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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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事从鹊兰春季的某一天抱着女孩回到自己的老家说起,她是从山外一个名叫西港市的车站坐车要回自己的故乡山柳村,她坐在车里头脑一片模糊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般坠的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座在车上始终是低着头用爱心呵护着怀里的孩子,沿途车窗外的各种风景和小地名在她的脑海中没留下一点印象。当长途客车停在县城的车站时,她对自己坐什么车回到山柳村有些犯了难,她怀里抱着孩子不说随身还携带了几个沉重的包裹,包裹里有她和孩子的衣物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她要座通往山柳村的班车还是能回到家里,她是选择了一辆出租车从县城回自己的家乡……

出租车终于到了山柳村她家门口,她付给了司机的车费后下了车,司机想要帮她往屋里拿东西被她婉言谢绝,司机只好把包裹帮她卸在她家门口,这位中年司机和鹊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上了车,车子往前行驶时后边冒着一股股的烟尘……

她怀抱着孩子痴痴地站在了自家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轻柔柔略带寒意的春风在抚摸她周身的同时给她带来一种思念已久的亲切感,曾经孕育她的老家实实在在的映现在她眼前,曾经熟悉的一切让她羞愧的心感到一阵阵发慌发热,她怀里抱着孩子是迈着发虚的步子走到了自家门前的,大门确确实实没有一点遮拦是很自由地敞开的,房屋院落还是她熟悉的房屋院落,只是大门口多了一垛现眼的柴禾垛,她不清楚自己是迈的是啥样的步伐急急迈到老屋的,在屋中的母亲急忙迎接出来用愣愣的眼光扫了她一眼,左手瞬间在两眼间滑过后用变调和惊诧的语气问:“这不是鹊兰吗?你抱的这是什么……?”

鹊兰看出母亲那张脸好像比从前变的瘦弱了,从她穿着打扮上还是显得那样年轻利落,一点看不出来她是刚五十出头的农村普通妇女,鹊兰眼前一阵湿润后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说:“妈……”

鹊兰抱着孩子进了堂屋并把孩子放在了炕头上,孩子用天真的面孔看着她哭泣的脸庞后白白的脸蛋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模样,跟随她身后的母亲也座在炕上对哭泣的鹊兰说:“你也快两年没有回家来,回到家来要高兴才是的,还张着大嘴咧咧地哭什么哭?”

鹊兰的哭声越发的强烈起来身子还随着哭声不停抽动着,她随手从兜中掏出手绢擦拭着眼泪显得很委曲地说:“妈……,我真没有脸面回这个家的,这孩子……这孩子是我生养的……”

鹊兰妈给她往茶杯里倒水的手不仅一抖茶杯里的水不仅还溢出了外边,当她把烫手的茶杯放在了鹊兰的身边时,可能用力太大的原因茶杯里的水也砰出了一大股然后用惊慌而又恼怒的语气说:“什么?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事啊!你每次往家里打电话也说你在外傻好傻好的,怎么到现在变成这个样?那孩子的爸……”

鹊兰只是用手绢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说:“妈,你别在往下问了,出了这样的事等往后我有空再和你说,我现在的心跟掏空了一样,自己啥样的心情真不知道……”

母亲用沾着爱怜的语气说:“也好,有什么事先搁下等往后再说,现在哭鼻子抹眼泪也擦抹不掉正事,你脱鞋上炕先歇会,我上外屋给你煮碗面条压压凉……”

鹊兰急忙从炕上起身说:“妈,一会吧!门外还有几个包裹你帮我拿进屋里,我在门口外抱着这样的孩子怕她招风,就三步并做两步的忙着往屋里抱她,门外边就有些东西没拿进屋来。”

炕上的孩子看见鹊兰要走不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母亲用手把鹊兰推座在炕上说:“鹊兰,你在这好好看护孩子吧!门口外有什么东西我去拿,这孩子咧嘴一哭我就闹心,我有好多年都没听到小孩哭声了,现在……”

……

鹊兰面临的这个春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春季,离家近两年多的经历像一个离奇的梦一样始终萦绕在她头脑中擦抹不掉,真切感到自己的身心一时变的苍老了许多,她和父母亲说了孩子的大至来历却隐藏了很多具体细节,父母在流下爱与恨眼泪的同时也给她和孩子编出了一个故事,虽说这故事编排的有了让人信服的理由,鹊兰最后叹口气说:“唉!爸妈都在跟前听着的,虽说咱们给这孩子编的来历让外人能听的过去,可这样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是一只小鸟要这样从咱村里飞过还要留个影,我冷不丁抱回来阿妮这样一个大活人,真的不知道跟前人会有啥说法?”

