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年,秦献公率领军队,打了不少胜仗,似乎势头凶猛,锐不可挡,特别是与魏韩的石门之战,将对方六万兵士斩首,壮哉!悲哉!
然而,秦国的军队虽然一时骁勇,背后的国力却并不算强大,往前回顾,其实很长时间里一直在走下坡路。秦国衰弱久矣,秦献公东征西讨,本是为了收复失去的土地。
他为啥这么恨魏韩,和他们遇上就跟不要命似的?就是因为魏韩赵这三家是拿走秦国土地的主犯。
秦献公为了恢复祖上霸业,一路冲杀,可是,就在刚刚有了些起色之时,苍鹰折翼,他死了!
壮志未酬身先死,对于秦献公来说,绝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因为他的位置,他的壮志,就与整个国家紧密相关。他离去了,国家还在,只是再也无法战场称雄。
本来树敌多多的秦国,从一路取胜落入低谷,那么那些曾经的败军,不踩你两下,简直对不起他们自己。
所以他的儿子秦孝公日子就非常难过了。
秦孝公即位时,年当二十一岁。史书中说此时“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意思是二十一岁才当国君,已经算是大龄了。二十出头有这么老吗?呃~
秦国的地理位置,处在复杂的间隙之中,周围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国家。黄河、崤山以东有六个强国,淮河、泗水流域有十几个小国林立,而直接与秦国接壤的,是楚国和魏国。
相邻而居,如果是好友,则彼此互利,但如果是仇人,则伤害更深。魏国自然与秦国是宿敌,为了划清界线,防御攻击,魏国在边界上筑了一道很长的长城,从郑县沿着洛水直到上郡。而楚国向南占有巴郡、黔中等地,也与秦国隔开了两个世界。
其实最可怕的,并不是长城等等这样的物理隔离带,而是人心的排斥。其他的大国小国连同一气,都把秦国当作未开化的夷族,鄙视之,不准秦国参加中原各诸侯国的联盟会议。想想这确实是大伤人心,就比如一个家庭年节聚会,唯独有一个人,被大伙儿拒之门外,这个人即使本不稀罕这顿饭,也会被气激得气血上涌。
秦孝公就是这个被大家族拒之门外的人,他没有父亲那样的战场才干,但是泥人也有土性,面对屈辱怎可和血吞下,就此罢休?
秦孝公准备大干一场!既然生于乱世,生于君王之家,他必须振作精神别无他路,或许并非是他愿意去过这样的生活,而是这样的生活选择了他。
通过先辈的经历,尤其是他父亲的征战,秦孝公已经知道了一个道理,仅凭军队的勇猛,也许可以打得几场胜仗,然而是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的。一个国家要强大起来,军队固然是不可或缺,但最重要的,是国家内部的实力提升,如果一个国家经济崩溃,民不聊生,即使军队再勇,也难以在列强之中立足。
他正式向国中下令:“当年,我们的先王秦穆公,驻于岐山和雍地,励精图治,在东边平定了晋国之乱,在黄河边划定国界;又在西边称霸于戎翟等族,占地广达千里。他被天子委与重任,各诸侯国都前来祝贺,所开辟的基业是多么光大宏伟!然而,天忌我秦国大盛,后人再无先祖之才,霸业渐衰,且又动乱不息,无力顾及外事。魏赵韩三国夺去了先王开创的河西领土,秦国的耻辱以此为极!我父王献公,平定安抚边境,迁移都城,亲往治理,决心东进征讨,收复穆公的旧地,重修旧时的政策法令,可是竟未能得。我每想到先父的未酬之志,痛心之至!如今,宾客群臣中,谁能献上奇计,可使秦国强盛,我就封他官位,给他封地,共享荣华!”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吱声,都知道这是件不好干的活儿,虽然赏赐丰厚,但一个弄不好,只怕是连命也要丢了。
大臣们没人出头揽这个差事,秦孝公正失望间,却有一个别国的人从西边而来,愿意为秦国出谋划策。他就是卫国的公孙鞅,也叫商鞅。
说起来公孙鞅,还有一段不寻常的旧事。他本是卫国宗族的旁支后裔,喜好刑名之学(这也是他后来实行变法的理论基础)。
公孙鞅以前是在魏国的国相公叔痤手下做事,公叔痤很了解这个人,知道他才干不俗,手段干脆。本来,公叔痤是打算将公孙鞅推荐给魏惠王,希望魏惠王能重用他,让他施展一番拳脚,可是,公叔痤还没来得及办这件事,突然生了重病,就把这一茬儿先搁置下了。
公孙痤卧病在家,魏惠王前来探望,君臣两人聊天,三句还是离不开江山社稷。魏惠王就问了:“您要是去了,这国家大事可怎么办呢?”(够直白的)
公叔痤一下就想起了还没来得及说的事儿,这不正是机会吗,于是答道:“我手中有一个人,叫公孙鞅,现在任中庶子之职,年轻虽轻,却有奇才,我早想把他推荐给您,以后国君就把魏国交给他来治理就可以!”
魏惠王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默然不语。也难怪啊,这等治国大事哪能这么轻率呢,魏惠王又没有亲见公孙鞅有什么本事。
公叔痤知道国君的想法,知道一下子也难以让他认同,又道:“如果国君您,不愿意听我的这个提议,那就把公孙鞅杀掉吧,不要让他到别的国家去。”
冰火两重天啊,才那么几分钟的事情,公孙鞅就从天上掉到地底下去了。
魏惠王只道公叔痤是病糊涂了,不再多说什么,敷衍几句就告辞而去。
他走了以后,公叔痤又急忙召见了公孙鞅,满怀歉意道:“公孙鞅啊,你快走吧,魏惠王要杀掉你!”
那别人就奇怪了,刚才是你自己对魏惠王提议杀掉公孙鞅,这一转眼功夫又让公孙鞅赶紧逃跑,这不是真的病糊涂了吧?你怕公孙鞅被杀,完全可以不跟魏惠王提这回事嘛,这么些年公孙鞅也在宫里活得好好的,魏惠王几时起了要杀他的心呢?
对此,公叔痤有自己的道理:我必须先忠于君上,然后才能照顾下属。为了国家和君王着想,我必须将这个人提出来,但是他又与我有共事之谊,是我的下属,我有责任要保护他,所以让他赶紧逃走。(真够迂的,被他绕晕了)
公孙鞅听罢这番话,哈哈一笑:“国君如果不听从你的话,来重用我,又怎么会听从你的话,来杀掉我呢!”
是啊!为啥要杀公孙鞅呢?按公孙痤的说法,他很能干,如果逃到别国,会使别国发展强盛,威胁魏国,那么,如果魏惠王相信这一点,又何不就地重用公孙鞅,让魏国发展发展呢?这个逻辑说不通呀。所以公孙鞅很自信不会掉脑袋,魏惠王相信他能干就会起用他,不相信他能干又何必杀掉他?
果然,魏惠王离开公孙痤的家后,对左右侍臣笑道:“公叔痤病入膏肓,真是太可怜了。他先让我把国家交给公孙鞅去治理,一会儿又劝我杀了他,岂不是糊涂了吗?”
就这样,公孙鞅没被魏惠王重用,也没有被他杀掉,还在原地任他的中庶子一职。
如果一个人有才干,而缺少施展天地,他的心就不会安份。这不,公孙鞅听说秦孝公下令招贤,郁郁少欢的他,顿时觉得来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