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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朱寿将军

丽妃等不及看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香消玉殒了。她走得十分安详,所有的悲伤、无奈、痛苦都在那一瞬间与如花的生命一同消逝。

窗外,夜色正缓慢地布开,夜雾从窗口涌进来,与永安宫内一片呜咽之声交织在一起。朱暮雁将同心锁紧紧贴在胸前,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

朱厚照实现了丽妃的遗愿,命人扶棺回山西大同府刘家庄。朱暮雁面见父皇,说自己和丽妃相识一场,希望送她一程,朱厚照叹息着答应了,朱暮雁便和雪玉随护送灵柩的队伍同行。

“不知道那个蒙古公主回去后怎么样了,唉,为什么有情人总是难成眷属,蒙古公主这样,丽妃娘娘也是这样……”杨菡蕊双手托腮,唉声叹气。

“好啦小蕊妹妹,你就别为人家的事瞎操心了,还是早日为自己寻个如意郎君吧”,谢丹萱发现杨菡蕊的眼神已不似从前那般纯真无邪,而是夹杂了些许忧郁和迷惘,便稍作调侃,试图调整一下她的情绪。

“我是不指望能觅得如意郎君了,其实一个人清清静静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倒是萱姐姐你是女中豪杰,应该找位文武双全的伴侣,携手笑傲江湖”,杨菡蕊很真诚地说道。

谢丹萱讪然一笑,“除了你哥哥,我还能接受别的男人吗?”

“可是,哥哥对雁姐姐一往情深”,杨菡蕊略一犹豫,还是实话实说。

“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得很清楚”,谢丹萱自嘲地一笑,“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忽闻外面有人说话,似乎来了访客,沈沧浪极少待在府内,谢丹萱赶忙起身,欲出外迎客,走出房门见杨归鸿也正朝大门走去。

来人是仙客来山庄的主人高自远,手摇折扇,风流倜傥。

“原来是高大哥”,杨归鸿施礼道。

“杨兄弟”,高自远回礼,“在下是有事来找朱姑娘的。”

“暮雁外出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高大哥如有要事,小弟可代为转达”,杨归鸿道。

“这个……那在下还是等朱姑娘回来后,再登门拜访吧”,高自远面露难色。

“你这人也真是的,我们都是朱姑娘的朋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怕我们知道吗”,谢丹萱一听沉不住气了。

“萱妹,高大哥远来是客,不得无礼”,杨归鸿制止道。

这会儿高自远打量起了谢丹萱,微笑道:“姑娘眉目如画,眉目间透着一股逼人英气。如果将朱姑娘比作高贵冷艳的海棠花,姑娘你就是那玉肌水灵的莲花,有迎骄阳而不惧,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哼,油嘴滑舌,一看就是纨绔子弟”,谢丹萱柳眉一耸,满脸冰霜,心里却有些喜滋滋的,还是头一回有人当面这样夸自己,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人欣赏?

“杨兄弟,看来我不太受欢迎,还是先告辞了”,高自远觉得没趣。

“舍妹脾气不好,高大哥不要见怪”,杨归鸿打圆场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高自远笑声爽朗,他合上折扇,两手在胸前握扇抱拳,尔后翩然离去。

这天沈府实在很热闹,宾客接连登门。走了高自远,又来了江彬。杨归鸿等人到京城后,对江彬仗着皇上的宠爱兴风作浪早有所闻,见他突然上门,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是祸是福。

江彬笑容满面,道:“杨大侠,承蒙两次仗义相助,江某已备下薄酒,想请杨大侠和几位江湖上的朋友到府中畅饮”。

杨归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算得上是江彬的救命恩人,当日在驿馆情况危急,理应出手相救。他本不愿与这等人来往,暮雁又不在身边,无法询问她的意见,一时拿不定主意。

正巧沈沧浪回来了,他捋须一叹,悄声道:“此人得罪不起啊,万一他在皇上面前告一状,你和雁儿就彻底没戏了”。杨归鸿遂忙道谢应允。

江彬又邀请国舅爷一同前往,沈沧浪皮笑肉不笑地推说老人家近日身体微恙,需要在家静养,心里痛骂,“你这奸贼,与你同桌吃饭,岂不坏了我的胃口”。

江彬根本没将这个国舅放在眼里,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晚江府的宴席上,山珍海味,美酒佳酿。

杨归鸿和杨菡蕊、谢丹萱一同前往。刚落座,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自外头进入,只见他相貌奇伟、面质如玉、容光焕发、气度不凡。

