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唐多令和林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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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意留人

唐多令低着头,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个落网的小鸟,认了命,一些也不抗拒。林江仙瞄着她低垂的发帘里那一点嫩红的小嘴,本想吻她的,见她这个样子,如果去吻了她,反倒被她当成趁人之危的流氓!因此,只得按捺下那般心情,看了她一会儿,掉头洗碗去了。唐多令自开了门出去。

走到客厅,唐多令对着押在沙发和茶几里垂头丧脑的老公,喃喃地说:白痴!笨蛋!猪!

过了一会儿,林江仙出来,蒲哲对于上司好像特别在意似的,睁了睁眼皮,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沙发上,抬手指着旁边婴儿房,拿出丈夫的架子发号施令:“老婆!你给林总收拾、收拾……”那舌头大着,眼皮一耷,又歪下去了。

这边林江仙看着唐多令神气不对,连说:“不用!不用了!”见他又睡过去了,反转头来看着唐多令。

唐多令倒真听老公的话,回到卧房里拿了一套床单被套,走进婴儿房里,把他的行李往边上挪挪,开始铺床。婴儿房十分狭小,林江仙就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给他收拾,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如果这给他铺床的女人是他的老婆,他也不会异样,如果这个女人跟他从来没有关系,他也不会异样,就是有过关系却不是他的老婆,才异样了。

于是蒲哲看都懒得看的唐多令的家务劳动,在林江仙眼里,成为一种充满神奇和美感的行为艺术!

不过几分钟她就把床铺得平平整整。粉色碎花的被套,蕾丝花边蓬蓬的公主床裙,和她现在的风格很像。铺好后,她转身低头往外走。林江仙说:“床单很好看。”唐多令说:“将就用吧。”

林江仙回头看着她往主卧那边去了,掩过心里的失落,扑到床上去,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但是被子上却没有她的气味,只有新出厂的布料味,硬生生的。林江仙又翻过身来望着天花板,然后起来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地往衣柜里挂。即使已经住进来了,他心中还是一片茫然!住进来后要怎么做?他一点打算都没有!甚至于,连结果他都没有设计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只是不想放弃她,然而不放弃她是守在她身边呢还是拆散了他们和她在一起呢?他不会逼迫她,但看她的态度,他不逼迫她他们根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她是那样冷淡,他有点后悔了,害怕自己在她心里成为渣滓!还不如现在这样,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至少不会更坏了,不会连以前那些回忆也破坏了!想到这里,他的手便停了,搁在膝上,拎着一件衣服垂在箱子里。

如果他现在离开他们家……想到这里,他立刻就站起来把柜子里的衣服塞回箱子,盖上盖子,拉上拉链提起来就走。

唐多令突然走过来,说了句他吐了,嘭地一声拉上了房门。林江仙呆呆地站在房中,窃喜:这是天意!连忙又将箱子丢地上,蹲下来嗖嗖几下就腾空了,看了看,把箱子放到衣柜顶上。

转过身看着这个可爱温馨的房间,仿佛做了一梦,醒来便在这里了。

他想出去看看,但又帮不上什么忙,或者不知道怎么帮忙,他虽然对于照顾醉酒的人很有经验,但也只限于她,除了她,他还没有服侍过别人。只好走到小小的窗前,往下看着,心里一片茫然。

时间过得特别慢,这个晚上像永远也不会过去似地。他心里还是一样地迷糊。对于唐多令,他从来就没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感觉,竟然害怕面对她!以前她胡作非为的时候,他不怕她。现在她柔弱了温顺了,他反而怕她!

过了半个多小时,林江仙打开房门,走出去。唐多令正在喷空气清新剂,空气中一大股柠檬味道。客厅连着阳台的玻璃门都推开了,风呼呼地灌进来,吹着草绿色的帘子像波光一样扭动。

她看了他一眼,又向洗手间一送目,“新毛巾在里面。”然后继续偏过头到处喷着空气清新剂。她喷清新剂的架势像在喷灭害灵,嗤嗤地,上一阵下一阵,角角落落,连续不停,眉头紧紧皱着,小脸也板得紧紧的。

林江仙无话找话地说:小蒲一喝酒就吐吗?

唐多令一边整理着沙发套一边说:他喝一瓶啤酒就脸红,喝两瓶就晕,喝三瓶就吐!白酒一杯就睡,睡半个小时就吐!酒混着喝,喝完立刻就吐!睡了还要吐几次呢!

他不过随便一问,她就回答得这么详细!分明表示她有多了解她老公!岂不是惹他生气么?林江仙如她所愿地生起气来,靠着木格子储物架嘟着嘴。过了一会儿发现第一天住到人家家里,就这样禁不住挑动未免太没雅量!于是反而笑起来了。

看自己激将失败,唐多令也就不言语了,默默地打扫卫生。

清新剂的味道太浓厚了,林江仙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她终于停住了,看了他一眼,又嗤嗤地喷了两声,拿着清新剂到厨房去,一边走又一边嗤嗤地喷了几下。林江仙往盥洗室走去,她又突然倒回来,推开他的房门嗤地喷了两下。然后又走到主卧,推开门,就站在门口朝里按住瓶盖,嗤——地喷了长长一阵。

林江仙忍不住笑了,他想她大概拿着清新剂朝蒲哲狂喷。她突然回过头来,在木格子里露出一双冷冷的眼,林江仙倒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掩住鼻子咳了两声,转身走进浴室,嘭地一声关上门。他心里忽然太乱了,不知要装着什么心情才适合目前的处境。她盯着他就像盯着蟑螂,差点没把“灭害灵”对准他!

打开洗手台上的袋子,取出新毛巾,看见旁边放着一套崭新的牙具,林江仙对于她的周到感到一点难过,他还没有把这里当酒店,她先把这里当酒店了。

里面的用具,一看就知道她和蒲哲的是一对,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的造型独特的东西,她的眼光还是那么别具一格。只有他的是个例外,中规中矩,就像酒店用品市场批发来的,冷落的、疏离的摆在一边,永远也无法插入他们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