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走近那一千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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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暮色越来越浓,起伏的群山背后象藏着一只巨大的墨水瓶,渐渐变重的斜阳一寸一寸下坠,将墨水挤洒出来,抹向无边的夜空。

两只军队一前一后,在奋力地向魏国奔去。

齐军已经走了两日,路途遥远,车马困乏,然而坐在卷帘马车之中的孙膑,却看不出一丝倦意,他深邃的眼睛里,不时闪出严厉的目光,总是在思索着什么。

齐军的身后,那一支魏国的军队,也在日夜兼程,追赶着他们。大将庞涓眉头紧皱,命令士兵吹号鼓气,加快行军速度。他心里急呀,如果在路上追不上齐军,截不住他们,让他们到达了魏国的都城,这一仗,就会打得分外凶险。

夜已深,齐军终于在一片林中歇息下来,将士们七倒八歪和衣而睡。孙膑将大将田忌唤到自己身边,对他说到:“我们齐国的兵队,作战不勇,名声不佳,魏、赵、韩那些国家的士兵,一直也都看不起齐国。将军宜因势利导,扬长避短才好。我记得,《孙武兵法》里面说过:‘从一百里外去奔袭,会损失上将军,从五十里外去奔袭,只有一半军队能到达。’所以,如果我们继续蛮干,这样一路赶到魏国,恐怕兵士会损失大半。”

田忌望了望周围疲倦的将士,连忙追问:“军师有何高见?”孙膑淡淡一笑,似已有成竹在胸。

第二日,齐军已进入魏国地界,孙膑下了命令,让兵士们就地修了十万个灶,做饭用的。(十万个灶,那得多壮观啊)

过了一日,还修灶,这一回只修五万个了,减了一半。再次日,再减为两万个。这些兵士们天天修灶够辛苦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饭可做。

那么追在后面的庞涓,就看见他们修的灶的,第一天十万,第二天五万,第三天两万。庞涓哈哈大笑:“我早就知道齐兵都是些胆小鬼,进到我魏国地界里,才三天,就逃散了一多半了。”

于是庞涓觉得不需要带着更多人了,齐军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只要带上几个精锐,把田忌和孙膑捉了,就万事大吉。他丢掉了步兵,跑步前进的不要了,只要骑着马的轻兵,继续向前追击齐军。

孙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面,掐指一算,估计魏军的行程,今晚可以到达马陵。马陵这个地方,道路狭窄险要,易守难攻。他当即在此伏下重兵,单等着庞涓一行到来。

入夜,一队身影由远及近,火把照亮了道路两旁幽深的山林,笃笃的马蹄声在夜空中敲出突兀的声响,山壁间撞击着回声,久久不绝。

是庞涓到了!他举目四张,除了自己带着的轻兵,四周没有人影。巨大的岩石伫立在月光下,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不速之客。

“走!”庞涓刚要发令,突见前面一棵树上,白皮剥落,似乎写着一行字。

“这里有人!”他眉头一紧,举着火把上前细看,只见那棵数米高的大树上,六个大字触目惊心:“庞涓死此树下!”

“糟糕,中计了!”他顿时醒了过来。可是,为时晚矣,只听得一阵簌簌的响声,敌箭齐发,密如飞蝗。

魏国大乱,轻兵们抱头鼠窜。在这陌生的险道里,天色黑沉,敌隐我明,任你身手再强,也无法施展。

庞涓身中数箭,自知败势已定,长叹一声,拔剑自刎,临死前,他幽怨地看了林中一眼,道:“让孙膑这竖子成名了!”

至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孙膑。孙膑即将享有的美誉,他不能容忍,一个人的嫉妒,可以至深如此。

庞涓的尸体倒在了眼前,孙膑冷冷地望着这个昔日的同窗,面无表情。这么多年了,他活在被毁掉的世界里,如今,心中的仇怨终于可以放下,他亲手为自己讨还了公道。

放下了庞涓,齐军继续向魏国进发,乘胜大破魏军,俘虏了国中军队的大将太子申。

田忌屡战屡胜,立下了赫赫战功,自然成了齐威王身边的红人。人一红,不招嫉妒就不容易,这不,齐国的成侯邹忌便十分嫉妒他。

嫉妒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它能使人疯狂,能使人毁灭,使人迷失世界,冲破自己的道德约束。一个人,可能原本并不是坏人,但是嫉妒在心中生根发芽,很可能会让他干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情。

邹忌看着田忌春风得意,心中气恨不已,在家中咬牙切齿了许多时日,终于想了一个阴招。试问一员大将,什么错误最严重?当然是:谋反!

身为大将,怎么害别人都事情不大,但如果想害的是国君,那任他战功再大,本事再大,也脱不了一个死字。

邹忌就很明白,齐威王如今是把田忌当个宝,别的事情都动不了他,只有谋反罪,才能戳中要害。

于是他安排了一出戏,派人拿着黄金,到集市上去算卦。那人见了算卦人,故作神秘道:“我是田忌手下的人,田将军让我来问问,他最近率军作战,三战三胜,运道不错,那么,现在是时候举行登位了吗?”

算卦人愣住了,这该如何回答呢?他知道,既然对方这么问了,就肯定不能当面斥责其谋反之心,否则立时就会被结果了性命,那么无论回答是与不是,都肯定了一个意思,您田忌将军登位是应该的,只是时日选择的问题,需要再琢磨琢磨,仔细算算。

算卦人也只好胡诌几句,敷衍完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敷衍,别人可不敷衍,他只是一枚棋子,无论他愿不愿意,只要被人选中了,这棋子就不得不当。

等算卦人从房里出来,早已守侯在一旁的邹忌,立刻命人将他抓住,用他来诬陷田忌。

田忌蒙了,百口莫辩,没法洗刷清楚。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是邹忌使的坏,自己躺着中枪了。

既然戴着谋反之罪,自然失去了一切,连进宫室的机会也再无一二。田忌一气之下,他率着亲丁,攻打国都临淄,想抓住邹忌。想来这甚是可悲,一个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大将,如今却被迫攻打自己国家的都城。

然而田忌没有成功,因为他也没有了兵士。不能抓住邹忌,齐国呆不下去了,他只好向楚国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