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奈在座位上看着车流发呆。
她有时也会这么坐着看上一个小时，心里思绪连篇。
在驾驶位上会有一种小小的安全感，跟车架用了什么高强度材料无关，她只是喜欢有东西把自己同外界隔离的感觉，无论这个屏障是瓦楞纸还是铝合金。
看着外面那些匆匆忙忙的人们跟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会让她的心呈半游离态，她有点想到里面去，但最后还是会选择就这样待在外面，就像狙击手在远处观察目标一样。
珈奈对于这样的闹市有一种轻微的向往感，但完全没有归属感。
凯鲁对此的评价是她既想着繁华大城市的好也想着乡村社区的好，两边的坏就都不想。
中控台旁的电子时钟慢慢转圈。看来今晚要在下半夜才能睡觉。
“啦，啦，啦。”
“有什么可以帮您？”
这个行车电脑如今可以精确识别珈奈的声音，也接受了珈奈给它取的名字，即使名字被念成句子。
“我们在哪。”珈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目前位置，卡兰多市，进步街道，处于联邦西南部……”
电脑一点一点读着百科上的内容。
珈奈抑制住自己继续幻想下去的欲望，听电脑把数百字的城市导游介绍读完后，轻轻推动电子档杆准备回家。
她时刻谨记着安全驾驶的原则，即使LFC的雷达与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离自己较近的行人与车辆情况，她也还是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稍远处一辆车正朝这驶来，她打算等那台车过去再出发。毕竟把车从这个拥挤的车位里挪出来还是要费些时间。
她盯着那辆车，慢慢看着灰色的品牌立标移过，看着银灰色的引擎盖与自己平齐，接着是驾驶员。
目光停留在那驾驶员裸露的小臂上头，接着，一颗炸弹在脑子里爆开。
……
那台银灰色的车已经开远，而珈奈仍处于呆滞状态。
那个男的胳膊上……好像有那个符号。
时间太短，现在还是夜里，路灯也没能完全把车里的情形照出来，珈奈只能确认那男的胳膊上有个跟那个符号较为相似的纹身。
心跳开始加速。她有些紧张，甚至开始害怕，可还是下定了把那个男的从车里拉出来好好看看的决心。
从车位出来的时候结结实实撞到了后车，甚至把那台车再往后推了一段，这是一次性出发的唯一方法。那台老车没有行车记录仪，她也不打算留纸条，如果车主没去交通大厅申请寻找肇事者并且自己以后还记得这件事的话，她或许会想办法找车主赔礼道歉。
油门直接到底，LFC的双电机与发动机立刻满载。
轰！！！！
即使在出厂时已经做了很完善隔音处理，但大马力发动机的声音不是那么容易被全部遮住。LFC发出悦耳的低沉轰鸣。
得益于调音师的努力，这种轰鸣声稍微隔得远一些就听不到，但在近处还是很有冲击力。
珈奈也没心思管自己现在有没有扰民。
那辆车离自己不远，她一边看着两边注意有没有无关车辆变道，一边慢慢加着油门。
但时速指针的角度还没升高到多少就降到了零。她遇上了红灯，那辆车赶在最后一秒绿灯开出错车道。
她从不骂人，满腔怒火化为力量，发泄在无辜的方向盘身上。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车里发火，也是她第一次无法有效调整自己的心情。
嘀！！！！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无聊的人在抱怨自己没赶上绿灯。
大商业区道路十字路口的红灯时间无一例外都会超过六十秒，而她碰到的是九十秒。
前方的左右车道车流滚滚，强行闯红灯冲过去的结果只能是制造一起司空见惯的交通事故，能给家庭增加不幸，给其他车辆增添麻烦，给路人增加谈资，给记者增加工作量。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珈奈现在还能看到那辆车的尾灯，她也大致记得那辆车的型号，除非有同种车干扰视听，否则她都不会跟丢。但如果对方消失在茫茫车海之中，再在四通八达的都市主干道里拐上几个弯，她就只能乖乖回家。
碰巧的是，前方是一条直行道，通向城际高速公路。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珈奈接下来是可以追上去的。
红灯还在读秒，她努力分出脑细胞来思考自己的问题。
如果那个纹身就是那个符号，那这就代表他们到这边有事，到这个地方。
珈奈知道自己居住的卡兰多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经济中心或是文化要地，只是一个偏速成的，类似于新澳洲工业城市网一员的普通都市。联邦这些年来挺喜欢建这种城市的，比正常二级城市各方面都要差一些，但差得也不算太多。
这里没有特别的旅游景点，没有名胜古迹，没有吸引游客的一切要素，就像满大街都是的过客，根本留不下印象。
如果不是来旅游，那就是来找自己的？
那现在追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一瞬间她有些退缩，但一种别样的念头在心里出现。
“算了。”
