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纹愉悦的吹着口哨，穿衣下楼吃早饭，调戏了一阵蒂娜和其他的女侍应，摇头晃脑的去找下一个乐子。
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莉莉·扳手和欧克·齿轮垂头丧气的脸，还有一大堆新的报废的零件。
局限于这个世界小作坊式的生存方式，他们永远隔着一层窗户纸，找不到问题的关键。
河纹冷血的笑了，试验吧，失败吧，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求我吧，人只要求了一次，下一次就更容易跪下了。
只是现在，他们还失败的不够彻底，还不是下手的时候。河纹只需要领取自己被许诺的工程学知识，静观其变就好了。
和昨天一样，莉莉没有精力解释什么，扬手一阵魔法的辉光，继续自己迷茫的研究和思考。
顺利的学会了好几份新的工程学图纸，河纹前往大锻炉熔炼铜锭，叮叮当当的按照新图纸打造了一些铜质工程学零件，提升自己的工程学技能等级。
最后，还仔细的打造和铣磨了两个内燃机上所用的，完全一样的工件。
明天要用。
对着火光比了比，河纹很满意这两个工件的质量。
多谢冷钢师傅的悉心教导，才让这些变成了可能。
河纹今日的计划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了，突然间，整个人就这么闲了下来。至于赚一点外包锻造工件的辛苦功夫钱，无论对于那个计划的进程推进，还是对实际上良好的家庭经济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无聊至极的他就早早的回到石火旅馆等中饭。
忙碌的缇娜看到丈夫早早的回来，心里满心不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河纹推说，“不是总有活计的。”
“哦”，缇娜想想也是，河纹才刚刚出师，没有名气和委托是正常的，不能打击自己丈夫的积极性。
河纹混过了中饭，百无聊赖游手好闲的离开了旅馆，连餐盘都忘记帮缇娜收起来。
四处闲逛了半个下午，河纹又回到旅馆等晚饭了，像极了找不到工作依赖妻子养活的废物男人。
缇娜更加的不高兴了。
所以说吧，男人和女人，差别的地方多的很。
河纹嘻嘻一笑，拍了拍女人的屁股，说，“我有数呢，别担心了，睡觉吧。”
雾月三十日，早有计划的河纹早早的就起来了。算算时间，可爱的小侏儒一定被失败折磨得快要崩溃了吧？
还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缇娜感觉到男人温暖的怀抱离开，不满的哼唧哼唧，自己很少的幸福快乐被减少了。
虽然很想挽留男人，可是对于河纹积极的离开家寻找生计，缇娜还是支持和期待的。
河纹来到莉莉·扳手的屋外，果不其然，报废的零件更多啦，两个侏儒的表情更丧啦。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尊敬的前辈，我想我们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只是不知道哪里犯了一些小错误，家祖常说，魔鬼就藏在细节里。”
两个侏儒闻言像打了一剂强心针一样，振作起来，立刻翻身而起核对图纸，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的细节。
呵呵。
执迷不悟。
河纹在哗哗的翻阅图纸的声音中走到墙角，蹲下去检查那些报废的零件。果然，那些看起来和图纸上描述的一模一样的钢制零件实际上和工业化制品存在巨大的区别。
工件的表面，充满了蒸汽朋克的傻大粗黑的异界风格，粗糙，没有经过表面硬化耐磨处理的。
河纹把圆杆在地上一滚，仔细观察滚动的速率，很糟糕，不是很匀速，说明圆做的不标准。
河纹把两个应该一致的工件对在一起，发现连大小也有细微的差别。
河纹把螺纹和螺栓拧在一起，用力的吹了口气，很糟糕，是漏气的，说明密合性有限。
河纹用扳手敲了敲大块的工件，仔细的听金属震颤的尾音，杂音很明显，工件的内部全是砂眼。
该说这个世界的科技可以实现工程学的奇迹，全靠魔法帮衬么？
可是内燃联动机，是大工业化的精华集合，复杂的内部关联结构，让每一个可能的细节错误，在动力的传导里都会被逐级的放大，最后积累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就这，还想8缸联动，想屁吃呢吧。
但是，饭得一口一口吃，每天一个小目标，每天一个小进步才对嘛。
河纹咬牙切齿的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为了一些无害的小毛病和小习惯，被导师反反复复盘弄的日子。
报应不爽啊，轮到我做导师了。
“嗯哼，”河纹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鄙人很小的时候，曾经在曾祖父的工坊里看过原型机的样子和未组装的零件。”
从故纸堆中惊醒的莉莉和欧克猛的抬起头，异口同声的急切追问。
“什么样的？”
“和我们的有什么区别？”
河纹就是要让他们急，他们越急，以后求到自己的时候腰杆就会越软。自己就越是能予取予求。
