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帘之上,映出了一团硕大黑影。然后,一只胖白的小手从风帘外面伸进来,试探摸索着栓扣。
雪莲是采药女,经常会在山中宿营。她虽然年轻,但也十分警醒。她已被异常的动静惊醒,盯着那影子与手惊惧不已,但一直忍耐着没有尖叫出声,而捅了捅身侧的明月夜。此时,后者也完全清醒了,悄默声地窝在锦被中,目光烁烁盯着那奇怪的手。
两人相视,明月夜做了个嘘声动作,她拔出藏在枕下的匕首,伺机而动。
一阵脚步声,想必是巡夜的镖师,火把照亮了帐篷,那人影与手瞬间就消失了。
明月夜与雪莲对视,都心下疑惑。
雪莲悄悄道:“姐姐,莫非……有鬼?这深山老林里古怪甚多,这狐狸本就诡异,该不会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究竟什么鬼怪,只有抓到再说。”明月夜放下匕首。
她扫了一眼笼中的白毛小狐狸。那货睡得四仰八叉的,口水都浸湿了胸前的毛。它还惬意的,打着一串接着一串的山响呼噜。
“你觉得,这货能招来什么妖怪,猪妖吗?”她微微摇头,不吝嘲讽。
两人又合衣睡下,只不过谁都再睡不着,都忍不住紧紧盯着那风帘,心中暗自忌惮。
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当月亮被一团云彩遮住,风帘外面又有了老鼠般窸窸窣窣的声。
明月夜微微蹙眉,暗示雪莲按兵不动,自己则又抽出匕首,盯住了那风帘。
不多时,一只胖白的小手从风帘外面伸进来,摸索着风帘上的栓扣,摆弄了一会,风帘咔哒一声,被掀开了。一个毛乎乎的身影滚了进来,一直轱辘到关着小白狐狸的笼子前。
只听见那团毛球伸出小手,轻轻扒拉着熟睡的小狐狸,还隐隐发出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焦急而又无奈:“团团,你醒醒啊。我来救你了。快醒醒……”
小狐狸砸吧砸吧嘴,一翻身又睡了过去。只见那胖白小手迟滞了下,只好往里伸得更远一些,显然已经到了手臂的极限。那毛团尽量隐忍着怒气,低声斥责:“吃货,你倒赶紧醒醒啊。”
毛团儿见小狐狸睡得十分惬意,几乎急得要掉出眼泪来,只好狠狠揪住小狐狸的背毛,使劲儿往自己方向拉着。终于,不舒服的小狐狸吱了一声醒来了。
它揉揉眼睛,看了看毛团儿,发出惊喜的叫声。但才叫了半声,已被那胖白手情急之中捂住了尖嘴。
“闭嘴,蠢货,你想害死我们两个吗?”毛团儿低低诅咒着。它摸了摸笼子上的鸳鸯锁,把手指伸入锁孔,一圈一圈转着。
“打不开……”毛团儿郁闷道。它尝试着找了个看上去缝隙最大的笼子缝:“团团,用你的锁骨功钻出来。”
小白狐狸眨巴眨巴眼睛,瘸着一条腿端坐着,似乎在念念有词道。然后,它一个猛子撞过来,真就把狐狸头给钻出了笼外。
毛团儿惊喜不已,低声鼓励着:“团团,加油……”
但小狐狸因为吃了太多鹿肉,圆鼓鼓的肚子活像被扣了个小盆子。它的肚子被挤在笼子缝隙里,无法再前行半步。它可怜巴巴的看着毛团儿,委屈地轻轻叫了几声。
“让你贪吃,活该。我就不该来救你,就让你被那双瞳鬼做成皮手套好了。”毛团儿狠声道。但看着小狐狸可怜巴巴的翠绿眼睛,无奈叹了口气:“团团,你忍着点儿,我把你拽出来……”
毛团伸出两只胖白小手,揪住了小狐狸的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它使劲往外拽,疼得小狐狸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可惜那毛茸茸的胖肚子依旧卡在笼子缝里。小狐狸痛苦地摇晃摇晃脑袋,伸出了粉红色的小舌头,翻着白眼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
明月夜趁其不备,从锦被里一个虎跃,双手撑起被子,兜头就把那笼子外面的毛团结结实实捂住了。雪莲站在一边大叫着:“快来人啊!姐姐抓住了一个妖怪……”
说时迟,那时快,哥舒寒带着暗卫,掌着夜明珠闯将进来。紧接着就是温亭羽带着镖师也赶进来。一时间,帐篷里面被照得灯火通明。
“妖怪在哪儿?”哥舒寒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问。他一眼就看到,那被卡在笼子缝里正翻白眼的小狐狸,差点儿笑出声来。
明月夜趴在正扑腾乱动的锦被上,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道:“妖怪被我捂在锦被里了,它还在挣扎,你快帮我抓住它,我要按不住了!”
雪莲看见温亭羽,赶紧跑到他身后,紧紧贴着他的胳膊紧张道:“亭羽哥哥,是一个好大的浑身是毛的怪物,它还会说人话……”
“十七,你闪开。让李柱儿烧死妖怪……什么怪物都怕火!”温亭羽脸色苍白。他还想让随从出手,一转身才发现,所有拿着火把的随从,都被蒙云赫给踢到帐外了。而哥舒寒正冷冷看着他,意味深长。他吞了吞口水,识趣自觉地退后一步。
“十七,我数到三,你松手,换我来……”哥舒寒与明月夜对视一眼,两人暗暗点头,心知肚明。
“一、二……”三字未出口,明月夜已从锦被上跳开,哥舒寒则默契地一剑劈开锦被,并手疾眼快一把扼住那毛团的喉咙,伸手提了起来。
“你大爷……不说要数到三吗……你不识数是吧?”毛团蹬着手脚,气急败坏骂道。
它身上的老虎皮披风掉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看见,哥舒寒正扼住一个三岁左右胖娃娃的喉咙,皆惊愣不已。
大家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胖娃娃,他穿了个红色绣着大鲤鱼的兜兜儿,梳着朝天锥的小辫子,辫子上还系了翠绿色的蝴蝶结。这娃娃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极为好看。此时他双手扒住哥舒寒的手指,正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蹬着胖脚丫,甚为搞笑。
“一个娃娃?”温亭羽忍不住揶揄道:“王爷,快松手吧,您要杀人了。这哪里是什么妖怪,不过一个茶农的娃娃罢了,何必大惊小怪。”
“娃娃?”哥舒寒吸溜着鼻涕不断的鼻子,带着严重的鼻音道:“半夜三更,深山老林,谁家茶农让自己孩子独自外出?蒙云赫,取天师灵符!”
“喂,别用灵符杀我……我没有恶意的。我是来救团团的,她是我媳妇儿……”胖娃娃双手做投降状,挣扎着:“我不是妖怪……我没吃过人……也没做过坏事啊……”
明月夜看见那脑袋卡在笼子缝里的小白毛狐狸,听说哥舒寒要用灵符压镇胖娃娃。它激动挣扎着起身,一双白狐前爪做成作揖状,翠绿的眼眸里积满了眼泪。
她有些于心有不忍,拉了拉哥舒寒的衣袖,摇摇头轻轻道:“王爷,不如把它放下来,听它讲讲缘由,再议定如何处置可好?”
“蒙云赫,锁仙绳!”哥舒寒尽力忍住就要滴落下来的鼻涕,无奈道:“还有,把这骚气的小畜生,离我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