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号,新气象,从此时起,天子轮到了周慎靓王来做。
周慎靓王,这个名号似乎取得不错,然而作为新任的天子,他并没有能够改变周王室衰微的状况。各诸侯国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纷争再起,战火飞天,在这之中,几乎见不到天子出来调停的身影。
周天子真的象挂在天空中一样,是一朵云,或一轮月,默默地看着下面各诸侯的你来我往。在中原这片大地上,说起来他是最高的君王,然而他的存在似乎一点也不重要,更象是一个打酱油的,在战争的间隙之中偶尔露一脸,颁下几个被诸侯决定而不是他自己决定的诏书。
所以,虽然周显王、周慎靓王这些人,曾经贵为天子,然而在他们身上流传下来,能被众人熟悉的事儿,几乎没有,还不如一个公孙鞅。
那么,周天子跑龙套了,谁是大戏的主角呢?对,还是秦国,这片日渐壮大的土地,牢牢地站稳了诸侯之首的位置。
靓王二年,秦国攻打韩国,占据了鄢陵城。
次年,楚、赵、魏、韩、燕五国联合讨伐秦国,进攻函谷关。秦国派出兵队迎敌,结果五国联军败退,四散归去。
试问天下谁与争锋?唯独秦王笑傲江湖。
而此时,魏国的国君魏惠王已离世,他的儿子即位,为魏襄王。
魏襄王从魏惠王手中,接过的是一个烂摊子,魏国的土地,已经割让给了秦国不少。魏国向西不断退缩,江山满目疮痍,所以,他的首要任务,还是抵挡秦国的侵犯。
魏襄王一上任,便有一个叫孟轲的人去拜见他。
孟轲此人,大名鼎鼎,就是我们熟悉的孟子,孔孟之道当中的那个“孟”。不过,在今天看来,他是儒学大师,而在当时,他却没有这么受推崇,不但不受推崇,反而处处碰钉子。
他曾经去过齐国,游说齐宣王接收他的那一套,用以治国治民,可是齐宣王没有理睬他,然后他又到梁国,见了梁惠王,又把他的东西再重复一遍,结果梁惠王比齐宣王更甚,不但不认同他,还斥他太过迂腐,不切实际。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孟轲的东西,没人肯要。
其实梁惠王说的没错,孟子说的那些,就当时来说,确实是不切实际的。他的理念是讲仁义,主张人性本善,可是眼下各国都打红了眼,刀枪相见,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硬,才是硬道理。这片充满战火的大地,不是孟子之道可以生长的土壤。
那么,此时他来找魏惠王,是做什么呢?我们可以猜想,他依然是为推广自己的道理而来的。
结果可想而知,魏襄王是不会被那些飘浮在空中的东西打动的。孟轲的失败,在他走向魏国王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魏襄王没有重视他,他离开以后,自然也不会说魏襄王的好话。孟轲对别人说:“魏襄王那样子,根本就不象一个君主,站在他面前,生不出一点敬畏之感来。他猛然就问我:‘天下怎样才能安定?’我回答说‘统一才能安定’。他又追问:‘谁能统一?’我答曰‘不会滥杀的人能统一’。他又问:‘那么谁愿意让他统一呢?’,我回答道:‘天下百姓没有不愿意的。大王看那些禾苗,七八月间遇上大旱,都会枯萎,如果这时天上乌云突然涌起,下起大雨,禾苗就生机勃勃,一片葱郁。如果是这样,谁能抵挡呢!’”
不会滥杀的人,能统一当时的中原吗?后来统一中原的人,果真不曾大肆杀人吗?以后的事实会告诉孟子。
又过了一年,秦国再次大败韩国,杀死了八万人,俘虏了韩军的大将和申差。这一场战争,规模之大,死伤之多,震惊了各个诸侯国。
也可能,最让各国心惊的,并不是这场战争的死伤,而是秦国那利剑一出,所向披靡的气势。这种气势,在他们的身边,已经存在了许久,变得越来越凶猛,那利剑上的熠熠寒光,仿佛就在身边闪烁,让人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它的凌利。
就在这年,苏秦死了。他在齐国与大夫争权,被人刺杀。这个曾经靠一个美丽泡泡获得巨大荣耀,而后又左右投靠背人弃义的说客,终于走完了自己失败的一生。
而他的同窗张仪,依然在魏国,做着身在魏营心在秦的国相。
我们不要忘了张仪的目的,他“潜伏”在魏王的身边,是为了说服魏王,主动放弃抵抗秦国,与之交好,甚至把疆土并到秦国里去。此前,秦魏交战,魏国大败而归,而他却从秦国那里,暗中收了不少金银。
魏惠王虽然没有识人慧眼,将他留在了魏国,然而还是自有底线,没有听取他的提议,归顺于秦。那么现在君王更替,魏襄王会如何呢?
这一日,张仪来见了魏襄王,对他道:“咱们魏国,面积不足千里,士兵不过三十万,地少兵弱是一劣势,再者地势也不利作战,四下平坦,没有险关大河。防军分别驻守与楚、韩、齐、赵接壤的边界,守关者不过十万人。所以,魏国这片地方,常常被各国用来作战场。”
魏襄王叹了口气,是呀,这有什么办法呢!别人在自己家门前打仗,如果自己去拉架肯定不行,只能等着他们胜负定出,自行离去。
张仪接着又道:“现在,各国约定联合起来抗秦,作为兄弟之帮,互相救援,这固然是件好事。”(在苏秦死后,这个联盟又建起来了,说明这个办法还是有些可行的,只是原先的联盟太过脆弱,以至不堪一击)
“但是,”张仪向魏襄王靠近了一些,“这个联盟,真的有那么可靠吗?同一对父母生的兄弟,有时候还为了争财互相残杀,这多国之间,想靠着反复无常的小人苏秦的那一套伎俩,建成联盟,依我看根本不足以相信。大王,如果您不与秦国结好,而是依然与他对峙,那么秦国就会发兵进攻河外,袭击卫国,夺取阳晋。这时候,您依靠的那个联盟,还能发挥作用吗?”
魏襄王问道:“如何不能呢?”
张仪摇摇头:“如果秦国攻得了卷县、酸枣等地,又占据阳晋,那么赵国不能南下,魏国也不能北上,南北隔绝,那时候,即使赵王魏王有意相救,也无法发兵前来,您独自处在危险之中,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魏襄王皱眉沉思,张仪向下继续:“所以,我希望大王您,能仔细地考虑考虑,拿定主意。如果您愿意与秦国结好,那就让我辞去国相,回秦国去筹划这件事情。”
魏襄王将这番话想了又想,最后,同意了张仪的提议,将他派去秦国求和。张仪回到秦国后,再次出任国相。
魏襄王将那个联合抗秦的盟约,轻轻地抛在了身后。这个盟约,还没有发挥作用,就已经走向了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