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风平浪静。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时跳起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鱼类，小巧的身子爆发出巨大力量，跃起高度达到数米。它们被驱逐舰航行搅乱的水流激起，从安全的水中来到不那么熟悉的空气世界。
在经过抛物线的顶点时，一些鱼重新落向大海，而另一些就进了悬在半空的网兜里。
一阵欢呼声响起。
无聊的水兵们都挤在军舰栏杆上捞鱼，这是他们几乎唯一的娱乐活动。现代海战对谁来说都是零经验，这让现代化战舰成了一辆沉闷的海上巴士。
和平时期的无聊尤为珍贵，安安心心服役期满然后回家是无数人期望的事，所以他们也在享受这些无聊。
但这艘战舰上还是有些人不那么无聊的。
在一间会议室里，凯鲁正向刚入队的星守讲解目前的形势。
令他震惊的是星守似乎对目前状况没有太多的了解，不如说勉强算是军方高级成员的他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你难道没有从副主席那边或是……你自己的渠道获得一些情报吗？”
星守一脸木然：“父亲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事，他总是说我还不适合知道这些。我的消息来路都是父亲在背后操控，我只能拿到他想让我拿到的消息。”
“管得还真紧。”
“父亲一直是这样，确保一切都在控制中对他来说也没毛病。”
星守一脸理所当然。
“真是乖孩子。”
星守回头望去，本来一直坐在后面打瞌睡的珈珈奈已经醒过来。
对于这句话，他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珈奈眯眼看着星守因努力思考而不断跳动的眉毛。她不打算在这间即将由死板的老师带来无聊课程的会议室里再待下去。
她轻轻站起来，打算出去看看海。
铁汉正躺在最后面的桌上打鼾。
洛米坐在旁边调试新的无人机。因为费用的问题他与军需官吵了半天，按他的话来说那个混蛋妄想用垃圾零件来换掉自己预定好的上等部件。
从他现在的表情来看，结果是他赢了。
木花正靠在那发呆，即使这样她的目光还是放在洛米身上。珈奈想不通这个女孩已经做到了这样，洛米还是没有任何的感觉。
难不成他脑袋里被集成电路塞满了？
凯鲁很清楚自己的讲解对这些老队员们来说无聊透顶。
实际上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他没有那种演讲的才能，话语缺少煽动力，他的感情波动经常为负值，跟他在一起的人会变得跟他一样无聊。
“那我明白了，就把我们这些队伍知道的消息给你做一个总结。”
扔开无关的胡思乱想，凯鲁打开会议电脑，投影仪开始工作，屏幕上出现一幅地图。
澳洲。
……
“两年前，澳洲军队大部突然叛变，宣布与当时的政府为敌，同时向联邦宣战，没有任何理由。我们在那之前就已得知军方一直有意脱离政府的管辖，同时怀疑是一直与联邦对立的黄金国渗透进了澳洲军队。叛军摧毁并扣押剩下的军队力量，迅速占领了大部分城市与所有工业网，经过与联邦的协商后，平民开始往我们这转移。”
凯鲁指向蛛网一般覆盖在澳洲中西部的工业城市网。
“联邦军队也迅速做出反应。由海军与陆军共同向工业网发射大量导弹来削减叛军的势力，不过根据我们实地执行任务时的发现来看导弹大部分是瞄准每座城市的行政中心发射的，可能叛军选择了那里作为据点。”
凯鲁切上一张照片，是他们被狼群围住时所处的政府大楼。
“不过我们发现那里没有任何的尸体，叛军或许已经处理好了尸体，或许是得知消息提前撤退。”
他又换了一张图片。远方海面上一股风暴般的雾气，灰白色的雾墙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照片也没有拍到雾的顶点。
“在导弹轰炸完毕后，这片带有电磁脉冲效果的雾就出现了，也没有任何征兆。联邦的一切行动都被它阻挡在外。关于这片雾——我们马上就要到那了，那时再跟你详细说。”
星守插话：“这片雾，外界推测是联邦的导弹引爆了什么东西放出来的。”
凯鲁说：“导弹的战斗部炸不出这种东西，这也只是无数推测与猜想中比较荒谬的一种。”
新的演示图片被换上来，一艘救生艇上挤满了惊恐的人。
“在雾层刚出现的时候，叛军刚好发布声明说消灭了残余政府军的主力，那时还有剩余的平民没来得及撤出，联邦派出了紧急救护队才把他们带出来。”
凯鲁显得有些阴沉，图片也换成在雾气旁无数建造中的平台。
“因为这片雾挡住了联邦，我们就无法再与里面的叛军沟通，为了不失去澳洲大陆的主导权，就只能在雾外建造中转基地。本来的港口全部被雾罩在里面，也可以说全部到了叛军的手里。一会我们就从这个中转基地坐船进去。”
凯鲁还想继续说下去，一个军官就推门进来。
