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无非的一个点头,太后的一声令下后正式开始。
精细的菜肴,好看的点心,这皇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看着那一碟碟搭配的令人炫目的各式菜样,我再次在心底承认着,连吃的都处处透着令人垂涎三尺的富贵大气。
“咦,凤姑娘怎么不用?莫非是嫌这菜不合口味不成?”
刚一闪神,太后已是跟着问询起来,故作的关怀里透着令人难以言说的压抑。
我跳过无非关怀的眼神,微微侧身后,直视向太后:“若惜多谢太后关怀。”
看看这场面,多么的虚伪。多么的令人不屑。可,还是要应付下去。
宴会,在我未被几大美女的嫉妒淹没前终结束了。
这个太后,策划这场游戏的背后会是什么?
我望向那个面上维持了一晚平静安祥的太后,或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此次,不过只是一场宴会?
这样一想,心底竟是没底般的有些不安了起来。这个太后,到底想干嘛?饶我是见惯后宫算计的人,竟也是有些厌倦了。在这样的深宫,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一个不慎,便是全盘皆损。
——我想,我是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所以,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时间的脚步,总是流得很快。转眼,已是12月中旬。
晚上,晕黄的灯火,摇摇曳曳的流泻了一地。更加显了这夜色的凄凉与幽深
窗外,雨,还是沏沏沥沥的有一下没一下的零落着。
空中飘着的雨丝,似如那丝丝缕缕的轻愁,剪不断,理还乱。随着那滴滴落地的轻响,给人一种晕闷的感觉。我就这样倚着窗,一头乌发散散的披在肩上,一缕青丝被我无聊的放在手心把玩着,缠了又缠。没有人知道,面似平静的我,心中实已是转了万千的念头。
——以后的路,该如何的取合?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也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我拿这个主意。
以为自己来自几百年之后,可以将世事全部看清。原来,竟也是烦恼处处皆在。或许,世上果真是万事皆缘。只是有些看的清有些看不清,或迟或早吧。即是如处,自己能够来至此处,相信自有其因缘之所。
想起云若大师以及那次的梦境,随缘且随心。
——只是,真的,便可以依心而走吗?
那么,凤府如何?太子如何?以凤将军那么一份愚忠的性子,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凤将军有所闪失,凤夫人,能够得以保全吗?不能。这是肯定的。而自己,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有着任何的不安全。
撑一把伞,走入零落如许的雨中,直接到了殿中的小亭——倚栏自听雨。
尽管是冷寒入骨,丝丝的凉气直沁肺腑,但是,我坚信,这冬日听雨,应该是自有一番韵味的。果然——
站在亭中,抬头看去,只见那点点滴滴的雨丝呈帘幕状,朦胧似雾般的笼罩着远处青灰似的天空大地。缠绵,婉约。仿佛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缱绻不已,纠缠不清,分不出所以。偶尔,地上的雨点会溅起丝丝的水花,劈吧作响。
这一切,看在我的眼中,即是伤感,又是开心。开心的,是我见到了如此美景。想来,那江南烟雨也不过如此。伤感的,终究还是自己背景离乡的身世。虽说这里的生活是日日的锦衣玉食,无非等人待我更是百般的好,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缕来自百年之后的游魂罢了。
自哎自怨的我,痴痴的望着雨丝,想,果然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惹人愁。不然,今儿自个怎么凭空的如此善感起来?还好,碧荷的声音及时将我的思绪唤回:“小姐,您怎么又跑出来了?真是的,下着雨也往这跑,又生病了看你怎么办。”
碧荷一边轻轻的责备着我,一边为我整了整身上的衣衫。
望着碧荷担忧的眼神,我竟然有些痴了。亲人,便是这样的感觉?嘴一张,话已是不由的出了口:“碧荷,你想过家没?”
