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云见她底下了头,无声的笑了。见好就收,不再接话,抱着她娇软的身子往清菱的寝宫走。
清菱,他是不会让她轻易回来!
无疑,万水失望了,挣着身子要下地,抬头望着箫云,道:“云,放我下来!”
箫云垂眼看她,依言将她放下,大掌将她的小手包裹。即便已到炎夏,她的手依然冰凉。这凉凉的触感让箫云当即皱了皱眉,越发握紧了她的手。二人都不说话,看得出来此时的万水是有些失落的。
这日箫云早朝时,万水竟是到了威严的朝殿,等着箫云下朝。是早了些,也有些犯困,可心底却是甜丝丝的,她这也算是来接老公“下班”呢!
这“凌霄殿”本是后宫嫔妃不可踏足之地,可因着皇帝宠这唯一的皇后上了天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所以万水踏进这凌霄宫便没有人阻拦。
万水轻轻挑开鎏金幕帘,探身往那庄严肃穆的朝殿之上望去。此时恰巧有一官员上凑边境叛乱之事,她并未留心细听。只见文、武百官分立两旁个个神形严肃,竖耳倾听。大殿内外三层禁卫军站立,愣地给威严的朝殿再添几分肃杀之气。
抬眼望那高高坐在金銮宝座之上的箫云,朝服加身,凭添了他几分霸气与冷漠,那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尽显。因着是他的正侧面,万水只能瞧见他的侧脸。
饶是如此,也能看出那如鬼斧雕琢的俊逸论廊坚毅无比,生冷异常。眸光更如那阴狠的戾鹰,愣地让人寒颤不已。
那起奏的官员话落,箫云威严得有些阴狠的声音响起:“为何不将俘虏就地正法?犯我仓衡寸土者,皆不可饶恕!”
万水一怔,那寒戾的声音怎会出自的温文尔雅萧云之口?
为了能看见箫云的表情,掩在鎏金帘幕之后的身子侧了侧,急急往箫云望去。只见此时的箫云完全与平日笑得一脸温和的男子相差巨大,俊脸冷漠到极致,那双骇人的鹰眸好似可以生生将人撕成碎片。不仅冷,那里面还闪着嗜血的精光。
万水初看之下,差点踉跄栽倒,好在身边宫婢及时相扶。万水绣眉紧蹙,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高坐龙椅之上的陌生男人,看不出那冷硬的表情有几分真实,当即是困惑之极。
难道,每个帝王在朝臣觐见之时都会如此掩饰吗?君王当真不可再臣下面前展露一点情绪的?
箫云面上冷硬,毫无表情,愣声让那双几乎可以凌空撕碎人的戾眼便跳脱出来。万水困惑的便是此,眼神那是发自内心的,箫云怎会有如此可怕的表情?
箫云掷地有声的话落,那上报的官员便即刻跪地求饶:“皇上,臣知罪,请皇上降罪!”
箫云面上表情未变,拉动削薄唇瓣,戾声道:“自作主张,放走敌寇!来人,将左大人压入死牢!午时凌迟!”
片刻间,待命的禁卫军便上殿将那早已吓得腿软的左大人带了下去。整个朝堂之上,个个面色苍白,噤若寒蝉。
那左大人怕也是没想过这新君当真要他的命,愣地是惨白了脸,迟迟没反应过来便被禁卫军带了下去。
这个国君比他们想象的狠戾百倍,可以说仓衡国君史上鲜有。懦弱的君主当朝,百姓必遭人欺。可阴狠如此的君主当政,怕是会落得“暴君”二字。
当即一群老臣们忧心忡忡,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诸国都在紧急备战中。弱肉强食,这是天下大乱的定理。有国君如此,倒是能让仓衡在这天下群雄翘起之时保得太平。可,狠戾如此,对仓衡百姓,究竟是福是祸?
万水简直惊呆了,如此便要斩杀?细细看着箫云,那神情越发的寒戾,就如封冻千年的冰川一般。如此冷漠,她只在萧傲脸上见过。可萧傲也仅止于此,而箫云,冷戾中,竟还有不可忽视的阴狠。
万水猛地心跳快了几拍,有些手软的放下帘幕,不敢再看。潜意识里,不想将如此阴狠的男人与箫云挂钩。拧着眉头,或许,这只是他的表象,只是令朝臣信服他的表象,他还是温柔的!