鹊兰妈说:“那也没什么好法子,只有瞒过一步是一步了,随意编排个来历也能说的过去,说什么也能打过马虎眼,现在家家都有自己的事,谁家多个孩子少个孩子很少有人知道。”

在这个春日冰消雪化的暧融融日子里,鹊兰的父亲李根套上骡子车往自家地里送粪,鹊兰妈座在堂屋的炕上用毛线在勾拖鞋,她手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对正在炕上哄孩子的鹊兰说:“鹊兰啊!从你抱回这个孩子后,我也不敢出这个屋的,也不怎么爱串门子和别人说什么话了,这几天我心里像塞满乱草似的乱疼慌,就是大门外有了什么响动也吓的我一惊一炸的,身上就跟有了短处是的让人一眼就看到,我真怕有人上咱们家串门来,我从前总是撇着嘴笑话别人家的姑娘,这回……”

鹊兰叹口气打断她的话说:“我这样带着孩子在家呆着不是常法,我回来这几天我爸对我就不象从前那样,话里话外总带出不容我的意思,他一听到孩子哭眉头上就皱出个大疙瘩来。”

母亲安慰她说:“你到这地步还说什么?你就忍着点,你爸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看他平时说话总挑有劲头的话说,就是遇上天大的事他大面皮上露不出来,就是心里装不下什么事,怕是他心里老窝憋着窝出心病来了。”

鹊兰在给孩子换着尿布说:“这个阿妮啊!这么大一会又把新换的尿布尿湿了,往后要这样我总要精点心,一眼看不到湿尿布就溻她的身子,她身上那块不得劲不会说就知道哭……”

母亲急忙放下手里的活下地了说:“鹊兰,越怕咱家来人越是来人,你刘婶迈着四方步上咱家来串门了,我这就下地去接迎她。”

孙婶是围着一块浅兰的头巾笑容满面进屋的,她首先摘掉围巾放在了炕上,两手拄着炕上用很惊讶地眼光看着鹊兰和孩子一眼后对鹊兰说:“这不是鹊兰吗?你要不是座在这个炕上我是不敢认你,也是的,你的脸变得比前几年又瘦溜又受看,这孩子……”

鹊兰如座针毯般在炕上有些座不住了,她迎着孙婶那种显得十分欢喜的眼神后自己的话语仿佛一时被噎住,虽说孙婶比自己的母亲小好几岁,但从第一眼上看她没有自己的母亲那样显得年轻,可她脸上总流露出的那种喜兴的表情是母亲脸上没有的,鹊兰只是把头埋在怀里勉强地说:“我妈眼尖说是你来了,我在炕上正哄着孩子,这样都没顾的上下地去迎接你。”

鹊兰妈也接过话茬说:“鹊兰年龄小不懂事理也没什么,在外边打工就好好打工吧!说来也赶的那么巧,她那天和几个人在西港玩来,路过一个桥下就发现这个女孩,就她一个人当时犯了傻气,也就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捡回来。捡回来也是没什么,送给别人说不准也有人要。可她就横下心要拉扯这孩子,你说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真是傻透气了,拉扯一个这样不知爹妈是谁的姑娘孩犯的上吗?”

孙婶那种好奇和专注的眼光都聚焦在炕上躺着玩耍的孩子身上了,她满脸露出笑模样说:“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啊!也是的,这孩子是人见人爱啊!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从眼仁上看出她长大后准是单凤眼,从耳垂上看出她长了一双招风耳,从嘴唇上看出她的这张大嘴长大是吃四方的。现在她的笑模样多甜人啊!我要是看见这样的一个孩子我乐不得的往回捡,不捡的人才叫犯傻。”

鹊兰苦笑着说:“真没看出来啊!我婶还会给小孩相面的。”

鹊兰妈脸上也掠过一丝不知所措的笑意,她只好起身从暧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刘婶说:“没想到你也给她争上理了?可从她抱回来这孩后我可替她犯起愁来,烦乱的我晚上一会会的都睡不好觉,这家里本来就泰泰平平的没出过什么大事,有了这不懂事的孩子在屋里总闹腾,一些乱七八糟不省心的事也就随着多了起来,过去家里没有这孩子屋里显得清静,有了这吱吱叫唤孩子后,家里无缘无故的就添出了很多罗乱。”

孙婶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说:“也是的,那你找犯愁呗!一就遇着这事了,那就多受点累好好拉扯她,用不了几年这孩子就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给你们这个家里添了一个人手,这孩子小名叫啥名?”

