把匕首。脚上的鞋,哦,我真是不该心急,它已经快磨出洞了。毕竟跑鞋并不是用来踢石头的。

这片森林,人迹罕至。树木参天,灌木成林。时不时传来鸟儿掠过扑腾扑腾的声音,静下来,也有虫鸣。竟然很少遇到大型的哺乳类动物,就是兔子也不见。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还好,mp3是太阳能的。否则没有音乐的人生将是多么的痛苦。我带了吉他,不过当然不在身上。在我的营地里放着。我也写了一些音乐,比起以前那些带着不安与浮躁的声音,新近写的音乐竟然有那么几分大自然鸟叫虫鸣的韵律。这不得不感谢那些大自然的音乐家。

大自然都是有传说的。或美好,或恐怖。有人说这反映了原始人类对大自然的无知以及其自圆其说的解释。然而我看到的是千百年来,人类发自内心的渺小感,恐惧感,以及深入灵魂的孤独感。

半个月了,基本是一无所获。看来我的任务不是那么轻松的。

拿出地图,确认了一下位置。没有迷路就是最幸福的。森林里已经有些暮色了,我选了一个平坦些的开阔地开始生火扎营。

火的力量真是神奇。看到噼噼啪啪的火苗窜起,我疲惫的身体都略为一振。力量啊,感觉真舒服。扎营虽然费些功夫,但是毕竟不是第一次了,感觉也顺手。正当我固定最后一根柱子的时候,忽然几声咕咕的长啸从森林深处传来。是猿。顿时寒意四起,赶快钻到帐篷里去。

怪不得只有人类进化到了现在。其它动物看到火都不敢靠近,怕什么呢。没有勇敢者就没有进步呀。

收拾停当,外面已经全部暗下来了。我添了些柴火,回到帐篷。

坐下,一边嚼着压缩饼干,一边拿出笔记本,开始做今天的记录。

“压缩饼干真难吃。”我犹豫了半天,写下了第一句话。“一切都比较顺利,所以我离开了营地,继续向深处进发。这里应该很安全,明天搬一部分东西过来吧。这里森林茂密,可是怎么感觉鸟不拉屎,就算跑只猪出来我也开心啊。”写到这我自己笑了一下,觉得不妥,回去是会挨教授骂的,便改了,“可能是森林茂密,野兽都藏得很深。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痕迹。最后,我是沿着河流的方向走的,虽然这样碰到猛兽的几率会大一些。上帝保佑不会遇到蛇。”

合上笔记本,翻了翻康德几百年前写下的文字,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振文,振文。”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在呼唤。

“涵儿。”我看到了她,一脸楚楚的忧愁。

“振文,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离开?”她问道。

“不,并不好。”

“可是你不是生活得好吗,你总有机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可是我不快乐,难道活着就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我冷冷的反问。

模糊的橙色映入眼帘,我揉揉双眼。昨晚做的梦让我感觉睡的并不是很放松。没办法,收好东西,略准备一下,打算回营地拿东西。

帐篷外的火已经熄灭了。昨天还烧得很旺盛。

再度生了火,烧了些水喝。我一直不敢把肉往里面加,大概是害怕肉食动物。离开了文明社会,人便不再是人了。是脑袋大一些的动物。在其他野兽眼里,甚至很难称得上漂亮。

“你们那,继续进行你们的等价交换,而我呢,得开始回归大自然了。”我自言自语。

碗和水并不是那么干净,我觉得奇怪,我们平时拼了命洗来洗去是为了什么呢。喝着真是热乎。

带着匕首,罗盘,水袋,MP3和手电筒,沿着昨天来时的路往回寻找营地。虽然一路都感觉非常眼生,但是我还是相信地图不会错。果然,半天的功夫,找到了。一切都和我刚放置的一样。自信这里不再有第二个人了。

拿了些肉干,盐,糖,笔记本电脑一类的东西,再找出一个水袋。差不多了,东西太多就回不去了。然后朝河流的方向走,还好当年学了几何,一幅地图还够用。

森林里的河水就是好,远远听着就觉得清澈甘甜。洗了把脸,稍稍梳理一下,然后灌满水。我并不是很喜欢这工作,因为害怕水里有蛇。隐约看着水草在招摇,便不觉心生恐惧。

这水真好。自来水,自来水除了洗衣服冲厕所我还真不知道能干嘛。

爬上一块岩石,坐下,然后干脆躺下。蓝蓝的天,巨大的白云。里面有没有藏着龙呢。真希望自己能飞,越过山头。

闭上眼,感觉风在轻轻的呼啸。这里的半个月,说真的,能够很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安静,能够思考,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灵魂很活跃。看着自己不怎么干净的手掌,那些纹路,和以前是一样的,可是我现在完全不同。

一个人面对这种绝对的孤独是需要勇气的。可是谁也无法回避。白天和朋友,和同学,和父母相处在一起,过着一个人该过的生活,可是一到晚上入睡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人类与生俱来,发自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恐惧感便渐渐侵袭了上来。白天那些人,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呢。这里只剩下了自己,看吧,无论多么好的朋友,多么亲密的伙伴,他们总有更重要的理由舍弃我。我也有足够的原因可以舍弃他们。房间里的书柜,我自己睡的床,都是别人用手做的。他们做的时候,可想象我睡在上面?是谁做的呢?