“鄙人既然加入了这个项目，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坐享他人的劳动果实，所以鄙人仔细的回忆了年幼时的场景，时间太久远，记忆太模糊了。”
“噢，说这个有什么用，你赶快再努力想想。”欧克·齿轮急的连护目镜都戴歪斜了。
“昨夜在梦中，一个场景格外的清晰～～”
河纹顿了顿，把侏儒的味口吊得更足了，直到侏儒期盼的表情都快扭曲了才接着说，“头发苍白的曾祖把彼时还是幼童的鄙人搂在怀里。”
河纹又顿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
欧克急得坐立难安，张嘴就要大声催促。莉莉·扳手生怕他打断河纹回忆，一把捂住他的嘴，“嘘”。
欧克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曾祖父把两个完全一样的零件举起来，对着光重叠，光线严丝合缝的显示出没有一点毛刺的边缘，对鄙人说，‘看吧，孩子，这就是两个完全一样的零件，河纹家族最大的秘密，记住它，用性命守护它。'”
语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河纹从口袋里掏出那两个铜铸的工件，“当啷”一声，扔到侏儒面前的工作台上。
侏儒立刻拿起来对着光，一看，是真的，自己从来没有意识过这些！
侏儒迷茫了。
不自信了。
一个新的，冰冷的，陌生的机械世界的大门，为他们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
难道这么多世世代代的追索，都是错误的？
眼前的工件，还有神奇的图纸，仿佛让他们看到了造物主泰坦们的无限辉煌。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们还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
莉莉和欧克看向河纹，就好像信徒看见了弥赛亚，河纹，就是这个世界工程学的先知！
先知的话就是主的教诲，指引迷途的羔羊。
“我想，既然只是完成一个模型，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从最简单的2缸联动开始。它们的原理是一样的，但是难度却下降到我们可以掌握的地步。如果成功了，就方便我们说服更多聪慧的天才加入我们的计划。”
河纹的话立刻触动了小侏儒欧克敏感自私的神经。
欧克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工程本身，而是一旦更优秀的技师加入，会挑战甚至取代自己的地位。“啊，这个嘛，我想寻找更多伙伴的事情还得再等等，再商议商议。”
欧克·齿轮搓着手想找到拖延的方法。
莉莉没有给欧克任何缓和的机会，作为项目的发起人，她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她立刻拍板定音。“河纹说的对，就这样。无论如何，先做出这个两缸的模型。”
两个侏儒爱情的小船在风雨中飘摇。
在河纹的指导下，在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三人事半功倍的劳作。
深夜，第一台铜质构件的模型机顺利组装出炉。紫红色的金属外壳锃亮的反射着烛光。
千难万苦，玉汝于成。
千锤万凿出深山，得之不易啊。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河纹打破了沉默，“莉莉，上吧，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莉莉颤抖着手，接通了油管，点燃了点火装置，一通杂乱的爆响，砰砰砰，气缸的声音平稳清晰起来，带动着传送轴有力飞快的旋转，实验成功了！
三个人围观着飞速工作的小东西，各自陷入了美妙的遐想。
莉莉似乎从金属迷离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终于成为铁炉堡最著名的技师，在鲜花和掌声中成为被人尊敬的大人物。
欧克的梦稍微多一点，里面多了一个戴着婚纱的莉莉。
河纹呢？河纹的梦太昏暗太复杂太罪恶。
小东西在众人痴迷的围观中，燃烧尽了自己的生命。
柔软的铜质缸体承受不住高频率的内燃机缸内爆破，逐渐的变形，咔嚓声的杂音越来越重，终于打断了美妙的砰砰砰的声音，在一阵火光和浓烟中爬了窝。
需要更好的材料。
可是，更好的材料，在这样的精度要求下，也意味着随之急速提升的加工难度。
三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个项目的。
对工程的热爱和对莉莉的爱情，此时终于在欧克的心里终于压过了对荣誉的渴望。欧克站起来，打破了平静，摇摇晃晃的走出门，“欧克会找来更多的伙伴的。”
莉莉飞奔而去，从背后抱紧欧克，“别难过，莉莉会一直爱你的，我们一起去找伙伴。”
“嗯”，小侏儒涕泗横流。
其实，有的时候，小人物斤斤计较的爱情，也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