鹊兰显得很不自然地说:“婶,我给这孩子起的小名叫阿妮,这样的名起的好听不?我叫起她来就觉得哪也不挨哪,真和咱家给孩子起出的小名不一样,要是不好听你们帮我给这孩子重新起个名。”

鹊兰妈对刘婶说:“好听什么啊!听着又土气也拗口,这可不符合咱家这起小名的习惯,过去我就知道你总给别人家的孩子起小名,你就给这个孩子另起一个小名吧?”

孙婶看着玻璃窗外对鹊兰妈说:“嫂子,我会起出啥来啊!我家那两小子我就随意起的,槐树生下来后我就给起小名叫顺子,盼着第二胎能生个姑娘孩,生出来一看又是个带着把的小蛋子,我一赌气就不给他起好听的小名了,就直接管他叫了二子。嫂子你看啊!这春天真是来到了,你看那蝴蝶都还阳了,也是的,现在还在外边扇动翅膀在飞着!”

鹊兰妈说:“那我也给这孩子起个小名**蝶吧!”

鹊兰显得有些着急地说:“妈!这样的名不好听的,名上有虫字旁。”

鹊兰妈说:“你可什么也不懂啊!有土有虫带犬毛什么的才好养活。”

孙婶也随着说:“也是的,这算是一个小名的,还好听还好记。”

鹊兰也不知怎么笑了点了点头说:“那这样就听你们俩的,就**蝶这个名吧!”

鹊兰静心听着孙婶和母亲座在炕上说着家长话,俩人的对话鹊兰不感兴趣也接不上茬,她看着孩子躺在炕上甜甜的入睡了就对孙婶说:“婶,你和我妈先说着话吧!我上外边去洗衣服,我这几天攒下了一大堆衣服,我就趁着今天洗一洗。”

刘婶笑笑点了点头说:“也是的,一到这春天谁家的活都很多,你忙你的吧!我和你妈说一会话就走,顺便向她要几个纳鞋垫的样子。”

鹊兰在外屋拿起洗衣盆时,就听见母亲小声对孙婶说:“你在跟前就看的清!鹊兰往后的难处还在后边,书没念成不说也没什么,出外打工好好打工吧!抱回这么一个能喘气的大活人家里就多了一样事,年轻轻的往后可该咋办啊?”

刘婶却笑起来说:“你就放宽心吧!她一就把这孩子抱回来了,你埋怨她也是没有一点用,你们要是不愿意拉扯就送给我吧!也是的,我第二胎想要一个女孩的可偏偏生出一个小蛋子来……”

鹊兰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发晕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外屋的,她把洗衣盆放在了院子中的压水井旁,抬起头来望着湛蓝湛蓝并有几朵云在飘动的天空,她意识到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仰望过头上广阔的天空了,她一时觉得回来这些天总是把春天深深地关在门外,心理上好像还没有走进真正春天的意识里。春日暧融融的阳光朗照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内心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暖意,自家院落的后梁上传来了布谷鸟那种很悠扬的鸣唱声,“布谷—布谷——”声音照直往她的耳跟深处钻让她听起来真清新,轻柔柔的春风像双双无形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身体,让她体验一种从回到家里从没有过的轻松感,有一只春蝶从她眼前飞过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又叹了一口气。

鹊兰在自家的前园子挖地,母亲在屋里给她哄着春蝶正透过玻璃窗打量着她,父亲李根也从院子里往园子里用单轮车推粪,鹊兰看着接近五十多岁的父亲还是很年轻,他穿着一件深兰色的毛衣配着一条青色的裤子,他十分严肃的脸上往下滚落着闪亮的汗水,他把车立在了地上用手被擦拭着脸上的细汗说:“鹊兰,你还是回屋帮你妈哄孩子去吧!你干这手活还不如你妈利索。”

鹊兰深深感悟到从自己这次回归后,父亲的话言话语也比从前少的多,和自己说话时总流露出一种暴燥的让心里难以接受的语言,鹊兰只是低头用挖铣用力挖着地说:“爸,还是我做活吧!让我妈在屋里先歇会的,这样干点体力活真比在屋闷着强。”

鹊兰爸推起单轮车说:“我说的这话你还是不听!咱家这活要是做起来是没头没尾,这手放下挖铣随后就要拿起扫帚,这和你在外给人打工做的活汁不一样,你那是手头做一样活,咱家这农活不会哪样都不行。”

鹊兰笑着说:“爸,我这样的做啥活都是一样,你就抽支烟来歇会!我把车上的粪往地里散均了……”

鹊兰爸说:“爸,还是我来吧!这活总往身上落粪土,你还是上屋里歇一会吧!”

