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兰听到这个春天的第一声春雷炸响的那个日子里,她的哥哥鹊堂却从很远的那个大省城里返回了他一年多没回来的老家,在外屋地下座着摘菠菜的鹊兰都没有看到哥哥进院。鹊堂身上是沾着几滴春雨推门进到外屋的,令鹊兰感到特别惊喜的是她还领回来一位又矮又胖脸面又很白静的大姐,鹊兰心里认为她也就是和哥哥的年龄差不多的,她和二十六岁的哥哥比起来显得年轻很多。鹊堂看到从地下站起来的鹊兰不仅愣神起来说:“鹊兰没想到你还在家啊!你变的可不是原先那样了,我在外很少往家里打电话,家里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鹊兰用充满惊喜的语气问哥哥说:“是哥哥回来了,这位是……”
鹊堂说:“你先管她叫莲秀姐就行了,她和我来是上咱们家看看的。咱爸妈干啥去了?”
鹊兰随口说道:“他俩走时说上地里种向日葵去了,你们俩快进屋里歇着,要是没吃饭我给你们做饭去。”
鹊兰把他们俩个人送到堂屋里,鹊堂把手里提着的带着蓝道子行李包放在了地下的沙发上说:“甭用了,我们俩还是不饿的,喝一杯热水润润嗓子就行。”
莲秀座在炕上并把一个挎包从肩膀上摘下来递给鹊堂说:“咱们总算到家了,赶的还很巧,你妹妹还在家。”
鹊堂掀开屋中的红色躺柜把挎包放进去问鹊兰说:“你是啥时候回来的?”
鹊兰给莲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时,她脸上带着很不自然的笑接过水杯并向鹊兰点了点头,莲秀把水杯放在了炕上并回过身来看着在炕上躺着睡觉的春蝶,鹊兰急忙红着脸向哥哥解释说:“从我在西港捡回来一个女孩后,真的就在外边站不住脚了,这样我就抱着孩子回来了,回来时咱家刚刚开犁。”
鹊堂惦起脚尖伸着头往炕上看着说:“啊!还捡个孩子?你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你还嫌咱这个穷家事不多是不?我在城里人家给我一只能听懂人话的叭狗子我都不敢要,那是一只卷毛狮子狗,能给人往跟前叼东西,还能给人做揖,城里限制养狗后,街上和小胡同子里没人要的狗就多起来,和我不错的大哥才把他的狗主动送给我,那只叭狗子从那方面看着都懂人性,我心里喜欢就是不敢要,怕把它抱回家咱这个穷家喂不起。”
莲秀看着熟睡的春蝶对鹊堂说:“你说话声小点,别把这孩子给惊吓住。”
鹊堂接过鹊兰递过的水后也座在了炕上,他绷着脸端详着春蝶的同时眼神变得发愣发直起来,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出什么话的,还是莲秀打破了鹊兰认为很难堪的沉默说:“看着她好像是不到一周岁吧?”
站在地下的鹊兰只是点了点头吱唔着说:“对的,她还是不会说话还不会走的。”
鹊堂只是轻轻叹口气问鹊兰说:“咱们家的地还没有种完吗?这阴天下雨的爸妈他们还不回来吗?”
鹊兰透过玻璃窗看着飘落的零星雨滴说:“今年这是头一天打雷下雨,咱们家的地也算是种完了,只是在地头地脑的补种点向日葵。他俩要是不回来就可能上东头的三姨家背雨去。”
鹊堂看着莲秀笑起来说:“那你就上炕里歇一会,他们一会就回来的。”
鹊兰充着莲秀很热情地说:“我这样找个褥子铺到炕上你躺一会,我这就准备中午饭去。”
莲秀说:“不累的,现在天还早着的,不用准备中午饭,你座下咱们姐俩说会话。”
鹊堂又看起了躺在炕上的春蝶说:“鹊兰咱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多余往回家抱这个孩子,这让我说你啥好啊?”
