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识字吗？”
面对着对面这个笼罩在白衣下的工作人员，珈奈尽力保持镇静。
“认得……一些。”
周围是一排排散发着精致的危险感的机械器具，她就坐在这些工具之间……有人刚塞了一把椅子在这。
“算数呢？”
“会一点。”
“好的，一会我们会做进一步的测试。”
珈奈偷偷看了一下右边，那个叫菲力的人站在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她被看得有些心虚，菲力的眼睛仿佛能洞穿她的心灵，这是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觉到的。
“不错，目前在这批货里你是综合评价最高的。”
菲力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但珈奈并未从他身上感到任何温暖……他笑得有些可怕。
到这以后孩子们就被分开了，珈奈一直都是听一个工作人员的命令在行动。
她很听话，从不惹事，也不乱发脾气，一直保持着以前养成的“良好”习惯。
这好像让那些工作人员很高兴，珈奈从他们的闲聊中推断出很多孩子只会哭闹，拒绝配合。
她也很想由着性子大哭一场，来这以后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她已经默默忍受了太多。
但她大致知道在地上打滚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
而且她已经猜出来自己要在这过上一段时间，要表现得好一些。
即使是在处于好心情状态下的父母面前眼泪都没有效果，在这些冷漠的陌生人眼里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
她干的事只有点头，回答，跟着别人走，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用会发光的笔照自己的眼；脱光自己的衣服用奇怪的圆盘在身上滑来滑去，很凉；让自己站在大箱子里然后用五颜六色的光线照自己……
到最后珈奈已经麻木了，她已经接近一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事，脑子已经变得迟钝无比。
但她在忍，她不认为自己到了快死的地步，她在担心自己提出要求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不合时宜的要求是不会被允许的，在父母家中的生活让她懂得了这一点。
这里也不像自己的小卧室一样，有几大瓶水放在床底下，渴了随时可以捞出来喝。
那些人给了自己一张纸，上面是一行行文字。
然后是一支笔。
然后他们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把这做完。”
大部分文字读起来都比较吃力，还好珈奈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些，所以搞清楚大致的意思还是不太难的。
接着是用自己脑子里存量极少的字库里挑出合适的目标组成类似于句子的排列。
明明说话很简单但写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忍着脑子与身体的抗议往下写着，没有受过标准的书写训练导致她的句子歪歪扭扭，文字也是大小不一。
你的……名字……
她一愣，然后比较有自信地写下了“珈奈”。
下面还有一些算式，她看了一遍发现自己只会前两个，因为那是普通的加减法。
其他的就掺杂了些没见过的符号，她一点都不认识。
不认识不知道就不能乱写，这点她是知道的。
花了大概四十分钟完成这张纸后，她无比煎熬地把笔放下，胆怯地望着那些人。
现在跟他们说自己想喝点水应该可以吧？
刚刚努力完成了他们交给自己的任务，虽然写得不怎么样有很多空白，但这已经是自己全部的实力了……他们应该会可怜一下自己吧？
那些人都戴着面罩，珈奈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因而无法从表情推断心情……她的技能现在毫无用武之地。
“完成得如何？”
菲力突然推开门走过来，不由分说从那个人手中拿过试卷。
珈奈已经确认这里的头是谁了。
因为其他人在忍受菲力的无礼举动，没有谁表示出不快，这是上位者的专利。
“嗯……从她所处的阶层来看，算是不错了。”
菲力没有戴面罩，珈奈看到他脸色还算不错。
脑子越来越昏，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在菲力还待在这时尽量圆滑地提出请求。
“那个……先生？”她缓缓抬起手。
“什么事？”
菲力此时就像一个和善的普通大人，但珈奈不认为他是个好人。
“我能喝点水吗？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喝水了……”
这里没有钟表，珈奈无法得知具体时刻，她只知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水？”
菲力愣了一下，珈奈立刻读出这个惊诧的表情不是他装出来的。
菲力回头问：“你们没给她水跟食物？”
那些工作人员慌忙回道：“十分抱歉！我们疏忽了！她的各项指标还不错，我们都忘了……”
“现在就去！！！”
菲力大吼的样子跟那些粗鲁的大人没什么区别，珈奈记得爸爸发起火来也跟他一样丑陋。
“珈……奈，是叫这个名字吧。”
