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要脱离很多东西,比如原来的形体,想法和习惯。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这又像是另一个牢笼。唯一不同的感觉是,我想这里会有一把钥匙。
又是新的阳光从浓密的树叶外层透入。一束束光线像是玻璃条,通透发亮。
“发什么呆,走啊。”玛莎回过头催促我。
原本以为我会有很多话想和玛莎讲,可是一路我不好怎么开头,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穿越河流密林,食物和水都是就地而取。这和遇到飞儿的时候感觉是不同的。遇到飞儿我以为我是主人。现在我明白是我误入了这里。这里终究不是属于我的吧。
人怎么会有绿色的头发呢。真想亲手触摸一下,怕是幻觉。那些光束,让我恍如置身科幻。
“你就这么走了,不怕飞儿难过?”玛莎问道。
“当我完成他们想要的音乐的时候。你知道,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孤独的感觉。真是奇怪,为什么越热闹的时候,反倒越会让人觉得孤独呢?”我说。
玛莎回过头忽然抱住了我,将头靠在我的怀里。我的心脏仿佛停滞了一下。
“你不会孤独的,你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你和我们不一样。”玛莎松开我,说道。
“我当然和你们不一样,我来自一个残缺的文明,拖着残缺的身体带着残缺的灵魂来到永远完美灵魂的大自然。我当然不一样了。”玛莎不知道,我从小最恨的就是别人说我是异类。
“你不会停下来的,我知道,无论我的族人多么尊敬你,你是不可能停留在这里的。你有你的目的。你想把什么东西带走。可是我告诉你,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是你能够带走的。你能够做的就是融入这里,出了这里,你还是原来的你。”听上去,像是玛莎给我的什么警告。
“我能够找到唯山吗。”我问她。这是我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可以,”玛莎说道,“或许只有你可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是的。”我承认道,和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我没有听到她们谈起过唯山,只知道她们在守护着它。我的直觉告诉我,和玛莎坦诚相处才是明智的。
“去过唯山的人并不多,能够从里面返回的就更少了。我们伟大的头领吉泽斯离开的时候,有人猜测他就是去唯山了。如果他都难以返回,说明那是极危险的。如果你真的要去,那或许会花费你极大的代价。”此刻玛莎冷峻的脸庞是我从未见过的,然而那只是转瞬即逝罢了。
我自嘲的笑道:“我没有退路。”
“也罢,先陪我去狼族,或许能够打听到一些消息。在火族,你没有问这些问题,是十分明智的。”玛莎也意味深长的笑了。
这是我进入这儿以来,觉得最幽默的一次。
“哎,”我突然想起,忙问道,“如果连火族的人都没有去过,那么你们在守护什么呢?”
玛莎回头,说了两个字:“信仰。”
这让我惊愕。但回过神想想也是,有几个基督教徒,我是说活着的,见过上帝呢?
夜晚,月亮河星星照着我,火光给玛莎镀上了金黄的颜色。她拨弄了一下火堆,几根木柴懒懒的滚动了一下,发出噼啪的声音。
“你为什么这么痴迷音乐呢。”玛莎蹲在地上一面拨弄着火一面看着我。
“因为,我不能发出像大自然其它生灵一样完整的声音。想风声,水声,树叶颤抖的声音,鸟叫,猫头鹰的夜啼,猿猴的啸叫。我都发布出来。”我说道。
“这对你很重要吗?”玛莎问道。
“是的。”我想都没想就答道,“声音是灵魂的表达,我怎么能够让自己的灵魂这么丑陋呢?”
玛莎也笑了,说:“你的灵魂很美呢。”
说吧,她忽然站了起来,仰起头,对着满天的星月,放开声音发出了长长的啸叫。声线如此的优美灵动,这是我从未听过的一种声音,很真挚,很朴实,就和大自然中其他生灵一样。我又看到了最初的生命。
“振文。”
“什么?
“来,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玛莎拉着我的手笑道。
“啊!!!!~~~~~~~~~~~~”
活了这么久,我第一次纵情高喊。喉咙都发痛了。感觉我自己融入了黑夜,融入了地球,飞翔在整个宇宙。原来世界这么大。冲出牢笼也是这么简单的吗?
是否进入了狼族的领地或许是世界上最好判断的问题了。我是说,如果你被十多条狼围在中间的话,你也会这么想吧。玛莎猜到了我会害怕,先稳住了我,然后低头念了些什么,大概是咒语吧,十多条狼呜呜了几声,然后转身给我们带路。
“你也懂,嗯,大自然的语言吗。”我低声问道,难道是怕被狼给听到了?
“好歹我也是火族的巫女,几头狼算得了什么。”玛莎有些不悦的样子。
她的不悦不是针对我的,到了狼族部落,玛莎直接带我走向了一间有些规模的房子,进去之后我发现居然是类似酒馆的地方。她重重推开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一个男人,劈头就大声呵斥他。可惜我又听不懂了。我猜大概是说那些狼的问题吧。确实,十几头狼,若我遇上,是连骨头都不剩的。
那个男人赔笑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看到玛莎叫我过去。那个男人带我们一起上楼了。在最顶层的一个房间停了下来,给了我们钥匙,和玛莎笑着说些什么,而玛莎还是板着脸一脸的怒气。
我真庆幸我没有惹到过她。
最让我有兴趣的就是那个钥匙了,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钥匙。形容起来很容易,就是两个词,简单,粗大。这黑漆漆的东西掂在手里还是颇有些分量。
“真美,”我说道,“我们那里的钥匙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东西。下次有机会给你看哦。”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玛莎略作了停留,出去了,大概是有什么正经事情吧。
我不敢出去,平生我最怕狗,而这里满地都是狼,让我情何以堪。推开窗户看着下面许多毛茸茸的生物走来走去我不由感叹每个怕狗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但是,房屋顶上总不至于趴着什么东西吧。我背着吉他,翻出窗户,爬了上去。怎么说我也怕了好几天的树了,这算不了什么。我想着回去得向敖为栋炫耀一下。
空气真美!我尽情的呼吸着这里自由的空气。不禁想起前些天和飞儿坐在悬崖边上,一边看着远处如画般的景色一边呼吸那些罕有的空气。远处的山层层叠叠,颜色由青转暮,最后渐渐的淡了。这可真壮观。
一首木吉他的卡农下来,感觉我和那些山林生死追随。
陶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似的,探出头往下一看,天呐我被层层包围了。看到我伸出了头来,下面有人开始在大声想我吆喝着什么。还有狼,也乖乖的静坐。嘿,你们是在示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