大抵人们都不愿不好的事牵连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她亦如此。可即便为他找着种种理由,身子仍然有些发软。
良久,朝殿终于散了,箫云走进这帘后便看见呆坐的万水。当即欣喜不已,她在等他啊。那阴戾的脸如同三月的冰雪一般,瞬间融化殆尽,温柔得可以溺出水来的眼眸浅浅含着笑。大步向她走近,在她完全没回过神来之时,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往水云殿走去:“怎的不多睡儿?寝宫距此甚远,作何要走这一回?”
语气虽是责备,可那欢喜之心是溢于言表。如此的箫云,万水早已习惯,不去想方才所见之事,道:“当是晨练了!”
回到水云殿时,蘅儿已经到了。万水一见小家伙,便挣开箫云,轻声唤道:“蘅儿!”
那正玩得起劲的小家伙一听这声音,立马转头,在那黑眼珠子接触到万水那一刻便往她奔跑而去:“母后!”
万水接住扑进怀中的蘅儿,当即开心的笑起来,重重的在他柔嫩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道:“这一月可有好生练剑,可有好生听太傅大人的教导?”
蘅儿因见着万水,肉登登的脸儿有些微红,当即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有的,有的,太傅先生都夸蘅儿呢,剑术也在练!”
“嗯!”
万水满意的摸摸他的小脑袋,随即便将他抱起来往宫殿里面走,竟是将那登时满脸阴寒的箫云忽视了。
紧跟着万水走进寝宫里,不想被她忽视,便出口道:“水儿,与我换衣!”
蘅儿他本是不待见,可因着万水喜欢,他便给了他个身分,做个皇子,让他留在宫中。因着万水,自然对蘅儿的抚养不可怠慢,一切都按照皇子礼遇相待。
平日里见着倒还好,可此时他见着那粘人的小东西竟是反感起来。大抵是因为蘅儿抢了本该时刻想着他的万水吧!
万水抬头望着箫云,道:“云,我在和蘅儿说话呢,一个月才能见他一面,你让我好好和他说说话好么?”
箫云微愣,眼里的温柔瞬间变冷,不过很快又清明过来,走进寝宫后方的流苏纺纱帘后,独自将朝服换了。
万水与蘅儿是当真投缘,万水本就极爱小孩儿,加之蘅儿长得粉雕玉琢的,跟中国娃娃一般,万水自然越发爱不释手。
那闪着亮光的晶亮眼睛不停眨着,就跟真的娃娃一般。万水乐得不得了,时不时的捏着他的小脸,再是亲着蘅儿可爱的脸儿。蘅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哄万水开心,将这一月来大大小小的事都细说与她。
奶声奶气的童声,幼稚浅显的描绘倒当真让万水听得欢喜。这殿内的欢笑声自然刺激了流苏纱帘后的箫云,登时只见他脸色越发冰冷,吓得伺候他更衣的宫婢不停的发抖。
突然间听箫云大喝一声:“放肆!”
当即几个宫婢吓得直跪于地,连连求饶道:“奴婢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只因箫云此时的表情太过阴寒,仿佛能生生将人生吞一般。
箫云“魔影抓”正练至第九重,性情早已起了大变化。诸多时候控制不住体内那叫嚣的心魔,若不是强大的毅力,怕是早已随着那心魔失了心性。
倏地一抹阴狠闪过眼眸,抬掌正要落下之时,却听赶进来的蘅儿唤住:“父皇!”
蘅儿是看见箫云那转瞬即逝的阴狠表情的,可孩子虽小,他毕竟也是“老江湖”,虽是懵懂,却也知道一些。只是,现在的箫云是他的义父,小孩儿也护短的,当即往箫云身边跑去,抱着箫云的腿道:“父皇,她们惹您生气了,父皇别气,有蘅儿和母后呢!”
此时万水也走了进来,她极少见箫云在奴才面前失控。走近他拉过他暖暖的大掌,软声道:“陛下,怎的动怒了?身体要紧,无须因这些个没规矩的婢子伤了身!”