碧荷闻言,竟是半天不语。再看时,已是眼圈泛红:“小姐,碧荷自四岁起父母双亡,被叔婶卖入将军府。从小便跟着您,哪里会有家可想呢。”
那样的小声,以至于到了最后,似乎被雨声完全给淹没,低至不可闻。
可我确从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眸中读到了一丝难过。望着那有些灰朦朦的远处,我竟有一丝通悟的想法。原来,每个人的人生也是如此的坷坎。
一如自己,在这个时代,虽是名义上是有着自己的家,天大的富贵没错,但终归心底总是惶惶的。客里似家家似寄。此处即似我家,家却又似寄。那么,这寄与家之间,谁又能分辨得清?
——亭外,雨,颇有越下越大的劲头,哪里有谁能够给得了我答案。
或许,真的是雨的缘故。也或许,是最近一连诸多的变故。使得自己今日的思绪总是多变且易感。可无论怎样,自己毕竟是有过现代职场训练及高等教育心态的人,心底时时有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即来之,则安之的一股淡然的坚强,来支掌着自己这一路。
想到这,我轻轻一叹:“碧荷,我们回房间。不然,你要着凉了。”
“小姐。”
和着雨气,秋月的双眼中似乎浮起一丝的水雾,话顿了顿,也仅道了声:“谢谢。”
我一笑,挽了碧荷的手,相偕回房。
我心里很清楚,这几个字,是从碧荷心底发出。是出自于碧荷最真的心。一如,我待她,如亲人般的心态。想想,能得一人真心相待,人生,应该是知足的。
风,吹起千千遍。烟锁秦楼,遍倚栏干的夕照里,吹瘦了谁那一眉弯的清愁?
窗外,有风,在低沉的啸着。
“小姐,我们去外面转转吧?您在房里闷了一天了。”
碧荷与软玉这两个丫头倒是成了一伙,时时的在我耳边唠叨着。这些日子,无非没事便跑来我的住处,与我谈天、说地。听我不时的那些自现代才有过的乱七八糟的念头。而他,只是听着,不管多么的天方夜谭,他从来都不会阻断我。
就是那样,温温的笑,暖暖的柔,让我的心失了最后的防范。终于,我承认,自己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自我结识起便戴着面具的、神秘的西王——无非。
只是,我不会告诉他。他是西国的王,在迟国的形式未能明朗前,在不能确定他只是为我一人心动前,在我的身份未能摆脱得了迟国的皇宫前,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会做。
“小姐,您又发呆了。”绝对的霸道。这已是碧荷最近常用的语气了。她说,“小姐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么,便给她去照顾。”
面对这样的一个小丫头,你能够怎样?除了叹气,除了遵从,恐怕,别的什么招都没有了。反正,我就是如此。每每对上碧荷略有些责备的眼神,我总是很快的便投降了。
“好,我们就去外面走走。”说罢,我搁了笔,转身向着内室走去。
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头发清清爽爽的束成一把披在了肩后。眉上描了淡淡的几笔,望着自己从现代学来的化妆技术,用到这里感觉竟是不错。不由的一阵开心:“好了,走吧。”说完,一个大步率先走出了房门。
“小姐,等等我们。”碧荷与软玉急忙的跟在后面小跑着追。
御花园。并未因了这萧冬而失去了它原本的朝气,依旧的郁郁葱葱。
我正在赞叹着古人对于花草的用心,忽然的,一阵吵闹声由不远处传来,引的我脚步硬是生生改了方向。后退,左转。走到跟前一看,只见一红衣女子正手持柳条在抽打一个小女孩。两人的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被打的那个应该更小些。一身淡绿色布衣,此时正在一边躲一边求饶:“宛夫人您饶了我。荷花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人,倒是围了一团,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那唤做荷花的人解围。
——这些人,都是冷血的吗?
这宛夫人,她又是谁?虽说后宫惩处奴婢是一种阳光下存在着的秘密,但是,再怎么样,也没有人敢拿在这大庭广众下摆出来。今个,这位怎么敢在这宫里公开打人?