鹊兰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挖铣是怎么到了父亲手里的。

父亲在园子里散着粪的同时,鹊兰也正蹲在地下低着头看着刚刚破出地皮的小草。

“鹊兰姐,你在园子里看啥啊?你看的那么用心啊!连我进院里的脚步声你都没有听见?”一种甜润柔美的女声把蹲在地下的鹊兰给招唤起来。

鹊兰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两姨姐妹柳枝进到院里,柳枝穿的是一身浅绿色某学校的校服,长长披肩发一甩白嫩细腻的脸颊上漾出一种很自然的微笑,鸭蛋形脸上显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窝,她急忙走出园子迎接出去说:“是柳枝,你的脸盘变胖变白了啊!你穿着这样的学生装真显亮堂,快上屋里咱姐俩说会话去。”

柳枝说:“我半年没回家了,正好赶上我们学校放几天假,回到家里听我妈说你回来了,我和我妈说一声来看你就来了,可能咱姐俩有两三年都没遇到一起了吧!咱们姐俩今天好好说说话。”

鹊兰随着柳枝轻盈的步子进了屋里,鹊兰妈抱着孩子从炕上下来说:“你们姐俩也就差一岁,可现在往一块堆一站说什么是差的天上地下啊!老辈子人都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看来人和人就是不能往一块站着相比较的。”

柳枝座在炕上笑起来说:“二姨你这话说哪去了,让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说话。你怀里抱着这孩子长的真干净,我听我妈说她可能**蝶吧!现在她还向我咧小嘴的。”

鹊兰说:“看来我抱回来这孩子知道的人还真不少,这样的事连我三姨都知道了,我三姨一准是听我妈说的吧?”

鹊兰妈说:“说不说的有什么?可眼现实还是有这个春蝶,别人就会知道什么也会说道什么,你想瞒腾掖腾着那也是捂不住的现实。”

鹊兰觉得的脸上一阵发热眼前就有了湿润的感觉,柳枝发现她的窘态后就劝她说;“有了这个春蝶就有了呗!别人说啥都没用。姐,你看,这春蝶还看着我笑的,二姨来我抱她一会。”

鹊兰眼睁睁地看着柳枝显得很喜欢似的抱着孩子左瞧右看的,可是柳枝怀里的春蝶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鹊兰急忙接过孩子说:“这孩子还真有点认生,还是我来哄吧!”

鹊兰妈急忙穿鞋下地说:“我从来也没哄过这种孩子,跟一块小粘糕似总往人身上贴乎,谁要是哄她长了可就粘在谁身上了,可就是生人抱她一会她也不依不靠的,嘴里又哭又叫的闹腾大人心里乱疼慌。”

鹊兰把春蝶轻轻地放在了炕上说:“春蝶这样真算是听话的孩子,她要是躺在炕上跟绵羊似的老实,这样我能抽出工夫做点零活。”

鹊兰妈给柳枝倒了一杯水说:“那年鹊兰在学校里念书念的好好的,正赶上她从咱乡中考上了县城的重点中学。也是赶的巧,正好她哥鹊堂也跟北山庄的刘丫丫定婚,家里的经济也是很吃紧。你二姨夫的脑袋里天生就带着重男轻女的想法,他总为鹊堂着想,就把不乐意供鹊兰念书的想法顺嘴咧咧说出来了,从那年鹊兰就没有上县城里念高中,自己就出外打工去了。可鹊堂也不争气,最后他和刘丫丫的婚事散烟子不说,还花了家里一大堆钱,可鹊兰的书说什么也没有念成。”

柳枝喝了一口水说:“我哥鹊堂现他在哪?我总是看不到他回来。”

鹊兰妈说:“他现在还不是一个人光身在省城里打工,连别人给介绍和自己搞的可是有好几个了,可那一个也没有谈成,左一个不成右一个不成,这也怨鹊堂没太大的本事。他算提不起来的软豆腐也就罢了,现在鹊兰回来抱个孩子更不让我省心,大人闹孩子叫一会会搅的我心慌意乱,你将来出学校门还能找个工作什么的,可鹊兰往后有这个孩子就给拴在家了,她再和从前是的轻手利脚的出远门找事做?现在说什么也是门也没有。”