鹊兰的心里一阵发紧想要和哥哥辩解的话都涌到嗓子眼上又随后咽了下去,她不想让哥哥和莲秀看到自己眼泪转眼圈就扭过身说:“我去商店买些东西去,顺便我在看看爸妈他们俩回来了吗?”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外屋的,鹊堂跟着她的身后说:“这外边下着雨的,你就甭出去了,一会孩子醒了我们又哄不,她张嘴一哭一闹,你姐我们俩就甭在屋里呆着了。”
鹊兰把声调放低了说:“哥,现在快到中午了,我莲秀姐头一回登咱们这个门,咱屋里的肉和菜都不全面,外边雨不太大,这样我就去买点鱼和鸡回来,你放心,不等孩子醒我就能回来。”
鹊堂说:“你想的很周到,还是我出去吧!你和你姐在屋里说会话……”
鹊堂的话还没有说完鹊兰就走出了外屋门口……
天上灰灰的一层薄云还不算那么厚重有的地方还能露出一块蓝天,轰轰的雷声响的也不是那么强烈地震人耳鼓,仨仨俩俩的雨滴落的很稀疏不至于浇湿在外边行走人的衣服,下雨之前刮过的那股风不算是那么强烈让人感觉到有风的流动……鹊兰奔村中央副食品店的同时也和路过她身旁的乡邻打着招呼,别人那种应和的语言让她总听出有一种言外之意的意思,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回答别人都不敢瞅人家的脸子。
鹊兰满心都为哥哥感到高兴和自豪,她都不用细问哥哥就知道他和莲秀的关系不太一般,她一时也原谅了哥哥在屋里说的那些让她心里犯堵的话语,她正用手挡着头低着头走路时就听见母亲老远向她喊着说:“鹊兰,这下着雨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你出来了春蝶谁给看着啊?你扔下她一个人在炕上要是轱辘到地下,摔出好歹来也是罗乱。”
鹊兰急忙跑到离自己很远的父母跟前说:“是我哥回来了,他给照看着春蝶的。”
鹊兰爸把肩膀上扛着的扁镐柱在地上问:“我约摸他回来的时候到了,咱家正好种完地,他趁农闲时回来就不用做地里活了。”
鹊兰笑着说:“这错不了的,他还真领回来一个大姐,像是俩人在处对象,这样我要上商店买肉和菜的,你俩先回去吧!”
鹊兰妈用手擦了一把脸上零星的雨滴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那我们俩也先回去。”
父母转身要走时,鹊兰悄悄拉了一下母亲的手小声说:“妈,春蝶的事你可别和我哥说实话,有外人在还是这样瞒着点好。”
鹊兰妈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你的钱不够我这也有,要多买回来点,省得到做饭时少这样短那样,要什么没什么。”
鹊兰转身走着说:“我有钱的,我该往回买的都要往回买。”
鹊兰把菜和肉什么的卖回家后,母亲也在外屋里点着火了,她看见鹊兰进屋后就说:“你回来的还很快当,我先把火点着了先用大锅烧点水。”
鹊兰提着买回来的肉鸡和猪肉还有青菜说:“妈,春蝶她醒来了吗?”
鹊兰妈说:“我回来她刚醒,醒了就哭着找你。我刚给她换完尿布子也给他喂了奶粉,现在她也能玩了,你帮我做饭吧!你爸在屋里和你哥说着话看着她的。”
鹊兰把肉和菜什么的放到菜板上就洗起手来说:“那我就先把肉切了,再把鸡剁成块,我想买两条鱼回来都是死鱼我没要。妈,趁着你烧水的工夫把我买的芹菜和韭菜摘它,准备好菜咱们再包饺子。”
鹊兰妈站起来点了点头,脸面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悄声对鹊兰说:“你猜你哥领回来的莲秀是什么地方的?”
鹊兰只是摇了摇头也把声音压低了说:“听说话像是咱们家乡的人,那她是哪的?”
鹊兰妈说:“就是离咱们家有一百多里地的卢窝铺后山营的,她和你哥也是在一个工地来,她在工地上专给工人们做饭,这次回家顺便是上咱们看看,你哥说是他要看上这个家了,俩人往后就有成的可能。”
鹊兰说:“我真知道那的大地名,就是不知道那小地名。我看出来她和我哥挺亲热,她来了我心里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母亲不仅小声地笑了起来说:“这样就好,我也高兴,俩人要是真搞成了,就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咱们说什么也要好好办办事的。”
鹊堂推开了里屋的门走到外屋说:“妈,你们俩小声在嘀咕啥?”
鹊兰在菜板上切着肉小声说:“我们说你的,说你出外自己搞一个对象。我问你?你们俩谈的什么样了?”
