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继位,大礼过后自然少不了的是热闹。午时萧傲得空回了怡萧殿一会儿,可那时万水却已经睡着了。坐了一会儿,吩咐了殿内婢子,她醒来后好生伺候着,然后又离开了。
万水再次悠悠醒转之时,萧傲还没回来,当即也没了用食的心,翻过身子又昏昏的睡去了。直至半个时辰后,再次醒来,见床前的坐的人,才轻声道:“大师兄,你怎的来了,师傅呢?”
倚天心底有些堵,师傅此时哪有时间管得了她啊,万花谷主继位,说来也是件大事。师傅是九霄山掌门,统领四大派,若是此刻离开,于礼来说,当真不妥。
“师傅还在忙,我一得空就过来瞧瞧你。听丫鬟说你今日还未进食,不饿么?”
万水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倚天见她毫无力气,当即心下一紧,欺近身将她半揽着坐起来。他也趁此没将她放开,如此平静的搂着她,是他日日夜夜的奢望。
“师兄,现在什么时辰了?”万水往外面渐黑的天色,问道。
倚天朝外一瞧,道:“快酉时了,你不饿么?”
万水呐呐开口道:“快酉时了啊,那我等着师傅回来,一起用饭,他应该快回来了吧,晚食都在这个时候的。”
倚天终是心疼了,道:“还是先吃点吧,师兄陪着你,好不好?师傅今日很多事要处理,定是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万水心里有些难受,想起早起师傅离开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会很快就回来,他怎的食言了呢?
倚天见她不答话,当即唤来屋外的婢子,吩咐着煮些清淡的粥来。
他二人此时心思都不在此,便是没注意到有何不妥,可那待命的丫鬟一进屋便傻眼了。
倚天师兄是搂着万水师姐吗?
当即心跳了几跳,赶紧的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若掌门知道,哪还得了。这主子的事,那是说不得的,得了吩咐后急步的往门外退。
那婢子退出了房门还心有余悸,将头低低的埋着,急步走着,竟是撞上了芙儿。芙儿当即沉下脸来,赤声道:“你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跟丢了魂儿似的,撞到人都不知了。你如此莽撞,若是不小心犯上了哪位爷,迟早会被撵出九霄山!”
这芙儿与掌门的关系,因着她有意无意的透露,这怡萧殿内伺候的丫鬟哪个不知晓几分,此一时如此说,那婢子果真慌了,急急道:“姑娘饶过奴婢一回吧,奴婢实在因着万水师姐而吓着了!”
芙儿咋一听‘万水’,便来了精神,紧追着问道:“万水师姐如何了?”
那婢子毕竟胆怯,哪里惊得芙儿逼问的气势,一时间只当找了个可依靠的主,便吞吐道:“万水师姐和倚天师兄在屋里,奴婢不是有意看见的,芙儿姑娘,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芙儿一听,便知事有蹊跷,速速打发了婢子下去,便偷偷朝那屋靠近。轻手轻脚的站在窗外,贴着耳朵细细听着。可里面声音太小,她听不见,便手沾唾,在纸窗上点开小洞往里瞧。
很快轻脚离开,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当即便朝那宴会的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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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主继任大典,晚宴自是热闹的,觥筹交错间萧傲竟没真正开颜,几度朝殿外瞧去。天色早已黑了,他是一心想着那受伤在床的小丫头。
坐于次位的药仙儿倒是殷勤,今日是她荣登宝座之日,这失而复得的谷主在她看来,自然是这个男人为她取来的,几度亲自起身为萧傲斟酒,顺带在男人身上煽风点火。
萧傲一直冷着脸,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此时却对其他的女人动不了心。都是世间的俗物,心里装了一个小丫头已经足够,哪还由得别人?