柳枝显得很难为情地说:“我这也说不出来将来怎么着的,我考学就卡在了三本线上,父母要是不供我这三类的大学都进不去,可能让咱们家的人一听知道我上的是名牌大学,其实我自己知道是个名牌大学的一个分枝,说实的就是挂个名牌大学的名,让咱们跟前的人一说可能就认为上了名牌大学,咱们跟前的人可能都认为只要上城里念书的人都算是大学生,现在有这种学历的人太多了,我现在不过学的是技术类专科,出学校门还要自己找工作的,现在连正式大学生找工作都不好找,像我这类学校毕业的更难说,我妈也整天埋怨我,说我念到这地步全是钱堆出来的,往后出了校门在找工作上可能很难说的。”

鹊兰也接过话茬说:“你现在好好上学真就算对了,你看我现在混的真是上不上下不下,这样让别人看见我都笑话,从我抱回春蝶后我都很少出门,你刚听我妈说的那些你心里就明白了,你又看到了我这样的情况?”

柳枝说:“鹊兰姐,我妈也跟我说过你现在是遇到难处了,可是我念书时借你的两千块钱还没有还你,我妈说等过几天我们卖了鸡还给你们。”

鹊兰妈也急忙说:“不着忙的,我上外屋给你们做饭去。”

柳枝急忙说:“二姨还是在屋里说会话吧!我不在这吃饭的,我妈说一会还让我回去吃。”

鹊兰对柳枝说:“柳枝你就别管了,咱们一就遇到一块就多说会话,你就在这吃饭吧!我们也是要吃午饭。我借你的钱别着急还,我现在不急着用,这样吧!等你毕业后挣了钱再还给我就行。”

柳枝看着鹊兰妈上外屋做饭去了,就把声音压低了说:“可能现在有了这个春蝶就不一样,你就不能和以前相比,现在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鹊兰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那愧疚和自责的眼泪忍不住从眼框里流了出来……

柳枝在鹊兰家吃过午饭后就说着忙着要回去,鹊兰往出送她时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下午没事跟我多说会话多好?你这样忙着回去家没事吧?往后我真不知道你哪会能回来?”

柳枝用手抓了一把鹊兰的手说:“可能下午我同学要来串门,我正好招待他们。我往后回来的时候还多着,你现在要把思想放开些,只要你遇事想开了,其实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鹊兰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柳枝远去的背影,同时天空中盘旋的一只孤独的春燕映入了她的眼帘,只到那形单影孤的影子从她视线中消失了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深切地感到眼前有一个深深的阴影挥之不去。

“这不是鹊兰吗?我昨天回来听我妈说你回来的,想上你这来和你说话的,就是没时间过来的,我有好几年没有看到你影了吧?”这低沉的男人声音把鹊兰惊吓的一激凌。

鹊兰这才看到是自己的邻院和同学刘槐树,他手里正提着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鹊兰觉得这些年他变的高大魁伟起来,不像在初中毕业那年他个头矮小和不起眼,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很得体,圆圆的脸上显得那样的红润有光,鹊兰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真是啊!这几年你没看见我的影,我也没看到你的影啊!可我听我妈说你在京城里当焊工,你回来帮着家里种地吧?”

刘槐树把手里的蛇皮袋子放在地下说:“鹊兰,你不知道,这么多年到种地时都咱俩家合着种,往年我爸回来,今年就轮到我回来了,我要帮家里种完地再出去,这不我回来我妈就让我赶集,我就买回来了这些东西,在集上我又磨蹭点现在才回来,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吃中午饭。”

鹊兰说:“那你快回去吃饭吧!等有时间你上我家串门说话来。”

槐树从地下提起蛇皮袋子说:“好吧!反正我要在家跟着你们家种完地在走,往后是有空串门说话的。”

鹊兰只是点了点头没在接着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迈着大步远去的身影愣了愣神。

鹊兰回到外屋母亲正在大锅里刷洗碗筷对她说:“你刚才在门口和谁说什么话来?我听那声也像是你刘婶她们家的槐树。”

鹊兰说:“妈,你猜的真对,你在屋一听他这样声就知道是他,你耳朵尖的真比我的眼睛还好使,他都走到我眼皮底下了我都没看到他,他要是不先和我说话,我真不知道他从外边回来的。他先说回来帮家里种完地,种完地还去京城打工。”

鹊兰妈说:“他在京城里当电焊工也是不少挣钱的,他也是不怎么常回家,今年那是轮着他回来跟咱们种地来了。你忘了,那年刘婶还和我透过你的话,她说你们俩还挺班配,又是从小在一堆看着长大的,说是槐树那年满心乐意和你处对象,可是你说什么也没有点头,搭上那年你的年纪小,你就说他岁数大有点狂劲,其实他就比你大一岁,你今年二十四他今年也二十五。”