鹊堂也小声说:“现在连五CD不成的,她是跟我回来相看相看咱们家啥样,算是随我上咱们家这来认认门,往后的事说不准走到哪步骤。”
鹊兰妈轻声叹口气说:“你都没有把握我们心里更是没谱,来了咱们就不能慢待她,可是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
鹊堂说:“妈,你们甭为我的事操心了,你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到肚子里吧!我的事还是我自己安排,到时候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你们俩做饭吧!我上里屋和我爸说会话去。”
鹊堂回身进了里屋,母亲蹲在地下摘着菜小声对鹊兰说:“你哥现在对春蝶的来历还蒙在鼓里,他要真知道真相后准会气的蹦高跺脚,那火暴脾气上来那还不把这房盖给供破了?要让他闹腾起来,你爸咱仨谁也省不了心。”
鹊兰听了母亲的话觉得自己都不敢喘大气了,因为哥哥回归的欢喜心情一时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她是用很大的手劲来切菜板上的肉的。灶堂里的火轰轰烈烈地燃烧着并窜出了一股她曾熟悉的柴香味,母亲座在地下揪芹菜叶的声音很清翠并把叶子摔出沉闷的山响,鹊兰仿佛听不到外边天空中飘落的春天的雨滴声了,听到的是堂屋中父亲和哥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可是春蝶一声哭喊令她的全身心为之一振,她急忙放下手里切着肉的菜刀就进了里屋,刚迈进里屋又被父亲的一句话给迎了出来:“你还是在外屋做饭吧!这孩子在屋里咧咧几声还是不要紧的,要是把她哭几声当成事,那这孩子就要雇个人专看着她了。”
鹊兰只好又返回来拿起菜刀继续切肉,母亲从地下站起来说:“你爸就是嘴子急,每天收工回来就恨不得一时吃上饭才对他心思,就是一样好,别管饭好饭赖他就是不挑食,水果了山药了只要有一样能占上他的嘴,他二话不说的就吃上。”
鹊堂的回归着实让全家人忙了起来,鹊兰更是加十二分的小心来对待哥哥和莲秀的,只要是莲秀和哥哥高兴鹊兰认可多做点家务活的,一有时间她就陪着莲秀说着话来不断地讨好她,这样做是为了让莲秀在这个家多呆几天来加深她和家里人的感情,可是莲秀和鹊堂回来三四天了,她的话言话语总流露出要忙着回家的口气,鹊兰妈这才提议要领着莲秀和鹊堂串串门的,要串门自然先要去的就是鹊兰的三姨家,这天吃过早饭鹊堂就领着莲秀出门的,鹊兰看着俩人走了后对母亲说:“妈,你该领着他们去的,别看我三姨有个说话说不周全的地方,真要把春蝶的事和我哥说露了,我哥这样的回到家里还不吃了我?他领着的莲秀姐又对我这样的怎么看?要是我哥的婚事散到我的身上,我这一辈子真的在他的跟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在屋里往花盆里栽花的鹊兰妈说:“我是要和他俩去你三姨家,可鹊堂嫌我碍手碍脚就不乐意,我都走到门口了,就让他的大手巴掌一把就把我给撩达回来了,万一他们俩在道上说点小话什么的,有我在屁后跟着也显的不方不便,让外人看出我好像是在他们屁后听声的看护人了。”
鹊兰往春蝶的嘴里喂着奶说:“唉!他俩单独去就单独去吧!去了我三姨她真的不会往我身上提念,她就是提念能一下子说出春蝶的事,就是说出来我哥真的发火了,咱俩还真就挡不住他,这样的事迟早迟晚我哥都会知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他就是生气发脾气就由他性子来吧!我听莲秀姐说她明天要回家的,说是让我哥送她回家,这样她出来很长时间是想家的。”
