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何须待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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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晚上,于明慧如约前来。刘兴宇带她去了“新世纪”网城。这里的治安状况在这一带的网吧里是最好的。别的不说,就那两个穿迷彩服、戴钢盔的保安,也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刘兴宇开了两台连在一起的机子,心想:待会儿可得把戏做足了;今晚过后,明天就解放喽!想到这儿,他不禁暗自高兴,仿佛囚犯看到了大赦的希望。

开了机,于明慧问:“你现在要做什么?”

刘兴宇说:“当然是上线报到啦!公会活动10点开始!”

“是吗?好啊!我正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着迷!”

刘兴宇心想:原来你是这个心思!是不是还想劝我迷途知返?嘿嘿!看谁拗得过谁吧!

刘兴宇上了线,给于明慧看自己的角色,说:“你看,这是我的亡灵盗贼和亡灵术士!”

于明慧微微皱眉,然后笑着问:“怎么这么可怕?就像骷髅一样!”

“还不止呢?我跟你说,盗贼和术士是游戏里最阴暗的职业!先说盗贼!贼嘛——不用说,喜欢偷东西;除此以外呢,还搞点暗杀什么的。跟人PK也是最不要脸。总是偷偷地从别人背后靠近,趁其不备,狠狠地给他一下!而且,还把武器抹上毒药,让受伤的人一下死不了,慢慢地受折磨!”刘兴宇说得很起劲,仿佛在介绍自己的先进事迹一样。

于明慧听着,眉头微蹙。

刘兴宇见此情形,更是添油加醋地说:“再说术士,PK的时候,会把别人的法力和生命都吸到自己身上——就像吸血鬼一样!”刘兴宇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这个比喻还真是有点特别,之前从来没有听别人这样说过,觉得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创意发到论坛上,供人评议。

而于明慧听了之后,又轻轻龇了一下嘴。刘兴宇见此情形,再接再厉道:“其实,这个游戏里也有一些正面的职业,比如说:圣骑士、牧师什么的,都是可以救人的——一般呢,心理阳光的人、好人什么的会玩这些职业;而像一些心理阴暗的坏蛋,就会玩盗贼和术士什么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玩盗贼和术士?”

“嗯!”刘兴宇清了一下嗓子,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问:“你说呢?”那时,他恨不得写一张“我是坏蛋”的标语,贴在自己头上。

“我不知道,”于明慧有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好像是她犯了什么错儿,然后问:“这里面没有可爱一点的角色吗?”

“有啊!”刘兴宇打开另一个界面,说:“比如说人类和侏儒。都还可以。”

“这个可爱!”于明慧指着一个侏儒小女孩说:“你帮我也弄一个吧,我也想玩!”

“不是吧!”

“怎么了?”

刘兴宇笑了笑,说:“好吧,我帮你弄一个!不过……”刘兴宇本想说,你只能随便玩玩,不许上瘾,想想又没说,因为他觉得这应该没什么可能。要重新注册一个号,也挺麻烦的,刘兴宇就上自己的小号给她玩。

于明慧建了一个侏儒法师号,兴致勃勃地开始玩。刘兴宇就在一旁边给他讲解:“你看,点这个进行攻击,SHIFT加鼠标右键拾取物品……哎!这里来了一只狼,快打它——小心!”

于明慧渐渐上手了,好像还玩得挺开心。

“学得挺快的嘛!”刘兴宇说。

于明慧笑了一下,说:“是你教得好啊!”

刘兴宇笑了笑——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怎么搞的?我今儿是来干什么的?怎么还让她开心地玩上了?他想了一下,说:“哎呀!我们的公会活动要开始了,我——到旁边那台去上!”

刘兴宇坐下来,想了一会儿,突然又生出一条妙计……

过了一会儿,于明慧过来问:“兴宇!铁炉堡怎么走啊?”却见他匆忙把一个网页最小化。

于明慧问:“刚才你在看什么?怎么我一来就关掉了?”

“没什么!真的!”

“到底是什么?神神秘秘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

“啊!”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好啊!”

刘兴宇打开了刚才的网页,上面有一些图片,写着什么:“激情聊天,想看什么,你说了算。”

于明慧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刘兴宇招手示意于明慧靠过来,在她耳边说:“视频聊天,边聊边脱衣服!”

“啊?”于明慧满脸惊讶,进而双颊绯红。

刘兴宇见状,心想:成了!

“你怎么看种东西啊!”