鹊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妈,你说的这是哪挨哪的事啊!这样的事我是一点也不记得,就是今天看见他了才想起他,他要不先和我说话,我还不知道他在京城打工,我还当他这几年早就结婚了。”

鹊兰妈说:“你年轻轻的记性也这么差啊?你忘了谁也不应该把他忘到脑后啊!你们俩是同学这层关系不说,你念初中毕业后,你爸说什么也就不让你去念书了,就是槐树后来比你多背了几年书包吧!他算是念到高中,咱们俩家可是这院那院的邻居啊!你快上屋里哄孩子去吧!不看她在炕上不老实,有个磕着碰着什么的,碰出外伤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了。”

鹊兰只好回到里屋专心哄起春蝶来,她给春蝶喂奶时眼睛直直的想着心事……

父母在这个春天的好时光中都忙着种地去了,只把鹊兰留在家里看家望门并给他们做饭,主要是母亲让她在家照看着难哄的春蝶,她把屋里的活收拾利落后也不怎么想看电视就抱着春蝶上大门外散心,她座在门口的石头的门墩上正在教春蝶说话的,春蝶小手比划着嘴里啊呀地着往上返着话就是连一个‘妈’字都叫吱唔不清,她从地下拨出一根小草拿到春蝶的眼前说:“这叫小草……”

春蝶圆圆的脸庞上绽着笑意并用圆滚滚的小手来接那棵充满绿色生机的小草嘴里还啊呀地迎和着,只到从鹊兰身边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才打断了她和春蝶的对话,鹊兰仰起头却看到刘婶和邹二嫂俩人说着话要从她眼前的那条路上路过,鹊兰对刘婶说:“婶,你们家不是和我们家在一起茬伙(合着)种地吗?我听我妈说你跟着的。”

刘婶走到鹊兰跟前说:“是在一块种地的,也是的,我拿的谷子籽不够了,这不我二翻脚又回家拿一趟,你这在外边哄孩子小心让孩子着冷啊!”

鹊兰说:“现在外边暧和了,我就把春蝶抱出来哄的,省的我俩在屋里憋闷着。”

邹二嫂扒过头来乐哈哈地说:“哎呀!鹊兰你是给谁哄孩子啊?”

鹊兰看着邹二嫂那乐哈哈的脸张了张嘴也没想起来怎么回答她,在旁的刘婶给鹊兰解围说:“你还不知道那?鹊兰这孩子是在外边打工时捡回来的。“

邹二嫂说:“哎呀!还有这样好事?听说过捡回来小猫小狗的,还没听说捡回来孩子的。”

刘婶说:“也是的,像咱俩围着锅台转的就是不知道太多的事,现在捡个孩子不算新鲜事,咱们俩走吧!还是忙咱们的活去吧!这当忙时候想和鹊兰说会话都顾不上。”

鹊兰看着迈脚要走的俩个人说:“你俩真叫急,在这说会话再走是不忙的,就是再忙说几句话总误不了大活吧?”

邹二嫂回过头来说:“你哄孩子吧!现在正是当忙的时候,我们就不在这站脚和你说话了,等往后闲在时咱们姐俩再说话。”

鹊兰只是点了点头目送着俩个人的离去,可却看到了邹二嫂和刘婶交头接耳地在说话,虽说邹二嫂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随着春天的细风飘进了鹊兰的耳朵里:“哎呀!这孩子的脸盘像是从她脸上扒下来的一样,从眼梢到耳跟那是一模一样啊!咱们笨寻思就知道了,她说这孩子是捡的说死我我都不信,天底下那有这么多碰巧的事啊!”

刘婶也把声音压低说:“你可别瞎猜啊!也是的,她年轻轻的是不可能的……”

俩个人象是背着鹊兰的对话偏偏让有着非常敏感耳朵的鹊兰听见,她身上一时就觉得发紧好像听见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脏声,头脑也像涨的跟萝筐那么大就感到有些晕头转向,她低头仔细审视着春蝶可春蝶的笑脸却在她眼前形成了俩个影子,她咬着嘴唇企图镇静自己内心紊乱的情绪,可是还抑制不住那种无名的烦躁和说不出的苦痛,她只好把自己的眼光拉长往远看才能使内心变的平稳些,远处南山阴坡上的映山红居然也粉红般地开放了,有点挡住她视线的小树稍上绿色叶片也扑楞出小翅膀,远处天空很蓝又很迷茫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迷雾般迷离飘渺,曾熟悉的那几座大山连小山看着隐隐有点清晰的轮廓,距离村庄不远的山坡上种地的人大声说笑声还能随着春风飘过来几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那种春天般独特气味弥漫在她整个胸腔中,她头脑中一时回忆起儿时在春天时节中和伙伴在一起玩耍淘气的情景,可春蝶的一声幼稚的呼唤把她拉进了眼前的现实中……