鹊兰妈端起一盆仙人球说:“你可不要看大面皮上的事,我看莲秀这孩子的脸上露笑的时候很少,她听咱们说话就看出她心里有一搭无一搭,我在旁听从她嘴里往出说每句话时,说什么心气也是比你哥高的,我听着你哥说的话在她眼里不当回事,我就看出就你哥长的那小心眼子有多大了,他再长俩个仨个的心眼也不如莲秀一个。”
鹊兰说:“这几天我从饭食上总掉着样的让她吃好,就连说话真是看着她脸说,可她的性体我算是找不准的,你这样的话说的道理。”
鹊兰妈说:“也就是他们俩一起搭伴回来的,你哥拢住她心和拢不住她的心也难说,我看出俩人的关系说什么就算是一个普通关系,别看我现在对年轻人恋爱节目不怎么过目,这俩人中间的小细节瞒不过我眼睛,这俩人到什么火候了我也能看出来,从俩人在一起走道离离分分的走手上我心里就有了数,莲秀说什么也不是能迈进咱们家门里的那个人。”
鹊兰说:“妈,咱们可不能这样想,她往咱家迈这第一步就有诚意,心里真就是对我哥有情义的,他们俩谈的来和谈不来是他们之间的事。咱们家里人不能冷淡了我莲秀姐,我哥的岁数不小了,俩人在一块打工都不容易,又都遇到了一起更不容易。”
鹊兰妈说:“还是你说起来容易,你哥也撂下二十好几奔三十了,他出去转悠这些年也没往家拿多少钱,就是这俩人能成门亲事,咱家底子薄你也不是不清楚,人家姑娘这辈子就翻这么一回身,咱们从最简单的说起,就咱们住这黄泥石墙的房子?恐怕她娘家人也看不上眼,也就别说给人家买三金和摩托车什么的。”
鹊兰说:“我哥他没挣回来多少钱来算小事,俩人现在谈成了才是大事,俩人自搞的就是比别人介绍的好,俩人间都有个了解,在咱们家凡是自己对搞的,女方家的彩礼都会少要着,就在老房里做洞房真是很多,我看越是俩人不讲究办大场面的,越是把往后的日子过的很红火,挺起腰板后才让人看出俩人是抱着膀子把日子过好的。”
鹊兰妈说:“到底你也算是岁数小,你的事就让我犯愁的头疼,你哥的事就让我的心悬在嗓子眼上,说到底也是你们俩不争气,赶到这个节骨眼上让你爸我们俩也是左右为难……”
鹊兰的鼻子一阵酸痛眼窝里的眼泪一时流淌下来了说:“妈……这样都怨我不好,怪我一时糊涂……”
鹊兰妈用爱怜的语气劝她说:“说说话的你倒伤心了?快把眼泪擦了吧!现在再流眼泪什么的也是屁用不顶,好了,你在屋里哄春蝶吧!我出屋上院子里做点零活去。”
鹊兰濛濛的泪眼看着母亲出屋的背影意外看到了她迈的步子有些疲惫,她不仅用手擦拭一把脸上的泪痕,低头静静地看着春蝶那张充满天真和幼稚的小脸,喝过奶后的春蝶显得很安静,嘴里往上返着话双小手也不断在她的眼前比划着,像是有什么想法要和鹊兰表达着。母亲出屋后堂屋愈来愈显得格外安静起来,安静的都能听到墙上挂的那块石英表滴哒滴哒的走路声,这种独特的声响和鹊兰的心跳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也让她深深地意识到了时光在一步又一步地消失。
鹊堂和莲秀从三姨家串门回来后鹊兰就感到情形有点不对劲,莲秀和鹊兰说话时也不像原来那样随便,言谈话语中就有了躲躲闪闪的神情,鹊堂的眼光和鹊兰对视时也流露出了怀疑和不信任的成份,那带着火气和生硬的话语让鹊兰的心里又难过又无法辨解,鹊兰这才知道是三姨把自己的事和鹊堂端出来的,鹊兰也深知父母和哥哥只不过知道个大概经过,对于自己在西港打工和春蝶的来历的细情是不怎么清楚的,鹊兰要把发生自己身上的这些细枝细蔓的情景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心灵深处。
在鹊堂要送莲秀的头一天晚上,鹊兰在堂屋里和父母在看电视,春蝶也在火炕上躺着睡着了,鹊堂和莲秀也座在地下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嗑着瓜子,座在炕边上的鹊兰爸说:“这二茬地种完总能喘口气,要打工的人又要出去,听槐树说明天就走。”
鹊堂问:“我看着他来,他说他那很挣钱的,问我说是没地方和他上一块去也行,他说一年能挣个万八的。”
莲秀说:“那他比咱俩在家种地挣的多,要不就是受累大,干活时间长呗!”