“嗨!这有什么?正常的生理需要嘛!是男人都好这个!”刘兴宇一脸坏笑地说,同时惊奇自己的脸皮可以厚到此等程度?——竟然当着女生的面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哦!”于明慧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刘兴宇只觉得自己的笑容像是被水泥浇灌凝固在脸上了,而与此同时,精心设计的坏笑也变成了猝不及防的傻笑。因为他没料到于明慧竟然会是这种反应。只是“哦”了一声,就回去了?没有任何巨烈的反应?这小妮子是怎么了?这种事儿,那天孙成海只是随便说了一下,就被她大骂“不要脸”;今儿,自己都干到这种程度了,她竟然只有这种反应?这下,刘兴宇彻底懵了。他看看时间,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于明慧身边说:“明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什么?”于明慧摘下耳机,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刘兴宇。

“我说时间差不多了,宿舍快关门了!咱们回去吧。”

“你不是说要上通宵吗?”

“通你个头啊!你到还真敢想!”

“可你不是说……”

“我说!我说什么你都信是吧!你个笨蛋!”

“你怎么了……”于明慧瞪大眼睛望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旁边也有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刘兴宇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他看着于明慧眼眶中噙着的点点泪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微笑着说:“傻瓜!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要通宵啊!我哪有那么多精神!走吧!”

“哦!”于明慧站起身,她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了。

那一刻,刘兴宇暗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都没有讲话。

刘兴宇看了看身边的于明慧,她低着头,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一阵寒风吹过,她微微耸了一下肩,好像是有点冷。那一刻,刘兴宇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冲动,他想把身边这个可怜又惹人爱的女生拥入杯中,给她一点温暖。可是——我不能!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他这样想着,可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便问:“你肚子饿吗?要不,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于明慧似乎真的生气了。

“别这样嘛,刚才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哼!”于明慧把头扭朝了一边。

“怎么了?还真生气了吗?”

“不敢!别人说什么都信——像我们这样的笨蛋,哪里有资格生气!”

刘兴宇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说:“笨蛋?我们这些人,连功课都得请教你;你要是笨蛋,我们又该算什么呢?”

“大笨蛋!你就是个特大号的笨蛋!”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小时候,我爸老说我笨得出奇!原来我的型号真的与众不同啊!”

于明慧扑哧一声笑了,说:“油嘴滑舌!”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终于笑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于明慧娇嗔道。

“因为我?无言!”刘兴宇说。

于明慧紧接着说:“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哟!不错啊,李重光的句子都能出口成诵了!”

“多亏受了您的熏陶。”

“怎么说?”

“自从那晚得知某些人喜欢拽这些东西,我赶紧跑去恶补了一番。免得下回人家再聊得起劲,我却在旁边插不上嘴,那多尴尬呀!”于明慧说。

刘兴宇听她这话中有话,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何立珊聊天的事,隐隐觉得于明慧说的“人家”是指何立珊。为了不让于明慧看出自己正在胡思乱想,他忙笑着说:“对了——我看到你桌上的那几本书,什么《古文观止》、《婉约词》,你还真是在这方面下功夫了。”

“当然啦,我们人笨——平时不多学点,怕是比不过人家呀!”

“噢!那也真是够难为你了。”

“哪里!应该说,跟着某些‘才子佳人’,好歹也让我们长了点见识啊!”于明慧悠悠地说。

刘兴宇轻轻叹了口气,说:“天这么冷,要不咱去弄点热东西喝吧。”

“好啊!”于明慧又是满脸笑容了。

他们在一家名为“蓝色经典”的水吧里要了两杯热奶茶。刘兴宇想起了下午的事,说:“你留在桌上的条子,我看见了。另外,那篇短文写得真不错!是模仿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吧。”

“是啊。怎么了?”

“我是想说,你真的是很有才,亏你能想得出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和陈阿娇的命运,有相似的地方。”

刘兴宇说:“不过,能应景写出那些东西,也真是不容易!”他突然觉得,“应景”这个词实在多余;当他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了——只希望于明慧没听出来。

“噢!你说那个,没什么。不过——你的高数,到真是得好好补一下了。听说要是挂了科,还挺麻烦的,奖学金没了不说,还要补考。而且,以后考研如果是考工科,高数还是必考的科目……”

刘兴宇打断她的话,说:“考研?那种事我可没想过。”

“是吗?”于明慧看起来有点惊讶,说:“可是,以现在的就业形势,如果不考研,好工作怕是不好找吧!像咱们这样的学校,你也知道,说是‘211’重点,可现在‘211’的毕业生找不着工作的多了。尤其是——如果想在大城市找个像样的工作……”

刘兴宇听得有点烦了,接话说:“你想得还真是够长远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凡事,还是考虑长远一点好啊。”

“是啊,像你这样想才是对的。我们就不一样了——过一天,算一天,只要眼下玩得开心就行了!”

于明慧微微皱眉,想了一下,笑着说:“你说的也对,做人嘛,其实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本科毕业出来发展得好的,也是大有人在嘛。”

刘兴宇心想:你变得倒还真是够快的。

之后,刘兴宇把于明慧送回了宿舍。看着于明慧离去的背影,刘兴宇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这招儿不行啊!下次,一定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让她对我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