三人忙起身相迎,正揣度来人的身份,对方先开口道:“我是江大人的朋友,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

杨归鸿等人不知“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是何头衔,以为与那定国公相似,便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朱将军”,江彬强忍住,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朱寿倒是镇定自若,很热情地招呼起了三位,好像他才是这宴席的主人。席间觥筹交错,朱寿对波诡云谲、帮派林立的“江湖”表现得异常感兴趣,不停地问长问短,听到那些武林豪杰的英雄事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谢丹萱觉得这位将军甚是有趣,不觉扑哧一笑。

“姑娘为何发笑?”朱寿不解道。

“我笑将军征战沙场,杀敌卫国何等荣耀,反倒羡慕起我们这些江湖草莽,真是稀奇”,谢丹萱笑道。

朱寿叹道:“姑娘有所不知,将军战功再显赫,也要受制于朝廷,远不及你们行走江湖,自由自在。”

“将军此言差矣”,杨归鸿接口道,“武林中人,也要担当责任,乘奸除恶,维护天下安定,并非将军想象的那般无拘无束”。

“我哥哥就是心系苍生,受武林中人敬仰的一代大侠。还有萱姐姐,也是嫉恶如仇,匡扶正义的女中豪杰。我哥哥是昆仑派掌门,每日都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轻易离开不得。这次是为了寻找雁姐姐,才排除万难来到京城的”,杨菡蕊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说道。

“我只知道两位是国舅的义子义女,没想到都拥有如此崇高的江湖地位,佩服佩服”,朱寿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归鸿一眼,“不知杨姑娘口中的雁姐姐是何人,你们到京城寻找她所谓何事啊?”

杨菡蕊一脸天真地说道:“雁姐姐就是早前流落民间的安宁公主啊,她和我哥哥本是相互爱慕的侠侣,现在雁姐姐恢复了公主身份,哥哥忍不住相思之情,就来找她了……”

“小蕊……”杨归鸿匆忙打断了妹妹的话,有外人在场,岂可如此口无遮拦。何况江彬就在一旁听着,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他神情有些慌张,正思索着如何向江彬和朱寿解释,不料江彬呵呵笑了起来,“杨大侠不必紧张,你和公主的风月之事,江某早就听说了,别忘了,当时谷元超对二位的行踪可是了如指掌”。

“江大人”,杨归鸿急得站了起来,“公主有着至高的情操,她和在下虽然倾心相爱,但从未做出逾礼之事,请大人不要误会”。

“别急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杨大侠若真心喜欢公主,何不禀明皇上,请他成全呢”,江彬偷偷将眼角的余光投向朱寿,两人似心照不宣。

“杨某一介匹夫,皇上如何愿意接见呢”,杨归鸿黯然道。

“杨大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十分亲民,喜欢结交八方英豪。江某可以为杨大侠引见,只是……”江彬见杨归鸿眼睛一亮,又道,“只是皇上喜怒无常,他尚不知道杨大侠和公主的感情,万一动怒……”

“不管怎么样,在下一定要向皇上表明心意,恳请他成全。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杨归鸿决心已定。

这时朱寿慢悠悠地开口道:“杨大侠,公主之事不妨暂且放一边,我朝为防外戚专权,制定出了‘公主俱选庶民子貌美者尚之,不许文武大臣子弟干预’的律法。规定驸马必须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庭中选取,而且子弟被选中的人家,近亲中便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经为官者也需辞官回家,驸马终生只拿俸禄而不能为官。我看你是可造之材,不如跟随本将军博取一番功名富贵,到时候名门千金任你挑选,好过当个窝囊的驸马。”

杨归鸿摇头道:“多谢将军抬爱,但在下不求功名利禄,只希望和心爱的人共结连理。其实公主和在下一样,视富贵如浮云,我们真正向往的,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田园生活。”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其实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有时候真羡慕唐伯虎啊,虽说他是个落魄书生,但也乐得逍遥自在”,朱寿点点头,满脸的高深莫测。

翌日,宫内太监到沈府传旨,宣杨归鸿入宫晋见皇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令杨归鸿措手不及。

谢丹萱万分顾虑,她担心昨晚席间之言已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动怒欲对杨归鸿不利。但杨菡蕊认为是江彬为报答救命之恩诚心相助,应是好事。

杨归鸿觉得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便宽慰了谢丹萱一番,随传旨太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