鹊堂笑着对莲秀说:“我心里也细算来,去年一年我也没少挣,就是往出花的太愣。”
莲秀说:“还是挣的少,挣的多再花也能剩下钱的。”
座在炕里的鹊兰妈说:“现在咱们住的还是黄泥和石头砌的老房院,过年说什么也要盖一层新房给鹊堂准备着。”
鹊堂说:“我看房子往后再推几年盖还行的,我打算接一台农用车做生易。”
鹊兰爸往出吐了一口烟,把正在看电视的脸扭到一边说:“你弄那车是不行的,你也不是做买卖的料,就充你花钱那样手大,还不……”
鹊兰妈笑着对莲秀说:“你叔他头脑是落后,他总阻止鹊堂的想法,鹊堂也不是小孩子,现在也该让他放开手脚的时候了,让他多摔几个跟头也好,要不他不知道人这一辈子的难事。”
莲秀看着鹊堂说:“我叔说的对,鹊堂要是做了生易还不把脑袋赔进去,要听他说的那可多了,那怎么也要先做一样事的。”
鹊兰下地给莲秀的水杯倒着水说:“莲秀姐总说实在话,还是你了解我哥,你说的话他真是能听进去的。”
鹊堂带着火气说:“鹊兰你就甭插话了,往后我有时间还要好好说说你的……”
鹊兰的心里一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刚要张嘴和哥哥说点什么却被炕上的母亲的眼神阻止了,她只能用火烧火燎的脸冲着莲秀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感到笑出来的声音是牵强和充满愧疚感的,她只好扭头说:“我上外屋去把西屋的炕再烧一把去,省得我姐一会睡时炕再凉了,你们在屋看电视和说话吧!”
鹊兰推开里屋门走到外屋时,听见身后的莲秀说:“鹊堂说话就是不讲究个方式,不管什么话拿过来就说。”
鹊兰蹲在灶堂边在专注地往灶里添着柴禾,胸膛中有一种火也在随着灶堂里的火熊熊燃烧着……
在这个清清亮亮的清晨鹊兰和母亲老早起来给鹊堂和莲秀准备好了早饭,俩人吃过早饭后,鹊兰还是满脸带着笑容把哥哥和莲秀送到公路边等车的,只到莲秀要上车时才和鹊兰说:“鹊兰,你对我真好,你回去吧!我劝你有什么事也不要犯愁的,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鹊兰点着头的同时,心里也祝愿着她和哥哥的婚事能成,一心盼着哥哥能让莲秀的娘家人有个好感,盼望着哥哥能为家庭带来可喜的喜事。
鹊堂去了莲秀家后家里仿佛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鹊兰和父母都为他的婚事感到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鹊兰爸还说在鹊堂相亲的关键时刻是鹊兰给整个家庭带来了不光彩,为此鹊兰的内心深处只能默默地为哥哥祝福,唯有他们俩确确实实订了婚后她不安的心才能好受些的。可是事实上不是像她预想的那样往好的方面发展,这一点她从哥哥回到家里那种愁眉不展的样子看出来的,鹊兰清楚地记得哥哥那天回来迈的步子就有些发飘,那种松散的眼神也变的十分游离缺乏往日那样专注,他回家后正赶上全家人围在炕桌上吃午饭,显然父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那种早已预料好的结果,鹊兰妈对座在炕边上的鹊堂说:“你先歇一会,一会鹊兰就给你盛饭。”
在炕檐边上座着吃饭的鹊兰急忙撂下自己的碗筷对哥哥说:“哥,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你和我姐的事进展的怎么样?是不是……”
鹊堂掏出烟点着了说:“你甭问了,算是彻底黄了。唉!至于细情几句话也说不利索,我现在没有一点心思说这事。”
鹊兰妈说:“不说就不说吧!等你抽完这支烟就吃饭,吃完饭有什么事再说。”
鹊兰看着哥哥说:“哥,我上外屋把菜给你再热热,你歇一会在趁热吃饭。”
鹊堂只是用大口吐着烟圈来回答她的问话,鹊兰只好低着头上了外屋用煤气给哥哥热菜去了,把热好的菜端在了炕桌上,鹊堂也盘腿座在炕桌上对鹊兰说:“这白面饼烙的还行,我眼看着就是吃不下去,鹊兰,你给我盛一碗稀饭上来。”
鹊兰妈对鹊兰说:“鹊兰去给你哥做一碗鸡蛋汤去。”
鹊堂皱着眉头对鹊兰说:“你甭费事的,要有热水给我倒一碗就行,我先泡一角饼对付一顿得了。”
鹊兰没有听他的话扭身又上了外屋。
鹊兰认为这顿中午饭吃的很紧张,她接着吃那半顿饭的工夫不时用眼睛打量着哥哥,鹊堂只是低着头在喝鹊兰为她准备的那大碗鸡蛋汤,至于盘子里的那些饼他是一口也没动的,父亲看不惯鹊堂这种吃饭的方式但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还是鹊兰妈打破饭桌上的沉闷说:“鹊堂你光喝汤吃不饱,你也吃一张饼才顶饿。”
鹊堂放下筷子说:“我现在吃不下干的,刚我吃一口饼就噎的嗓子疼,你们慢慢吃吧!我上西屋躺着歇会去。”
鹊兰说:“哥你还是多吃点……”
鹊堂没有回答就照直奔出了外屋,父亲对鹊兰说:“让他去吧!他不顺心躺一会说不准管事。”
鹊兰妈对鹊兰说:“吃过饭我和你爸还要下地做活的,你在家看着点你哥,等他睡醒后你透透他是什么意思?”
