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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苦中作乐

第二天错峰用电,汪小姐在办公室大发了一通牢骚,说如果不是看这段时间厂里生意很清淡,她早去买一个发电机回来了,也没有人理她。过一会,汪小姐有事跟王生开车出去了,办公室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钟懿想起来有一个样板要快递,于是起身去仓库找。停电了仓库照例聚集着一堆人,其实就是平时不停电,仓库的人也挺多的,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厂里的生意挺清单的,几个部门闲着没事做,仓库的人就更多了。名义上是帮姗姗盘点,其实是聚在那里天南地北,唾沫横飞。今天又王生,汪小姐有事开车出去了,就更没什么顾忌了。

钟懿进去的时候,里面那叫一个“热闹”,光头佬,金师傅,林骢,阿斌,阿威等聚在一起,正聊得唾沫四溅。看到钟懿进来,光头佬笑着打招呼说:“嗨,钟小姐,你过来了?有个事想问你一下?”钟懿根本没有当一回事,笑吟吟问:“什么事?”光头佬笑得有一点诡秘,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钟懿莫名其妙,说:“没去哪里啊,在办公室加班啊。”光头佬笑嘻嘻说:“还不老实,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在‘新天地’那里,不是一个人哦!身边有一个帅哥。”钟懿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跟马行健在‘新天地’那里吃夜宵,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光头佬笑嘻嘻说:“我躲着呢!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老实交代,你跟马行健什么关系?是不是在拍拖?”金师傅等忍不住好笑。钟懿注意到只有林骢一个人没有笑,非但没有笑,而且表情还有一点严肃,说:“一起吃夜宵就拍拖啊?”光头佬笑说:“是啊,不然他怎么只请你一个人吃夜宵,而不请我们活泼可爱的姗姗吃夜宵?”姗姗也跟着好笑,他们都好笑,还是只有林骢一个人没有笑,表情严肃。钟懿说:“因为这段时间他接了几个大单,都是我辛苦帮他跟,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就请我吃夜宵,犒赏我,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阿斌,阿威起哄笑说:“不满意。”光头佬笑说:“听到没有,不满意,你骗谁呢?”

阿斌笑说:“钟小姐,你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嘛,我们大家都不知道。老实交代,你跟马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的?”阿斌的话刚一落,阿威就嚷嚷笑说:“什么时候买拖糖给我们吃啊?”阿斌笑说:“就是,我们要吃拖糖。”金师傅意味深长的看了林骢一样,他正低着头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光头佬笑说:“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马行健,但平心而论,他还不错啦,大专毕业,有一点文化跟知识,长得还可以,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就是身高差了一点,但其实也还可以了,至少看起来不矮。”钟懿说:“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光头佬笑说:“你就别否认了,昨天晚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老朱,老黄也看到了。我说大家都这么熟了,你骗我们有意思吗?你们一个办公室的,而且位子一前一后,天天在一起上班,时间久了,难免会生情。我们都是过来人,了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样藏着掖着。不想买拖糖给我们吃,我们不吃就是了。”金师傅等爆笑。林骢的神情十分暗淡。钟懿突然有点于心不忍,但面对着这么多张嘴,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驳?这些人,你越说他们就越来劲的。姗姗说:“好了,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们还越说越带劲了。”阿斌说:“你跟她一伙的,当然帮着她说话。”阿威说:“就是,说不定你早就被她高价收买了。”姗姗火了,说:“就算他们两个在拍拖,这关你们什么事啊?要吃糖,自己去小卖部买去。”光头佬笑说:“说漏了嘴吧。”姗姗又气又急又忍不住好笑,本来是一片好意,帮钟懿解一下围,没想到却越帮越忙。这时金师傅发话了,笑说:“好了,别说了,我们怎么着也得顾及某些人的感受吧。”说着眼光的余光有意无意扫了林骢几眼。只有钟懿一个人注意观察到了,其他人都没注意观察到,他们以为金师傅那是在帮钟懿说话,顾及她的感受。其实金师傅那是在帮林骢说话,顾及他的感受。林骢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钟懿心里有一点不安,说:“你们几个继续在这里八卦吧,我不奉陪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去找样板了。”说着转身就走。后面光头佬笑说:“别走啊,再聊一会嘛。”

一会钟懿找了样板出来,看人都散了,问姗姗:“人呢?都跑哪去了?”姗姗说:“刚王主管过来把他们都赶走了,说就是停电了没有事做也不能聚在仓库聊天,叫他们回各自的部门去了。你的样板找到了吗?”钟懿手一扬,说:“找到了,天天往仓库跑,我现在对这个仓库的熟悉程度一点不比你差。”姗姗说:“那是,你都可以过来管这个仓库了。”钟懿说:“得,还是你管吧,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姗姗说:“没办法,能者多劳,谁叫你这也会,那也会。我们厂就是这样,忙的忙死,闲的闲死,汪小姐把你招进来,真是赚了。”