爱迪生是第一个看到灯光的人吧。各式各样的灯都得有人来发明。真奇怪,人的数量真的很多。无论哪一方面,都像个奇迹。可是想想,又都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还有那些水。

我抬眼看看平静的水流。还有水里的鱼。它们真是自在。不在乎生死,他们是地球的主角。说不定水下有鱼看到了我呢。鱼,那些长着鳞片的奇特的水生生物。悲剧的是,说不定在许多人眼里,鱼就是餐桌上的一道菜罢了。

鱼是生命,生命。活着。奇迹。

宇宙没有生命会怎么样呢。就像这个森林里面没有我的存在一样。或许时间会流逝得更快些吧。仿佛我看到了那个没有我的森林。平稳的水流骤然加快,鸟掠过就像子弹一样。鱼儿不断的出生,不断的死亡。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河川移位,海枯石烂天地轰鸣了。

不禁有些小小的得以起来。原来整片森林都得感谢我呀。没有我,这个世界就毫无价值了。鱼眼中的时间,根本不算什么吧。就像恐龙,它们又晓得些什么。在人类出现之前,千百亿年的时间不过是一瞬。

带着这些得以,我愉快的回到了帐篷。

我哼着小调,打开帐篷。里面有个人。

“啊!”我吓得往后一跳,里面的人则是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掉地上了。

“你,你是谁啊。”我高声问道。那人回过头来,我才发现原来是个小女孩,便松了口气。

她一个劲的往里面挤,好像我就是传说中的老虎,脸上写满了恐惧,梳着小辫蓬乱的头发中间一张黑黑的小脸,以及两只更黑的大眼睛。

就像一只小猴子。

看着撒了一地的花生,我别的不知道,但是她一定饿坏了。我忙在脸上挤出一些僵硬的笑容。

“别,别怕,别哭哦。你想吃就吃吧。”见她一个劲的还在往里靠,我抓起花生递过去。“别挤了,再挤帐篷都快破了。”

就像小时候对待小松鼠,放些吃的在那里,然后人走开。

我在外面自我稳定了一下,深呼吸了一阵子,理理头绪。见到女孩子要有风度,要稳重。嗯,还有,她是谁,从哪里来。

我捡了些树枝照旧生火。话说,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仙女吧。

我自嘲的笑笑,还仙女,万一是土匪的宝贝女儿,自己没招待好那简直就是找虐。可以确定的是附近一定是有人的了。

生好了火,烧些水,然后把肉干放了进去。今天开开荤,吃吃火锅。真是走运,带了盐过来。火苗窜起,驱走了孤独与绝望。

将头伸进帐篷,果然小女孩在吃我的花生。看到我进来了,她顿时停了下来。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恐惧。

“小家伙,饿坏了吧。来,喝点汤,还有肉哦。”我笑道。

她看看我,看看花生,耸起鼻子闻了闻,然后又看着我。

“出来吧,没事。我都不怕,你这在自己家门口的怕什么。”我这是在缓解气氛吗。

五分钟过后,看着她在火堆旁大口大口的啃着我的粮食。我感慨民风淳朴呀。

我用树枝捞了一块肉,蹲在她旁边,一边吃一边问她:“你,从哪来,家在哪。”

她看了看我,看了看肉,继续吃。

有必要拿我的脸和肉比吗。我脑袋抽筋的想,这女孩子不是个哑巴吧。

不过,她长得蛮顺眼的。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茂密的头发。大自然的精灵一样。很少人能长得这么漂亮了。和她比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怪胎。

眼看着沸腾的汤里面肉丁稀少起来,而少女胃口不减,我往里面再放了些肉干,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笑笑,她也笑了笑,低头继续吃。

“哈哈。”我竟然不由笑出了声来。太久没见过笑容了,这一开始笑我几乎停不下来,只有拼命憋着。谁知道女孩也掩着嘴低头在笑。我便点了笑穴一样纵声笑了起来,倒在了地上。女孩也仰面躺下,一手拿着肉,一手掩着嘴哈哈的笑了起来。

真好听。这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绚烂。

“好了好了,小心别呛到了。”我往汤里面加点盐。她好奇的凑了过来。

“这是盐,想尝尝?”我说。

她伸出手指,沾了些放到嘴里。脸一皱,然后复又对我笑了笑。

笑容真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

大快朵颐呀,看来明天我又要回营地拿东西了。我们俩加起来,把我三天的粮食给消耗光了。

火依然旺盛。真是美妙。

“晚上你也在这里吗?”我问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她低下头不语。

我便打开帐篷,说:“没关系,你进去睡吧。”

她进去了,我直接往火堆旁一倒。满天的繁星。大的小的,明的暗的。她的出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食物让我们彼此信任。算是共同的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