山坡上的土地的垄头也是随着着山形弯弯曲曲的,想形成直线形的垄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鹊兰牵着这个小毛驴打着磙子还不时地回头看着石磙跑没跑垄,她一边走一边用脚步量着这个阴坡面二阴地里垄头的长度,她认为每条垄的长度足足有一百五十米。她一开始走了几根垄下来脚脖子就一阵阵的酸疼,大腿跟子就有了隐隐的疼痛感,身上的热度不断提升不争气的汗水也从脸上的汗毛孔往出涌着,可是她看着槐树扶犁的姿态很悠闲很利落,他耳朵上还塞着两个耳机在听歌曲不说嘴里还不停地“啊喔”地指挥着那两匹拉犁的骡子,鹊兰从他那不断挥动着鞭子的细小动作上看不出他没有一点累的感觉,从他那高大健壮的体格显露出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可随着他撒莜麦种子的是自己的父亲象李根,鹊兰看出父亲撤种的动作也很专注和联贯,不断挥动手的那种动作像是不停往地下画着圆圈。

用点葫芦往垄眼点化肥的刘婶对鹊兰说:“我记得以前你是下过地的,记得你做活手脚又快当又麻力。也是的,你这几年没下过地,又搭上头一天做活,现在你脚发笨就跟不上趟还随不上大溜。”

鹊兰说:“我妈这几天总跟着犁杖种地,她回到家里一到晚上总揉脚脖子,我一看她脚脖子上存一个大包,这样我就和她换着班的在家哄春蝶,这样比在家里闷着时心里真显得亮堂。”

刘婶说:“我看你累的脸上都流出汗了,你牵不了毛驴咱们换换,犟驴犟驴的,它要是上来犟脾气一会会的还牵不动它。我现在怕你端不动这个点葫芦,也是的,就是你没做惯这活,庄稼地里的活只要做长了就会顺手。”

鹊兰爸大声地随着她们俩的对话说:“要说种地这种活是最简单不过,只要身上趁力气就行,咱家跟前很多家庭妇女扶犁赶车样样都会,要做起地里的活有的还是比老爷们利落,有些老爷们就靠老娘们养活着。”

刘婶把点葫芦放到地下走到鹊兰跟前说:“体格好的做手地里这点活当然不在话下,也是的,体力弱一点做想做地里的活也是顶不住劲,满心想做就是体力不支,鹊兰你过来试试点肥,我打一会磙子。”

鹊兰脸上露出了笑说:“要这样我就试试去,我往后真的要学学这地里地外的活,把家里外头的活都拿下来,到时我能替换一下我爸和妈。”

鹊兰的心里终于盼到了歇着的候了,她把手里的点葫芦放在了地上,随手找到了一块石板放在了屁股底下座住了,她这才觉得双手有点乏力腿脚一回弯还有点酸疼,她盯着山下的村庄嘴里不仅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正是养育自己村庄叫柳树村,不到五十户的村庄显得没什么规则,并有一条深深的沟壑把整个村庄一分两半。整个村庄里有些大的小的柳树零零星星地长着,长着的这些零星的柳树在这初春的季节中也舒展了枝条,远远看去就有了很显眼的柳绿,河套边子上还有一小群羊儿在不断地跑着觅着刚刚长出来的小草,可她清楚知道出现这种现象的羊儿庄稼人都说羊儿在跑青,可就是在这羊儿跑青的季节中正是北方农民大面积播种的季节。春日朗朗的阳光哺照在她身上就有了一种暧融融的感觉穿透了她的身心,同时那新翻种的土地上还丝丝缕缕地往上冒着热气,这种湿辘辘的地气和青草发芽独特的气息混合起来让她呼吸感到格外的顺畅,她身上因为劳做引起的燥热温度也被柔柔的山风擦拭着降着温。

坐在梨杖把上的鹊兰爸对正在用耳机听歌的刘槐树说:“你总是用耳机子听歌不怕把耳朵使坏了?”