鹊兰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好受的地方,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从心头轻轻掠过,她嘴里嚼动的饼往下咽着也特别费劲,只能低着头不断喝着碗里的米汤。
对于鹊兰来说这个下午的时光也很漫长也很难熬,父母都下地做活只有哥哥鹊堂一个人在西屋躺着睡觉,过半晌时鹊堂终于醒了来到了东屋,座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的鹊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说:“哥,我上西屋看你睡的很香,这样我就把春蝶哄睡了,在屋里没事就想着给你织件毛衣,准备让你上秋时穿。”
鹊堂说:“甭用,现在织出来我也穿不上,你有工夫就照顾你这孩子吧!你甭用过早给我装备秋冬穿的衣服,到哪时时兴啥样的我就买啥样的,你现在费心织出来到哪时只能算是白占地方,我穿上穿不上的还是个事。”
鹊堂随手拿出衣柜上的一把梳子对着镜子在梳着他那有点散乱的头发,鹊兰从镜子里仔细地打量起哥哥来,她发现哥哥的眼圈有些发红眼神也略显呆滞,因为这些年总在外边打工又不注意皮肤保养,他瘦弱的脸膛明显变得有些黑红不像前几年那样白静,鹊堂从镜子里发现鹊兰在打量着他,他就把手里梳子放下座在炕上对鹊兰说:“现在正好爸妈没在跟前,我有话和你说说。”
鹊兰笑着说:“那就说说你和我莲秀姐的事吧?从你回来我就看出来你的心里不痛快,这样到底真怎么了啊?”
鹊堂从兜中掏出了烟点燃了说:“我和她相处的时间短,她这次是有意上咱们家看看的,她来了一看从心里说就是没相中咱们这个家,从各方面讲咱们家过的没他们家过的好,这也算是一个主要原因,还有一点就是我和她也有说不到一块的地方。还有她这次回去把你的事和他们家里人说了,她妈说咱们家风不好……”
鹊兰打量哥哥的脸一时埋在了胸前心里也火烧火燎般难受起来,她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委曲都没法向哥哥倾诉,她只是用无言的沉默来面对哥哥审视的目光。
鹊堂说:“甭你不说,我还是多少知道点事的,是咱妈和三姨说的,当然细情我是一点摸不着头绪,你今天就和我说出那个男人是谁?他现在是干啥的?我早早晚晚非要和他算总帐不可,他这么做明显是欺负咱们家没人,找到他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鹊兰的眼里不仅流下来泪说:“哥,是我做的不对,可我也是没办法啊!真没想到有这样的结果啊!”
