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南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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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学时代

叮咚~叮咚~学堂的铃声回荡着。

天空的颜色像别人家孩子上画画课打翻的颜料,在蔚蓝底的薄薄的散云上碰洒了金黄和淡粉,搅得没有章法。像糖果一样抛洒,像花瓣一样凋落,像棉花一样扯开……

“飞呀飞呀

看那红色蜻蜓飞在蓝色天空

游戏在风中不断追逐他的梦

……

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

成长吹来的风

轻轻地吹着梦想”——学校下午回家放的这首《红蜻蜓》,听着这首歌,我就走到老弟罗嘉明的教室门口。

以前我中意和老弟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是,总被他那爱起哄的同学说我是他女朋友,这都还好,还能解释。最冤枉的是,小学的他还总被老师留堂,我就得在他教室门外,鬼鬼祟祟地躲老师,明明不是我留堂背书,我却紧张得要命。搞得我好像真是他女朋友一样,怕被老师抓把柄哦。

我要是凑不到他一块回家,到家就得被问这问那。

四点十分放学,他被留到快五点的事是常有的。又不敢去别的地方,万一他今天不用留那么久呢?我就时不时地探头看看他那为了背书搏命的样子。

他永远不是留堂中第一个出来的,每次回头,我看着他那些同学出来,又看看他一个人孤凄凄的。

那个画面里的他真的好可爱。黄昏的光已经拉长到他的课桌,光装进了他的笔盒。他硬着头皮,掰掰又短又圆的手指,耐着性子,有时还回头看我还在不在,我做做鬼脸,整个画面发着光。

他老师朝门这边来了,她朝我来了,我不敢多移动一步。

语文老师常说要有礼貌,为了尊重老师,为了不尴尬,我开口说了句:“老师。”

“你是罗嘉明的老妹?”她背着手问。

嗯?她看过我和他一起回家?

“不是,我是他姐姐。”不能因为人家矮点就这样判断啊。

“读几年级啊?”

“三年级。”老师问话,我大概都是个机器一样回答。

“那你们不是差一岁吗?那你教教他啊,你学习怎么样?”

“嗯……一般。”

“他回家有读书吗?你看他背过书吗?”

“有啊有啊……”他还背着背着就在督目睡(打瞌睡)。

“那你多督促督促他啊。”

“嗯……”我一直微笑着,自信从容大方。

终于结束了这种盘问式的对话。我松了口气。

她回到讲台,看着教室后面的钟点,“没背好的,明天早读来找我背。回家吧!”

等老师下楼时,我就在后门看着他一把一把地抓书装好,他还害怕我怪他,一边装一边回头看我两眼,看我有没有生气,知道我在等他。

我还记得,看着他留堂,我红了眼睛,不知道是哭我为什么总在做一个老母亲的事,还是哭他不能一下课就回家真的有点“惨”。

然而,我问的第一句话,一定是——

“你怎么又留堂啊?”我看他走过来,勉强地笑笑他。

“好多同学都没有背出来啊。”他喝了口水,搭下个腰背起书包。

“你书包怎么那么重啊,你背了铁吗?”我从他后背双手试托了一下他的书包。

“没有啊,好轻松啊,都是书啊,我怎么知道老师什么时候要那些书。上次美术课我没带,只好去求和同学一起看呢。”

他总是不听我劝,说了他好几次,没用的书不要背了,小心被压得长不高。他就是不听,还在我面前给我展示他单手抛书包再接书包的绝活。

“你老师叫我多督促你背书哇,你诶,回家就知道看动画片!还好意思和我和老姐争电视看。”

“哦,哦,哦。”

当我们走到学校前门时,整个学校的教学楼都没有什么人影,就是还有人在打篮球。

校门外倒也还有大人在等。

粉红色的书包和蓝色的书包走着走着就不发光了。因为,黄昏那长长的光照到山的尾巴那边去了……

回到店里后,店里已经摆好档了。母亲李榄在抹着桌子椅子,简单询问后,我和老弟就在门前摆开的桌子上写作业,夏天的蚊子特别吵,叮得我走神。夏天的风很酷,吹得我忘了作业……

如果没什么客人,我和老弟就安安静静地坐那里不用动了,还有时会被客人围观两眼,问道:“小朋友,这么勤奋啊。”

我那时就知道大人的话从来不打击小学生,但是,也只是很官方的话。就像每个老师期末结束时发的那张家庭报告书上的内容,有改动无实质。

有时我们也会被客人问道:“小朋友,这么暗的光,你们看得清吗?”

“看得清,看得清。”我说,抄完了语文的古诗我就放在离客人最近的手边,心里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拿起的,我喜欢他们夸我。

“老板娘,给小孩子换换灯管啊,懵斯斯哩(指灯光有些暗)怎么看啊?你看你女儿的字,都写了错别字,有点蹩(歪)了都……”

真是,怎么说我不好呢。扫兴!

“哎!看得到就好咯。”李榄说。

“这样的搞法怎么行,小孩的眼睛会近视的。”

“那都是看电视看的。”

后来我也成了和我姐一样,是个近视眼,再后来就是老弟。

突然想起来我罗湛还有个曾经那么可爱的弟弟,但,现在的他,差我一岁的事实没变,骨子里,眼睛里,早就没了光。我对你很失望,你没有了从前的那份天真,那种敢闹,那种活泼可爱。

那个敢和我一起鬼马精灵的老弟不见了。以前爸爸妈妈把电视插头锁起来,你最喜欢看电视了,每天都要我替你保守你撬锁的秘密。而现在,我约你看个电视,你总在玩手机。那个和我看动画片的弟弟不见了。

我和罗栗聊起你,每次都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作结尾。

十八岁的你,别说出老气横秋的话,别对你不熟悉的东西胆怯,你别懦弱,别悲观。

罗嘉明,我们真的希望你能找到你丢掉的光。我们希望你能学会爱美的事物,学会独立选择,学会谦虚,学会有胆去面对一切未知。

或许有天你在某个地方再次听到这首歌,你会发现有些东西丢了,应该去追回来。

别让我们等太久,可爱的你一定要回来。

“我们都已经长大

好多梦正在飞

就像童年看到的

红色的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