“住手。”
我本能的大叫出声,急步上前拦下了那仍欲抽打的柳条。一阵的疼痛袭上手背,我知道,刚才的这一下下这个女人是真的用力了。可恶。看着那躲在我身后倦成一团的小宫女,我不由的怒火不涌。管你是谁,不把人当人看,我又何必给你面子?
“你是谁?”宛夫人抬起头,直视着我,语气里有着太多的轻视。
“你管我是谁,这么小的一个人,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不过,便是一个宫女。我管教自家的奴才,再说,不是还没死吗?”一声轻斥过后,一顿,满口的怨,恨恨的看向我:“你敢拦我?”
不过,便是一个宫女?这就是她给我的答案吗?
我再一次的为这些古代人悲哀。一条人命呵。在他们的眼中,却是视若蝼蚁般的渺小。死了,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去在意?去追究一个主子的错吗?他们会说,那奴婢,死了,就死了吧。遇上个好些的,不过也就是以金钱慰其家罢了。
我忽视了软玉轻拉我衣角的小动作,转身蹲了下去,轻轻查看那个宫女的伤势。
“你管我是谁。宫女就不是人了吗?奴才就是该死的吗?奴婢就没有父母亲人?宫女便是生来该被你们这些主子打死的?”我冲着她有些失了理智般的怒吼。
实在是气急呵。看着那个小丫头身上一条一条的淤痕,很明显的,是新伤旧伤一大堆。她跟了怎样的一个主子啊,这些伤,烫的、掐的、拧的、抽的,令人那样的惨不可睹。
周围的宫女太监面有他色,有些年龄小的已是抽泣了起来。想来一是看到这丫头的伤痕,二是听到我刚才的那一番话语后心有所感了。哎,在这以礼为大的古代,主子,就是主子。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会是这样的想法。
“你便是凤若惜?无非带回来的那个民间女子?”
嗯?这个人,可以直称王上的名字。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身份?
只是,即然被人一语道破身份,索性便大方些。轻轻一笑,“若惜见过夫人。”
“真的,是你。”沉吟半响,竟然是突兀的这么一句。
我却是有些莫名其妙:“莫非,夫人之前见过若惜?”
“未曾识人,却……”
声音停了下来,一笑,语气里失了之前的寒冽,“罢了,今日之事,看在凤姑娘份上,本夫人不再追究。还不快去太医处上药?”
“是。谢谢夫人开恩。”一转身,小丫头跑的不见踪影。
“凤姑娘,我有些累了,先行回去。姑娘空了不妨来我这宛仪宫走上一遭。”说罢,不待我有所反应,一转身,似火般的红衣便在这清冷的冬日里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光,令人炫目的紧。
这个人,怕又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看来,皇宫中竟是卧虎藏龙,人才济济的。倾城容貌,却又有着令人难以捉模的性子。有着如火般的热情,这样的女子,生来便该是张扬的,令人忍让三分的。
——宛夫人,你意欲何为呢?
只是,奇怪,我直觉这个人对我竟是没有丝毫的敌意。
春情只到梨花薄。望红尘,只堪伤。一纸泪。趁风落。吹落了一地的梅花残泪中,谁在那幽幽的轻叹,红尘中,谁是谁的画眉人?是我,还是锁在云烟深处,叠了一重又一重的你?
用一生的相思,拈一首词,将自己的心思拢入那平平仄仄的诗章中。仿若回到了那前宋唐清的风月中。在那泛黄的诗页中,一些心事如流水般细细流淌,百年。千年。为的,仅是寻那前世的心动。今生的心痛。细雨,打散了如水的心事。时光渐隐。青春渐老。而我,被困在那所谓的嗔念痴影中。动弹不得。如水的温柔中,你,在思念着谁?谁,在思念着我?