他先是对星守敬一个礼，然后向着众人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中转基地到了。”
“好的，谢谢。”
凯鲁把数据线拔掉，注意到后排的鼾声愈演愈烈。刚才这鼾声一直伴随着他的讲话。
他不喜欢这种背景音乐。
凯鲁放松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铁头！！！！！！”
……
中转基地看起来比照片上大得多。星守感觉这简直就是一座钢铁岛屿，人类科技的伟大在这得到了最完全的证明。
与普通的浮岛式海上平台不同，基地有坚固无比的主体桩柱，直直扎进海床。海面下层的柱体内部是生活区，被直接造成了生态圈。
酒吧，影院，教堂，保龄球馆……航母那么块地方都能建造这些场所，体积比航母大几十倍的中转基地基本就成了一个新的国度。
而水上部分就正常了很多。
满足对称美学的机械平台分布在高达百米的指挥塔周围，无数巨型机械臂在高速运转，下方是满载货物的传送带。
再下面是密密麻麻又简单粗暴的港口。星守看到联邦的几艘主力航母正停靠在那里，其它地方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支援货船。
“我们下船，到基地另一边坐运输船进去。”
见铁汉还是睡眼惺忪，凯鲁对着这头巨兽鼓胀的胸脯来了一拳。
“嗷——醒了醒了！我醒了！”
……
众人走在基地旁的通道里。可以看到这里无论是谁都在忙碌着，不远处一个工头模样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正大声对身前不到一米远的士兵吼着什么。
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身旁连绵不断工程运输车的发动机轰鸣声阻隔了一切低于一百分贝的声音。
“不是在哪都能看到这幅景象！”
凯鲁也不得不对星守大吼。
众人来到另一边，这边同样是繁忙的港口。与那边威风凛凛的航母相比，这边就显得寒酸了许多，几乎全部是呆头呆脑的中小型货船。
星守看到这些货船都固定在几条粗壮的铁链上，每艘船都有几条，这么多加起来就如同无数触手一般，铁链最终全部通向雾中。
“我听说过这片雾很蹊跷，不过联邦怎么会只用这种方法送船进去？”
在星守的认知中，海雾对现在的渔船来说都不是什么棘手的东西，更别提各国都使劲砸钱的远洋海军。
“一开始在雾刚出现的时候，海军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们在丢了一艘小护卫舰跟两架飞机后就不敢进去了。”凯鲁看着陆陆续续出发的货船。
“什么意思？”
“那艘护卫舰在进去之后，就立刻失去了与雾外指挥舰的联系。这边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船渐渐消失在雾里，所有联络都被切断，无线电只有杂音，亮灯语也来不及了。最后，还算那个舰长有魄力，直接下令所有成员跳海全部游回来，这才没让他们全部迷失在雾里，连放救生艇的电机都失效了。”
“意思是那片雾会让设备停机？”
“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电磁脉冲那还算好办。后来航母派了两架加装屏蔽设备的战机想从高空飞进去，没想到那片雾高到可怕，根据卫星照片来看雾正在笼罩澳洲全境。最后他们下令要飞机直接找一片雾比较薄的地方冲进去，结果你应该能猜出来，机队跟飞行员现在都没找到。”
凯鲁一幅很愤慨的样子。
“当然，后来联邦给那些飞行员全部追加了荣誉称号。他们都是为联邦牺牲生命的烈士，家人也由联邦派人带去了抚恤金。”
觉得背景说明差不多了，凯鲁打算给星守点时间消化一下，自己也喝口水。
“现在我们就……嗯？”
他忽然注意到队里少了一个人。
……
珈奈正蹲在底层平台上。这里离凯鲁他们并不远。
她把手里的面包撕成碎片，一点一点丢进水里。五颜六色的海鱼正在争抢美味的面包块。
凯鲁快步走到她旁边。
“你怎么在这？”
喂鱼的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慢慢看向远方的浓雾，回头问他：“你说这些鱼是不是从那边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在这？”
“你也没说要集合啊？”
“……少在这开小差，跟我过来！”
珈奈依依不舍站起来，把面包全部撕碎扔进水里。更多的鱼聚集过来。
“既然你这么闲你来给星守讲解一下这些东西！”
凯鲁指着货船与后面的巨型机器。
他一直搞不懂这个思维经常不在线的少女一直在想些什么。她就像一个只顾自己的探险者。在以往的任务里她也很少完全按照命令行动，不过还好没有逃离大体框架。
凯鲁感觉珈奈更像队伍的另一个队长，自己几乎管不住她。她的不确定性与自己完全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