槐树用手摘掉了耳朵上的一个耳机说:“大爷你不知道,做着活听歌是不显累,我这用的是手机听歌,我手机卡上装有一百多首歌,不信你听听?一个比一个唱的好听。”

鹊兰爸摆着手谢绝了马槐树递过来的手机说:“我可不听的,对这种新玩意我是一门不知一门,我听不了当下电视里唱的新歌,都是些小年轻唱出的,谈情说爱的你们听行,我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听老戏和评书行,还是你听吧!我的手气重,我怕到我手在给你摁扒坏了。”

挨着鹊兰座着的刘婶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说:“这不算娇嫩东西,就图它打个电话方便,平时用不着算配的物,能装歌装曲装电影的手机是让年轻人往出多掏钱的。也是的,槐树说他这手机花一千多从京城中买回的,那天兰小小上我家串门也拿个手机,听他说才一二百块钱。”

槐树脸上露出了不屑和冷笑的成份说:“妈,你对这上不知道,他那手机是个二手货,那二手货就是白给我,我都不稀罕要,他拿他那手机当好的,他那天拿着在我跟前摆弄来,我看都不待看一眼。”

刘婶笑起来说:“现在手机可不是新鲜物,你拿你那手机当好的,那比你那手机还好的有的是,过去的俗语说人比人都不想活,货比货都想扔。往后你说话别挑你认为是理的话说啊!也是的,有个破手机可不能显摆的,我现在听别人说连要饭的都趁手机了。”

槐树被他妈的话给噎的一声不坑起来,鹊兰听他们几个人的对话心里像是跟打鼓似的显得很慌乱,她很不自然地闭上了眼睛在想着心事,只到听到槐树说:“鹊兰你爱听歌不?你要听你就听的,你不知道,我这里装的都是好听的新歌,眼下最红的歌星都在我手机里装着,想听谁唱就随时把谁给调出来唱。”

鹊兰睁开眼睛勉强地笑着说:“你听吧!我不爱听,我这样的一听歌心里就发乱,要静下心来还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听起歌来心里一会一会的真的就是乱的发慌。”

刘婶埋怨槐树说:“鹊兰这孩子从小就是稳重的孩子,从不多言不多语的,平时不言不语的就是心里在唱曲的。也是的,现在也到了该定婚的年龄了,往后有个能符合咱们条件的小伙子的话,婶子我给你介绍一个。”

正在吸着烟的鹊堂爸笑着说:“那我在这可要谢谢你,她总归是比鹊堂听点话,鹊堂要和槐树这样正干那媳妇早就娶到家了,他出去都一年多了也没拿回来多少钱,这当忙种地时还是不回来帮着干点,我说的话还是一点差都没有,鹊堂他到农闲时准往家里跑,不信你们看着,到时候他准两手攥空拳的回来,指望他往回拿钱还是不一定怎么着。”

刘婶嘴里笑起来说:“种完头茬地槐树还要出去,他出去一天是要挣好几十块钱,电焊工挣的要比搬砖递瓦的小工挣的多,说起来就算是个技工吧!他爸让他去学亚弧焊他就是不学。也是的,他们爷俩都出去打工了,把我一个家庭妇女放在家里种这点地,多亏还有一个二子在家给我做伴,他们俩就是种时帮我种收秋时回来一个人帮我收。”

槐树对鹊兰说:“这几年咱俩见面的时候很少,你在家时我不在家,我在家时你没在家,咱俩家这院那院的平时走动的不错,从散社后一到种地时咱俩家总在一起种地,那你往后还出去打工了不?”

鹊兰说:“看看吧!我现在这样只能在家哄孩子,眼现实就是有外出的想法也是出不去,我现在真的不能和你一样了,你这样的能想上哪上哪想干啥干啥,心想着打算出去现实真的就走不了。”

鹊兰爸说:“像鹊兰这样的不适合出外找事做的,岁数算不小了就是见识短,没念几天书还是懂的事理少,万一上当受骗的家里人都不知道。”

槐树正看着鹊兰的眼神倏然躲向一边半眯着眼睛向山下瞅去,他用手挠着他那头乌黑的头发说“大爷,你说的不全对。你不知道,像我们年青人出外打工还算对了,学点技术还能找到个出路,在咱家这靠这一个人有数的几亩地显然是不行,我通过出去这几年,我的眼光就比在咱家时眼界宽泛。”

鹊兰真的感到有些心烦意乱的心里没份,她心里一发乱也就在石板上坐不住了,她急忙起身说:“你们先说着话,我上那边看看山上开的花去,这些日子我总闷在屋里没怎么出屋,这样真就没有在近处看到一朵春天开的花。”

刘婶在她身后说:“也是的,这会开的花没有一朵好看的,那边山坡草甸子上开的都是些老婆子花,就是有点蓝不叽的色气都是浮在地皮上,婆婆丁和曲麻菜才要从地皮上冒头,要看它们开出黄不叽的色气还要等十天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