几次试探萧傲都不为所动,药仙儿自然败兴而归。说来她也是个会笼络人的聪明人,很快便举起酒代掌门敬各派门主,举杯间便是那客气、谦虚的言语,一张玲珑巧嘴吹捧各派前辈之时又不落下痕迹,当真是左右逢源,得来众人一致点头称赞。
她有本事,面上有光的自然是萧傲,药仙儿此时竟是有些飘忽起来。想着离那掌门夫人的正主位置该是不远了。谷主一事,萧傲是完全站在她这一方的,这一点,四大派人人心知肚明。心底猜测在,那丫头得宠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正待药仙儿回头之时,却见那小丫鬟凑近萧傲耳旁一阵嘀咕,随即萧傲那张脸更是阴沉到谷底。
女人大抵都是敏感的,那丫鬟是怡萧殿内伺候的婢子,此时急慌慌的来找掌门自然是因那殿中的丫头。当下便有些急了,顾不得妥与不妥,快步走上萧傲的宝座旁,笑颜道:“掌门,仙儿敬你,仙儿初为万花谷主,还要掌门日后多加提点。”
喋着话便要向萧傲身边蹭去,哪知萧傲此时一个起身,眼神一凛,向欢腾的大殿一扫,道:“大家请尽兴,且允本尊先行一步!”
众人一顿,自是不明发生了何事,即刻齐齐起身,道:“恭送掌门!”
只待萧傲身影已在夜色中隐去,殿内气氛才重新欢腾起来。
药仙儿无疑是吃了一回瘪,可毕竟今日她便是万花谷主,是此地的主人,这当家人自然不可离席。望着那离开的男人,心底有的尽是不甘和不明。
这个男人,她永远也不会懂,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萧傲迈着大步,径直向怡萧殿走,脸上尽是杀气。愤恨低咒:倚天,孽徒!若此事当真,本尊今日便将你了结!
‘嘭’地一声震响,房门被推开,惊呆了屋内所有人。萧傲怒气腾腾跨进屋里,寒眸一扫,即时便后悔没信她。
屋内一应婢子都在,万水正披着他的披风安安稳稳的坐在桌前喝粥,至于那‘罪大滔天’的孽徒却坐在另一边翻着他为丫头写的墨宝。此一刻,皆是震惊的瞪大眼睛望着他。
“师傅!”倚天最先反映过来。
“参见掌门!”倚天话一出,垂立的婢子也随即行礼。
虽不是他不敢想的场面,不过倚天果然在,还是让萧傲心底闷堵异常。
“水儿……”
冷戾如萧傲的男人竟也有词穷的时候,反应过来时回头狼眼直射向芙儿,随后迈开步子向呆愣的丫头走去。
万水确实被那一声震响给吓蒙了,当即狐疑地望着走近她的萧傲,舔舔唇瓣,轻声道:“师傅,那门是何时得罪与你了,怎的如此待它?倒是将万水吓到了。”
小丫头这话说得萧傲当即松了心,走至她身边,大手轻轻拢了拢加身的披风,道:“水儿,为师见到你,心便踏实了!”
这话直让那垂立一旁的婢子震惊,一旁的倚天更是心内彷徨。这丫头得师傅如此厚爱,究竟是福是祸?毕竟,师傅的尊贵身份他是知道的,那样的金屋,对万水来说,何尝不是牢笼?
只因他懂她的想放飞的心,所以,他更是知道师傅绝不是她该托付的人。只能苦叹,为何她就不肯认真看看他?
萧傲这一句本是由心而出,可万水却急急闪躲开,道:“师傅,你怎的突然回来了?你特意遣大师兄来告诉我,你要晚些才能回。可他前脚一到,你立马就出现了,你们这是合着伙儿在逗我玩儿呢?”
丫头如此说可谓是巧妙得很,不仅将那乌有的事化解,又暗地里为倚天开了脱。
萧傲一听,当即明了来龙去脉。堂堂高高在上的掌门竟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子愚弄了一番,如此搬弄是非,竟还是想挑拨他的女人与他的关系。如此恶毒婢子,留着何用!