鹊堂吐了一口烟雾用缓和的语调说:“就是你傻才让外人随便欺负的,别看咱们现在过的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吧!我从心里就是不服这件事,我就是到天边也要和欺骗你的人摆试摆试,就是你现在不想说,可是你早晚还是要说的。”
鹊兰起身拿起了洗脸盆架上的毛巾擦着眼里充满委曲和悔恨的泪水,她张了几次嘴想试图说出什么来,可是满肚子的话语只能随着涌到嗓子眼里的吐液强行咽了下去。
鹊堂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在我眼里还算是一个小孩子,年轻轻的一朵花还没算开。出外才几天啊?就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来?当然这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等往后我找到那欺骗你的男人,我绝饶不了他。”
鹊兰重新又做到了沙发上正视着哥哥的脸膛想要和他辨白解释的,可炕上正在熟睡的春蝶的一声啼哭让鹊兰又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急忙拖鞋上炕把春蝶抱起来说:“哥,算我当初糊涂没想这么周到,那我也就生下来这个孩子了,可春蝶她是个人啊!这样我不能把她一把掐死吧?我一就这样了,往后更不能看着春蝶到我这岁数时和我现在这样清不清浑不浑。”
鹊堂显然是带着火气离开炕檐边的,他看着鹊兰满脸沾着泪花就把语气放缓说:“你甭找这样的理由,反正我是不待见这孩子,她张嘴一哭我就心慌意乱,就照你这种愣实的说法,你的孩子还是你哄吧!我到咱家的地去看看,帮着爸妈去做一会活,也不在屋里和你白费这个口舌。”
鹊兰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哥哥离开屋的身影一句话都没说,她怀里抱着春蝶不断晃悠着说:“春蝶不哭啕!你要饿妈一会就给你沏奶粉去,别人谁都不喜欢你,我这样的就偏偏喜欢你。”
这是一个春天浓浓夜晚,鹊兰和父母一家人吃过晚饭在堂屋中说着话,鹊堂座在沙发上闷着头抽烟,他试图想看电视都被座在炕上的父亲给阻止了。盘着腿座在炕头上的鹊兰妈对鹊堂说:“鹊堂你听着,你往后别用审贼样的眼光看你妹妹,你和她说话也别用审贼一样的口气,从你回来就把家里闹腾的翻了天,你也别动不动的拿话来呛你妹妹,你没看她今晚上都没吃什么饭?”
鹊堂说:“我就是想知道欺负她的男人是谁,可她就是不往出说,外面有些人说她是未婚先孕,还说她当小姐,还有人说她给人家当了三奶……”
鹊兰爸说:“这事和你说了没一点用,鹊兰就走到这地步咋啦?你代替不了她,她还是带替不了你,你们俩都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是谁好谁带着,咱们往后都要提起精神来,咱们过起日子来不怕背兴就怕拦兴。”
鹊兰妈说:“你们谁也别说谁,要是出来一个争气的人,你爸我俩也不至于在别人跟前抬不起脸。我还要说你鹊堂,为你的事你爸我们俩都要把心也操碎了,说来说去的还是你自己的原因,莲秀要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在外边还赌钱什么的,还交些什么狐朋狗友,你说说,你这些年一共往家拿回多少钱?”
鹊堂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承认是花销大点,可我和别人比还差远了,就是这几年在搞对象上没少花钱,我和莲秀相处这半年多,我是花了些钱的。这次我上她家去她父母是不同意的,她告诉我说往后不和我处了,我心里想甭处就甭处,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她不同意我往后再说……”
鹊兰爸说:“这也不能都怨人家,你身上的毛病还是最大的。再说你和别人攀比得了吗?咱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我们俩也就是有种那几亩地的收入,供上一家人的吃喝还是多少富余点,一年下来是有几千块钱的收入,你们不努力你妈我们俩没一点法子。”
鹊兰妈眼睛盯着鹊堂说:“今晚上你们俩都在跟前听着,往后自己的事主要还是靠自己。你们俩都倒成年人了,你们躺着睡不着觉时也好好想想,想想往后凭什么做人和创业?要是也指望你爸我们俩也是不行,到我们这个岁数只能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架子也是不禁折腾的,就是撂大锅里煮也煮不出多少油水来,你们年轻轻的往后的路也是长着。”
鹊堂歪着脖子嘴里显得很不服气地说:“咱们家过穷过富的我没嫌,我心里知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个道理。我自己搞对象不成外人可不会笑话我,可我一点也没败坏咱们家名声,可是鹊兰说不明道不白的就抱回来一个孩子,她这才给咱们家的脸面抹上黑了啊!”