珈奈会有选择地当一个有始有终的人，除非有不可违背的理由，否则一件事开始了就绝不会放弃。为了给自己打气，她狠踩了一脚油门。
嗡！！！！
LFC在轻声吼叫，如同猛兽的低鸣。
这声吼叫就传到了旁边一辆跑车里。
……
……
……
在文森特看来，自己即将度过平常无比到令人厌烦的一天。
他看着后视镜，扫了一眼副驾驶那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她不时拨弄一下头发，同时再换个表情，用一个新的角度来张自拍……然后她的衣服就会再往下掉一点。同时她会装作不经意地瞅自己一眼，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吸引。
文森特也比较配合地装作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尽管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没有半点魅力。
到现在为止，她已经装作自然地刻意展示了十二次女人的天然武器。文森特搞不懂女人搔首弄姿的意义是什么，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只能骗那些心地善良未经世事的小男生。
这女人又在自拍。文森特可以确定她每一张自拍都会把自己手中的方向盘带进去……而自己的脸有多少进入相框就全凭她的心情。
这也好。
双方都是各取所需，都没有半点隐藏，正是这样简单直接的方式才能造就这该死的社会里一场该死的近距离交流。
再加上今天的一点点成就感。
……
在酒吧里他刚跟往常一样把车钥匙摆到桌面上，很快找到目标信号这个女人就坐到了旁边，保持着恰到好处不让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感到不适的距离。
招摇的香水味叫他鼻子很难受，女人自作聪明的挑逗话语也让他烦躁。
仔细扫了一眼周围确认今天依然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姑娘后，他认命了，看来自己在今天只能陪这个老手过招。
在他的眼里，这里的女人就是活商品。除了使出浑身解数让他得到那么一会的欢愉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他露出带着点色眯眯的笑容来让这个女人兴奋起来，说道：“美人，这里太吵，不知有没有时间到我家喝杯咖啡？”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反胃，可这是最简单的信号。
女人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媚笑道：“好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什么情况？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文森特有些意外，如果这也是一种调情的话，他不认为这种方式该出现在这里。
女人回头不耐烦喊道：“你俩过来！！”
两个畏畏缩缩的姑娘慢吞吞走过来。
附带推销？这是强买强卖？文森特不禁有些想笑。
女人又低下身子确保风光尽泄，说道：“这两个是今天新来的，如果先生您不介意多找点乐子的话，可以带上她们一起呦。”
话尾的颤音表明女人是个老手。
两个女孩倒是傻傻的，低头站在那没有说话，根本没有抓住机会展示自己推销自己的意思。
文森特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女人刚想说话，文森特就伸手示意她闭嘴。
“让她们自己说。”
可两个女孩还是低着头。文森特看不清她们的嘴唇，这地方也很吵，声音一小就根本听不见。
女人眉头一皱，刚准备呵斥就感到眼前一黑，然后就看见文森特已经把两个女孩拽到了怀里。左一个右一个。
文森特打量着手上两个女孩的衣着。
不像是女人那种为了暴露而暴露的紧身裙，反而更像是普通衬衫剪掉一大截的产物。最能体现女人魅力的部位全都严严实实盖住，胳膊腿什么的倒是全露出来。他还看到几处粗糙的针脚，稍微正规的厂家都不会出这种错。
是自己剪的。
文森特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夜店王子，但基本的能力一点不缺。夜店酒吧不可能出现这种包装极差的女孩。
她们脸上的妆容也是很刻意。鲜艳红唇配上带点稚气的脸跟协调完全沾不上边，简直就是那种刚刚买到第一支口红，根本不管自己的肤色气色气质等等等等其他地方该如何搭配，只知道往嘴上乱抹一通的带点傻气的小女孩。
她俩都在颤抖。
不是那种苦等的女人见到情郎或是旁边这个女人看到猎物那种兴奋的抖，是小绵羊发自内心的恐惧导致的颤动。
他把耳朵靠在一个女孩嘴旁，轻声说道：“你们俩，不像这里的。”
他敢赌一万块，这两个小姑娘根本不是在这混的料。像她俩这样的应该顶多因为好奇而跑进来买一杯果汁喝然后再离开，而不是穿成这样来向男人卖弄风情。
更何况她俩根本没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