可毕竟万水在身边,不便动怒,隐忍着与她说话。可此时倚天却说话了:“芙儿,刚才师妹唤你为她送吃食,你去了哪里?”
万水似乎这一刻才想起,起身贴近萧傲,看着那将头埋进胸间不停颤抖的小丫头,心底嗤笑:竟也知道怕了?
小手环着萧傲的身,娇声道:“是呢,今日我唤你多次竟也是不在的,怎的此一刻师傅回来,你又在了?只因你是伺候师傅的,所以便是不屑为我端茶水了?”
那芙儿虽是有百个心眼儿,可此时也早就吓腿软了,‘噗通’一声跪向地面,俯身在地,求饶道:“万水师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掌门,您要为奴婢做主,奴婢真的没有!”
万水冷眼看着伏地的婢子,轻启朱唇道:“那就是我在说谎了?”
万水的伶牙俐齿她自是没见识过,芙儿当即慌了,急急道:“不是,不是,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万水师姐,您饶了奴婢吧!”
“水儿……”
“师傅,你莫要袒护,这芙儿可是自诩是这怡萧殿的女主人了。平日里我唤她竟是不理睬,今日我再三唤她,更是胆大得连人都不在了。如此婢子,是有那做主子的傲气,偏生委屈了,做了个丫鬟。”
万水本不是善类,惹到了她,自然是要还击的。拿开萧傲环在她腰际的手,缓缓走向伏地连连求饶的芙儿,继续道:“芙儿,你自个儿说说,你刚才去了哪儿、可是在躲着我?”
萧傲眉头一拧,这丫头有时候就是会得理不饶人,如此不依不饶,竟是有些担心她若问出了芙儿是与他传话,而他就是信了那贱婢的话才回来,岂不是会伤了她的心?
男人大抵是自私的,萧傲哪会例外?他是容不得自己在她心中有任何的不佳。芙儿这贱婢是不可留,可此时却不敢让万水再继续盘问。
“水儿,这粥都快凉了,快些过来,那贱婢为师自会处理!”
万水回头,莞尔一笑,要她此时收手,不可能!道:“师傅,你也听听她有何说辞啊!”
“一个婢子而已,怎的如此上心?”萧傲走近她,将她拉进怀里。
万水却在下一刻脱开了他,道:“一个婢子而已,胡须如此袒护?”
萧傲一愣,她竟是又错会他意了,当下便不再多言,由着她去折腾。
“你如实说来!”万水声音渐冷,指着那婢子厉声道。
芙儿跪地一抖,自是悔不当初,呜呜咽咽道:“奴婢,奴婢是去请掌门了,奴婢只是将看见的事向掌门禀报,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掌门可以作证。”
万水清清冷冷的回头看了眼萧傲,再问道:“你看见了何事?”
“万水师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你饶了奴婢吧……”
万水冷声打断道:“不,你看见了,跟掌门说说了些什么,说与我听!”
芙儿被逼得无路了,抬眼偷望掌门。可那个她心中神一般的男人此时却神情冷酷,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心底顿时一阵悲凉,他当真是不念那一夜之情,他当真是为了讨好眼前的女子而对她残忍至此!
大抵是起了共存忙的心思,‘你不仁我不义’,她是逃不过了,那个男人,想要以此讨好万水,她偏要垂死挣扎。
“奴婢看见倚天师兄抱着师姐,奴婢很愤怒,万水师姐已是掌门的女人,岂可遭他人染指?所以奴婢才冒死前去请掌门回来。”
万水虽早知那一幕被看了去,可一听芙儿口误遮拦的话,当下便气极,谁说她已经是掌门的女人了?转身望着萧傲问道:“所以师傅是信了?”没等萧傲说话,便又道:“是了,不信怎的会突然回来?我道师傅今儿是吃了火药了,如此愤怒。原来,万水在师傅心底还是如此不得信之人!”
萧傲立马也慌了,急急跨近万水,将她拉进怀中,道:“水儿,为师、只是担心你!”