对于无非,我的心思时而坚定,时而,却又是恍惚的不成。他毕竟是一国的君王,而我,要的不是做一个被锁入深宫的金丝雀的一生呵。
欲减罗衣寒末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
望尽繁红,人生,何苦,匆匆。西风瘦尽,年年凋了,多少秋。
如水的月光,滑过水榭、亭台。
而我,就立于那一弯新月的映射下,一曲又一曲的弹奏着。
轻寒,似水。琴弦,凄凄的幽响。
人生,何苦,何苦,匆匆。一遍,又一遍。
“我说,惜儿,这相思琴音,是为谁而弹呢?”
烛火稍晃了一下,悄寂的夜里,竟然传来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这是?
我一怔,不该是他的。我猛抬头,眼前,宫灯下,一袭白衣,略含慵懒神情的人,不是二皇子西楼春,又是哪个?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惊的有些语不成音,被无非看到,还有他的好?
“若惜大概是有些乐不思蜀了。”声音里难得的含有几许的落寞。
看了看外面被月色拢罩的夜,我忙不跌的起身,不待他有所反应,一边往外推他一边急道:“你快回去,趁这会外面没人发现,不然,一会无非看到了可是不得了。”
“若惜是担心我吗?”修长的身躯竟似生根了般的动也不动。
我眉一皱,低喝道:“西楼春,现在不是玩的时侯。这里不是你的迟国。”
“呵呵,若惜发脾气竟也是这般的好看。”
呃?我脸一红,这个人。怎么这般的没正经?
我眼一瞪,“你走还是不走?”
“走啊。虽说这里也是皇宫,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家的地盘舒服些。”
“那还站着不动?”我咬碎牙根。
这个人,真是可恶。其实,初看到他,是惊喜的。有着很多的话想问他,关于迟国的一切,送于凤府,等等。但是,我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被无非或是外面的人发现了,他这个二皇子便有可能出不了这皇宫。毕竟,我在这古代的根还在迟国,和他,也是没什么大怨可言。所以,心里想的也是希望他安全的。
“若惜,我可费了好多的心思才找到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嗯?小孩子要糖么?竟是这般的耍赖。
我哭笑不得,救命恩人?我何时又欠他一条性命了?
惜,目前真的不是谈话良机。外面,巡回的禁军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想起在迟国皇宫几次单独遇到他的场面,我不禁再次扼腕,这个人,我遇见他便会是没什么好事的。今夜,但愿不会出什么意外才好。
“若惜,你就这般站着待客?”好是无辜的语气。
呃……客?他把自己当成客。
我一怔,忽尔起了调侃之心:“二皇子若是找主人,可至西王寝宫一行呢。”
“可是,人家是来接若惜回去的。”
嗯?他竟然是来接我的。他怎么这般的好心?对上那一汪如清月般的双眸,我只看的到自己的倒影。真的,是来接我回去?是西楼黯下的令,还是,他本人的主意?还是,这一切不过便是策划另一场的阴谋的开始?
“若惜,回神了。再不回神,我可是要吻你了。”
略含沙哑的声与平日的清朗有些不同,听起来却是同样的舒服。
嗯?我一个回神,才发觉自己已然走至西楼春的跟前,再近一步,便已然会撞到他的怀中了。脸上,满是嫣红。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暧昧的场合,可不是我所想要的。
正想后退几步,只是,对面的人比我更快的欺了上来。双手一拢,便那样将我紧紧的圈了起来,一个低头,西楼春的唇已然压下,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咬了下来。
这个西楼春,他要干嘛?该死的,却又怎样都挣不开他的双臂。
“西楼春,放开她。”
突然的,一声震天般的大吼,在这廖寂的晚上,声传,几里。
西楼春稍一怔,我便趁了这个机会使劲一推,随后退离他的范围内。
抬起头,对面,一身王者之气的散发着满身阴冽的无非,就那样,立于一地的月色里。狠狠的瞪向我们。满眼,盛满了盛怒。满身,布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