晚上九点钟下班,姗姗提议去逛超市,钟懿答应了。逛超市买了东西出来,姗姗提起白天的事,说:“上午在仓库真是一场闹剧,本来想帮你解围的,结果把你困得更紧。”钟懿说:“没事,他们也就是随便开开玩笑。”姗姗说:“但好像开得有点过分了。”钟懿说:“没事。”姗姗说:“还没事?当时说得你都有一点招架不住了。”钟懿说:“主要是他们人太多了,又团结一致,我一张嘴反驳不过来。其实他们知道我跟马行健没什么,我们两个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他们故意那么说的,在外面打工的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总得找一点乐趣。我平时跟他们嘻哈惯了,所以他们乐意找我开这样的玩笑,换了一个人,他们未必有这么高的兴致。从一个侧面说,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我跟他们的关系处得不错,他们才会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姗姗若有所思说:“说的也是,之前阿美也跟马行健单独出去吃过夜宵,但厂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开他们的玩笑,估计是没兴趣。”钟懿说:“这就是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姗姗说:“你才刚来几天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而想当年我来了几个月才跟他们打成一片,还是你功力深厚,这里面有什么诀窍吗?”钟懿说:“哪有什么诀窍,把姿态放低一点,性格放随和一点,顺着他们的话一点,开得起玩笑就可以了。”姗姗说:“不过有一点我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你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应该有数不清的朋友才对,但我看你的手机好像特别清闲,没什么电话,也没什么短信。”钟懿说:“我的手机里只储存了几个号码。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大学的时候,我性格十分内向,经常从早到晚说不到几句话,甚至有些同学直到毕业,我都没跟他讲过话。”姗姗吃惊说:“不会吧?都到了这种程度?”钟懿皱眉说:“真的,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毕业了,不知道他们记不记得班上曾经有我这么一号人?”

姗姗疑惑说:“那你现在怎么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虽然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曾经很自卑,但我一直持怀疑态度,而且现在越来越怀疑,因为你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自卑的样子?全部都是自信。”钟懿听了一言不发,怎么说呢,以前在荆大的时候,都是大学生,身份一样,不分高低。而她长相平平,又来自农村,家里条件很一般,所以挺自卑的。暗恋一个男孩子长达四年之久,却直到毕业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也没机会见他最后一面,更加深了这种自卑。现在换了一个环境,在一个小五金饰品厂上班,全厂算起来数她的学历最高,又来自大城市,家里条件也还可以,跟他们比起来算好的了,所以很自信。这么对比其实挺可耻的,但却是事实。钟懿到了这样一个环境,人确实变得自信多了,没之前那么介意自己的长相了,现在又有一个男孩子对她示好,她就更不介意了。姗姗笑说:“怎么不说话了?”钟懿笑说:“之前是真的很自卑,没有撒谎,但现在已经没那么自卑了。其实也是工作需要了,你也看到了,我哪是跟单啊?分明是跟屁虫。整天跟在一群人后面催样板,催大货,不跟他们把关系处好,怎么开展工作?所以话自然而然的就多了,性格自然而然的就开朗了。”姗姗点头说:“也是,每天都要跟他们打交道。之前的冯晨跟他们的关系处得不大好,几乎隔几天就要吵一次架,工作很难开展。冯晨做得相当累,所以才无奈辞工的。”钟懿说:“我上班没几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我们厂管理太混乱了,要想按正常的程序做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难度相当大,车间那帮人根本就懒得搭理你,你把老板,老板娘抬出来也没有用,因为他们都是师傅,有技术在身,老板,老板娘仰仗他们,轻易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而他们自身,文化素质偏低,根本就没有集体观念和合作精神,所以唯有跟他们搞好关系,他们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配合和支持你的工作。”姗姗由衷的赞叹说:“还是你厉害,一早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钟懿开心笑了笑。