鹊兰妈的嘴角不断地抖动着说:“你往后管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在这个家你是一个长子哥,鹊兰走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她的心里比咱们谁的心里也难受,你也别揪住她这个小辫子不放,她的名声别管好和坏她还会找婆家的,这个家往后顶门过日子还是你一个人的事。话又说会来了,就是鹊兰你们俩人绑到一块也毁不出一个好人来,也不如好人的一个脚指头。”
鹊兰妈强有力的话音刚落整个屋内就格外显得格外的静谧起来,鹊堂低着头不断地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吐出的烟雾不断在他的眼前迷漫着,那浓浓的烟雾把座在炕上的鹊兰呛的咳嗽起来,她在咳嗽的同时还不断捂着自己有点顺不过气的心口,鹊兰爸用爱怜的眼光打量着鹊兰说:“你们爷俩都少抽几口烟吧!一个个跟烟囱似的谁也在屋里座不住,大人还能忍受,把躺着睡觉的春蝶给呛醒了谁也睡不成。”
鹊堂显然是带着火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说:“那我就上西屋睡觉去了,有些事就是说到天亮还是原来那样的事,想解决更是一点解决不了。”
这个春夜鹊兰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是难以入睡,委实尝到了长夜难眠的那种折磨人又说不出的滋味,父母均匀的鼾声表明他们已经进入梦乡,窗外可能在树梢上或落在地下的夜鸟也在一声连着一声不停鸣唱着,听着像是几种夜鸟组合起来的声音透过玻璃窗不断传进鹊兰的耳朵里,她听起来就有了一种特殊的声音在搅动她难以入睡的心绪,可是她脑海中浮现出的一个个现实中的画面令她燥动不安的心情变的更加沉重,她只能用手抚摸着身边的春蝶才隐隐进入半睡半醒状态,她迷迷朦朦之中就听见自家的老屋门被像风或像来人强有力推开了,接着就是听着让她心脏都有些发颤像走动的哒哒声,当进外屋的人用强有力的大手推开里屋门时,鹊兰眼睁睁地看着有一个面孔白白的女人走到了她的跟前,这女人上身穿着一件红的扎眼的褂子,下身穿的那条蓝裤子真是很肥大,她来到炕边时鹊兰却感到有了一股冷风吹到她的脸面上来,她想起身座起来和她打声招呼可是全身像是绑在炕上似的一点都动弹不了,就是张嘴想和她说一句话怎么也张不开嘴,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就想挣脱着那种束缚自己的外力,她此时真的感到就是自己怎么费力挣扎都显得多余和无济于事,忽然间屋中一时昏暗的像是在有月牙的浑黄月光下的情景,就在这时炕边的这个女人一时变换了一副男人的面孔,鹊兰看到这个熟悉的男人面孔后心里又气又怨就想大声骂他,可他满脸笑眯眯的凑到了鹊兰跟前,就在这影影绰绰恍恍糊糊间这男人的身子仿佛象是压在了她身上了,鹊兰奋力反抗着骂他说:“大彪我恨你,我都抱着孩子回到娘家来了,你又上这来缠着我不放……”
此时鹊兰的身上被一只手推的动了起来,她母亲埋怨声把鹊兰从似睡非睡的梦境中唤醒:“鹊兰,这三更半夜的你也不睡觉,大声小叫的喊什么?准是睡觉时手压着心口招来丫环了?”
鹊兰睁眼一看母亲都把屋里的灯拉亮了,她翻了翻身趴在枕头上呆呆看着半躺半卧母亲后才确信自己真的从恶梦中挣脱出来了,母亲用手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说:“春蝶她爸叫大彪吧?你刚才喊他准是想他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现在和我说说,我也能给你拿个主意什么的,也别憋在心里憋出好歹来,你这睡不安稳觉就是心里有毛病的兆头。”
鹊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那块滴滴哒哒走动的石英表小声说:“妈,我只是做了一个恶梦,就跟别人说的招丫环一样,这样的梦真跟活见鬼一样,你要不把我捅醒我全身动弹不得,现在这样醒了再睡就没事了,我心里真的没想那么多,现在都快过十二点了,咱们还是拉灯睡觉吧!咱们俩一说话就会把我爸和春蝶吵醒,就是心里有事我往后再跟你说。”
鹊兰妈把灯拉灭了重新躺下说:“你心里没别的事也好,你这回睡把身子好好换换个,手别紧捂着心口就没事。”
母亲躺下后不一会就像是睡着了,可是父亲睡的更是打起了浓重又很有节奏的呼噜声,鹊兰的手搭在了春蝶的身上强制着自己早些进入睡眠状态,她越是不想任何事情可有些事情越往她的头脑中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