菲力看着试卷，读起来略带吃力的样子让珈奈相信他真的在看自己的答案。
想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名字是自己写了无数遍的了，可看起来还是有些让人难以识别。
“为什么？渴了不说出来呢？”
珈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担心随便乱要东西会被讨厌？自己的习惯就是这样？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全部堵在喉咙里，像棉花一样，憋得喉咙疼。
“你还真是特别呢，那些孩子们都已经闹成一团了。”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评价好了一些吗？比同行的那些孩子们高了吗？与他们相比自己显得“听话”些了？
珈奈有个毛病，她在思考时会停止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让她无视了站在面前的菲力，自顾自坐在那动着小脑筋。
跟以前在卧室里发呆打发时间没什么区别，在胡思乱想时她可以暂时忘却身体的不适与痛苦。
等她注意到现实时菲力已经是半蹲着凑近观察她的样子。
珈奈被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
“喔，不是在发呆。”
菲力啧着嘴站起来，脸上的微笑又多了几分。
“正好快到一百个了，我就给你个九十九的编号，比较好记。”
菲力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牌，在上面印着“99”的数字。
“嗯……希望你对得起这个编号，我已经受够了那些自以为是的……”
珈奈已经不想再听菲力在那絮叨，干渴与饥饿一直在折磨她，为了减少消耗，她的身体在释放睡意。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菲力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在这种身体状态下睡着是很难受的，但没有其他的方法。
门在珈奈将要失去意识时开启，是水和吃的。
所有困倦立刻消失，珈奈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开水跟饼干样的食物此时显得那么诱人。
但她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按在椅子上。
不能做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不然什么都没了。
她像是请求一样地看着菲力。
菲力看到了珈奈的纠结，“哈哈哈哈哈哈！！！”
他把盘子端过来，放到珈奈面前的桌子上。
“这里的吃喝管够，只要你有用！就别管吃喝的事！”
他大笑着像是炫耀一般跟旁边的助手说：“她在征求我的同意！她已经了解了这里的等级！哈哈哈！这批货里她是最好的！！”
助手们也纷纷附和着。
“真是太好了！”
“以后的计划相信会很顺利！”
“不过！”菲力忽然严肃起来，“这还不能代表她的适配情况，吃完带她去睡觉，明天做检查。”
说完他就走出房间。
珈奈此时根本没心思管菲力说了什么，她全部力气都花在往嘴里塞东西上面。
盘子里确实是跟饼干差不多的食物，虽然味道有些淡，但在饿了一天的珈奈看来这就是味美佳肴。
水也不是普通的味道，有些酸，不过喝着也挺解渴，她一口气喝完了那杯。
助手立刻给她换了一杯，顺便添了几块饼干。
他们现在不再跟珈奈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饿惨了的小姑娘大快朵颐。
……
珈奈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分给她的卧室。
并不是说太简陋，实际上正相反，又软又弹的床垫绝对是上等货，但珈奈不喜欢陌生的地方。
唯一算是熟悉的是床边放着一个名牌——九十九。
她宁愿找个陌生的纸箱，坐在里面休息一会。
这间卧室的布置也很简洁：床，书桌，衣柜。
墙上还有一台电视，不过她不知道怎么开……没有任何按钮。
天花板周围有几个亮着红光的摄像头，无所谓。
“那门后面是厕所跟卫生间，有事按床边的按钮。”
一个白衣助手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珈奈试着在他走后拉了下门……确实是打不开的。下一步她就拉开书桌抽屉，在里面看到摞得整整齐齐的A4纸与粗头记号笔，以及一把圆头剪刀——应该是裁纸刀的替代品。
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了吗？妈妈怎么办？她去哪了？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妈妈？这里到底是哪？他们把自己搞到这是要干嘛？
太多问题没有答案。
饱食过度带来的困倦感迅速来袭，珈奈爬到床上，发现被子摸起来很舒服。
“九十九号。”
墙上的电视忽然亮起来，菲力出现在屏幕里面。
珈奈靠在床背上，有些惊恐地看着菲力。
“记住你的另一个名字，九十九号，以后我会经常这么叫你……也不会太频繁。”
珈奈没有说话。
“我相信你在认真思考我的话。还有，每天都要洗澡，注意卫生。”
电视的关闭也是极为突然。
珈奈想了一会，看向那扇说是通往卫生间的门……现在去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