姗姗说:“上午在仓库我注意观察到一个现象,光头佬在那里乱开你跟马行健两个人的玩笑的时候,我们一群人都在那里哈哈大笑,只有林骢一个人没有笑,非但没有笑,而且表情还挺严肃的,有一点受伤的感觉。”钟懿笑说:“你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姗姗笑说:“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钟懿笑说:“不知道。”姗姗笑说:“肯定是有。”钟懿笑说:“就是有,那也是他的想法,我怎么知道?”姗姗笑说:“你又装糊涂。”钟懿笑说:“我本来就糊涂,还用装吗?”姗姗笑说:“你要是糊涂,我就是糊涂虫了。说真的,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而你又是一个什么态度?”钟懿笑说:“你又在发挥你八婆的特长。”姗姗笑着打了她一下,说:“人家关心你嘛。”钟懿笑说:“这种关心我不要,你还是留着关心其他人吧。”姗姗笑说:“其他人不值得我关心,就只有你一个人值得我关心。”钟懿笑说:“我呢,没什么好说的。”姗姗笑说:“还嘴硬,那我问你,为什么我们一群人都在那里哈哈大笑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不笑,而且表情还挺严肃的,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不觉得那个场面透着一点什么吗?”钟懿笑说:“透着什么,你没听过一句话啊,‘世人皆醉我独醒’,所以你们一群人在那里哈哈大笑,他一个人在那里不笑,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姗姗笑说:“你就跟我扯吧,别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会几句文言文,就那里显摆。”钟懿笑说:“我有必要在你面前显摆吗?我都担心你听不懂。”

姗姗笑说:“我怎么听不懂?别以为只有你会几句文言文,我也会几句文言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钟懿笑说:“这句是人都会。”姗姗笑说:“你会吗?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钟懿笑说:“这还用解释吗?太简单了,苏有朋从远方来,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吗?”姗姗笑得蹲在地上,半天站起啦说:“有朋是苏有朋啊?”钟懿笑说:“是啊,苏有朋是台湾的,有点远,所以算是远方了,他从远方来,当然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姗姗笑说:“《论语》写在几千年前,那时孔子可不知道后世有一个人叫‘苏有朋’。”钟懿笑说:“首先你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我要纠正一下,《论语》不是孔子写的,而是他的弟子根据他的言行记录整理的一本书,你连这个都不清楚,还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真是笑话!”姗姗笑说:“好,算我说错了。”钟懿笑说:“什么叫‘算你说错了’,本来就是你说错了。”姗姗笑说:“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子’就是孔子,孔子知道后世有一个人叫‘苏有朋’吗?”钟懿笑说:“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孔子不但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还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预言家,早在几千年前就知道后世有一个人叫‘苏有朋’,他从遥远的台湾来,我们看了他挺高兴的。”姗姗笑说:“我真服了你了。”钟懿笑说:“过奖了,一些重大的发现就是这么被发现的。”姗姗笑说:“这么说说笑笑就发现了?”钟懿笑说:“是啊,别以为只有在实验室才有重大发现,日常的生活中也有重大发现。”

姗姗笑说:“本来想逼问你跟林骢的关系的,没想到你扯得十万八千里远。”钟懿笑说:“你刑具都没准备好,还打算逼问我?”姗姗笑说:“要严刑拷打,你才说啊?”钟懿笑说:“严刑拷打我也不说,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我是生错了年代,我如果生在战争年代,绝对的民族英雄来着。”姗姗笑说:“你嘴的确挺严的。”钟懿笑说:“严一点好,祸从口出。”姗姗说:“就说说你跟林骢的事,能惹什么祸?”钟懿说:“我打个比方而已,我们两个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真服了你了,八卦的天性一旦暴露出来还掩饰不住了。”姗姗说:“刚说我八婆,现在又说我八卦,我跟‘八’就这么有缘啊。”钟懿说:“是啊,其实还有更有缘的,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你打我。”姗姗好奇说:“还有更有缘的?”钟懿说:“你得保证,我说出来之后你管好自己的手,别让它乱动。”姗姗笑说:“好,我保证管好自己的手,不让它乱动。”钟懿说:“你是八婆,很八卦,还是八戒,很贪吃,很好色。”此话一出,姗姗先是哈哈大笑,然后抓着钟懿就打。钟懿笑说:“我说得一点没错,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贪吃,喜欢帅哥,就是好色。说好了管好你的手别让它乱动的,就知道你言而无信。你幸亏是只长了两只手,不然刚才都被你打趴下了。”姗姗说:“我动手了吗?谁看见了?”钟懿说:“你刚才动的那不是手是爪子啊?还问谁看见了,你看见了,我看见了。”姗姗说:“我没有看见。”钟懿说:“睁着三只眼睛说瞎话。”姗姗说:“我又不是二郎神,哪来的三只眼睛?”钟懿说:“你当然不是二郎神,你充其量也就是哮天犬,‘犬’就是狗,狗又有‘狗仔队’,难怪这么喜欢挖别人的隐私的。”姗姗笑说:“我哪有三只眼睛,你还没解释清楚呢?”钟懿说:“加上肚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