箫云面上早已恢复温和的表情,顺势将她搂进怀中,道:“水儿为我更衣!”
万水微愣,这才发现,他进来如此久,竟连这身尊贵的朝服还未脱下。当下便明了箫云为何而动怒,离开他的怀,转而目光一扫跪地的宫婢,厉声道:“来人,将她们拉出去杖责三十!”
声落即刻便有带刀侍卫进殿将一群呜咽求饶的宫婢全全带走,万水转身望着箫云,再靠近他为他宽衣,边轻声道:“云,莫须为这些个小事动怒,你的身体可是天下百姓的。”
箫云眼底含笑,有些温暖,因她的信任。他此举是有些幼稚,却仅是要那忽视他的人注意到他罢了。虽是小事,可他知道,她的心是向着他的。
蘅儿黑亮的眼睛望着箫云和万水,面上是一派童真,可心底却有了些小波澜:似乎,这个父皇、不是表面这般呢!
其实箫云近来习性大变,诸多地方已经显露。可当局者迷,万水并没有感觉到,即便感觉到了,也会如同朝堂所见后一般,想尽千般理由为他开脱。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箫云曝露的疑点在万水看来,大抵都归结于“君王”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他的压力,她多少也能理解一些。
箫云自万水进来后,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刚才那阴狠之色仅是幻影,如此温文儒雅才是他。很快,穿戴完毕,箫云揽腰将她一把抱起往外走,道:“水儿,蘅儿要学的尚多,今日难得放休,让他好生休息。”
万水自然明白箫云的意思,当即不愿意,道:“刚见到蘅儿呢,就要送他回去么?他在我这儿就是休息了。”
箫云今日倒不由着她,将她放在贵妃榻上,随即也坐于她身旁,道:“乖,听话!”
万水皱眉,那方跟着走出来的蘅儿倒是机灵,他自然知道这父皇是容不得忤逆的,当即便脆声道:“母后,蘅儿本是来与母后请安,看看母后安好。这就要回去练剑了,若不,师傅会罚蘅儿的。”
教蘅儿功夫的人便是朱琰,教他识字念书的是萧太傅,也就是曾经带着箫云逃往子樱的大臣。遂,可以看出箫云是颇重视他的。一半原因是万水喜欢,另外,自也是看出了蘅儿的资质。
蘅儿一说,万水便皱眉,而箫云倒是赞赏的看了一眼仅到他膝盖的小孩儿,如此年纪,就知道察言观色,相信这小子将来不会让他失望。
“当真不可多留一会儿么?若不,母后下令与朱琰师傅,今日练习取消可好?”
毕竟是还是小孩儿,蘅儿当然是想多与这个母亲待一会儿,在他要点头之时,箫云道:“慈母多败儿,水儿,孤可不想我仓衡大皇子将来是个废物!”
这话虽是在劝万水,却也是说给蘅儿听。就凭蘅儿刚才的心思,倒是不担心他听不懂。
果然,蘅儿一听,小小的心震了一下,当即软软的小腿儿下跪在地,道:“父皇、母后,孩儿定会好生念书、习武,将来为父皇效忠,为百姓请命!”这话说得道不像个五岁不到的孩子,不过倒是让万水欣喜不已,当即将蘅儿扶起:“蘅儿真厉害!是母后错了,母后这就遣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眼巴巴的看着蘅儿被送走,转身望着箫云,轻蹙秀眉道:“云,为何不让蘅儿多待一会儿?”
箫云浅笑,道:“蘅儿要回去修习,不可将他耽误了!”
万水瞪大眼睛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满是不信。小脸儿随即也拉了下来,不说话,就那么望着。箫云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道:“因为我不想水儿对着别人笑得那么开心,除了可以亲我,别的男人都不可以!”
万水“噗嗤”一声笑,这醋吃得、当真有些好笑,反道:“男人?蘅儿还不过五岁,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管!”箫云倒也随她一般,耍赖了。
万水轻声笑着,拉着箫云暖暖的大手,仔细瞧着,轻吻了一下。随后安心的窝在他的怀中,一种安详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如果可以,真愿意如此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