“罢了,师傅,万水也受不得您的解释,你如何想我我都认了。我终还是一个丫头而已!”说到伤心处便已泪眼欲泣,竟是分不清真假。
“水儿,你莫要如此想,为师绝非不信你。”勿地拉着她的小手往他炙热的胸膛放,再道:“水儿,你好生感觉,你可知,为师的一颗心,满满的都是你!”
万水本是在做戏,若不是清菱正巧来怡萧殿,途中便见萧傲与身后的芙儿正急匆匆的往怡萧殿走。当即是猜测有事不妙,便抄近道先一步进了怡萧殿,向万水知会了一声。万水自是料到那婢子多舌,便有这一出莫名的戏码。
可此时萧傲这话一出,当即便意识到是她过了。慌忙推开萧傲,道:“我感觉不到!”
此时那芙儿竟不是时机的跪步移向萧傲,拖着萧傲的袍子求道:“掌门,看在芙儿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您饶过芙儿吧,掌门!”
萧傲当即怒火中烧,大怒道:“搬弄是非的贱婢,多留你一刻都是多余!”
一脚将芙儿踹开七八步远,那瘦弱的身子直撞向房门,同时听得芙儿一声惨叫,随即便滚落在地。可就在下一刻,身上的衫子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倒在血泊中。
“掌门、掌门……孩子,你的孩子……救我,救我的孩子,掌门,我有了你的骨肉……”
嘭!
什么东西在瞬间轰然倒塌!
万水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瞬间发生的事。机械地转动着脑袋,转向萧傲,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嗫嚅着道:“师傅,她、她说的是真的,她、她……芙儿、怀了你的、骨肉?”
萧傲当即脸色发黑,他竟是做了一件糊涂事。这么多年来,他没允许任何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子嗣,怎的一时疏忽,让这贱婢钻了空。
房内婢子们见掌门大怒,个个噤若寒蝉,哪里敢上前救起芙儿?倚天心底也跟着震动了一下,他最清楚,这是不幸的。走到万水身边,轻声道:“师妹,这不是师傅的错!”
那满身是血的芙儿还在脆弱的申吟,做最后的挣扎。萧傲竟当真忍心不救她,即便她怀了他的骨肉也换不来他的一点心。当即便转向万水,哭求道:“万水师姐、师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师姐……”
万水猛然间清醒过来,转身看向芙儿,那触目惊心的一大滩血迹让她刺痛了心,多多少少都有些惧血,当即有些崩溃道:“血、她流了好多血,快救她,快救她啊!”见众人没人敢动,转身走近萧傲,急道:“师傅,孩子是无辜的,救救她吧,救救她!”回头朝着那一干垂立的女婢,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大夫啊!”
任这丫头再怎么心急,可掌门没发话,谁敢移动?倚天竟也将脸转向了一旁。今日若是换得心善一点的婢子,他或许会心有不忍,可这芙儿心思太多,必是留不得。
万水急得直跺脚,这可是两条人命呐,奔至芙儿面前道:“你撑住,我去请大夫,你要撑住!”
芙儿早已脸色发白,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想要抓住万水,却始终抬不起来:“师姐,我对不起你……师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万水急急往屋外跑,可她还没跑两步,便听芙儿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这一声响彻整个怡萧殿,划破暗夜,刺耳无比。万水回头,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师傅竟然亲手杀了她,竟然杀了她!
当即便感有些眩晕,竟是看不清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这个黑漆漆的夜瞬间安静了。
“水儿,水儿,我的水儿,别怕,没事的,别怕!”
萧傲收掌,大步便向万水走去,一把将踉跄欲坠的人儿拥进怀中,紧紧搂着,吻着她冰凉的小脸,轻声哄着。
即刻便抱起万水走向另一间屋子,这屋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自是不能再住了。
萧傲眉头紧皱,他还是不免担心,如此一来会不会招来她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