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黑白盐
835800000027

第27章 插翅难逃 (5)

方绍武看见夫人的病一天天好转,回到家,心情比以前舒畅得多。他走进夫人房间,笑着说:“梦玲,你要静养,别着急,就会慢慢好起来。”

何小莉站起来:“方叔,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王梦玲微笑道:“老方,吴教授这次是对症下药,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吴教授讲还要两个疗程,你就会恢复健康。”方绍武接了一杯白开水,从药瓶里倒出五片西药,递给王梦玲,“该吃药了。”

王梦玲服下药:“老方,我爸的问题严重吗?”

“我给你讲过,法律责任是要负的,可能判得不重。不治罪难以平民愤啊。”

“我也在想,大山乡那么多人患了克汀病,还有那么多老百姓中毒,据说还有生命危险。不处理违法犯罪分子,你这个市长也不好向人民交代呀!”

“夫人,你真通情达理。”

“我什么时候没有支持你工作?”

方绍武拉着王梦玲的手:“我的好夫人,还要一如既往。”

“你快去洗澡,早点休息。”王梦玲爱惜道。

朱正峰、贾刚和李志云在西宁机场走下飞机,天空飘着雪花,地上有尺多厚的积雪,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他们打的赶到西宁市公安经侦支队,要求协助抓获上网追捕的朱洪明、冯文仁、李生华三名负案在逃人员。西宁市公安支队支队长打开电脑,下载了三人的个人资料和照片。

朱正峰介绍说:“他们三人是狡猾毒辣的犯罪嫌疑人。我们得到情报,昨天晚上住进西宁市一家宾馆。可能还隐藏在这座城市。”

西宁支队长果断决定:“立即搜查所有星级宾馆,并询问服务员是否发现可疑目标。”他派了五名侦察员协助朱正峰开展搜捕。

朱正峰一行在西宁经侦民警的带领下,走访了三家宾馆的服务员和保安,都说没有发现这三个可疑人员。最后来到市中心一家三星级宾馆,值班保安拿起三人照片仔细端详回忆,他对侦察员说:“昨晚11点过,好像是这三个男人住进了六楼,我还帮他们提包,把他们送进了房间。”

“住在哪几号房间?”朱正峰急切地问。

保安说:“分别住在601、602和603房间。”

侦察员们握着枪,留下两人守候在大厅,其他人乘电梯上了六楼。西宁市的侦察员叫上服务员,先打开一号房间,侦察员们冲进去,没有人。又打开二号房间,李生华躺在地毯上还在睡觉。朱正峰把手枪对着他,大声道:“不许动!”李生华睁开眼睛,眼前横着几支枪管,吓得惊叫一声爬起来,贾刚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们冲进了三号房间,冯文仁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床上。贾刚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给他戴上手铐,冯文仁僵硬的身子没有反应。朱正峰摸了摸他的脸和鼻子,听了听他的心脏说:“他死了。”

朱正峰审问李生华:“冯文仁是怎么死的?”

“我、我昨晚喝醉了,一进屋就倒在地毯上睡到现在,朱洪明给我的饮料也甩在地上倒了。”

“什么饮料?”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饮料,他也给了冯文仁一听。”李生华指着冯文仁床头柜上那个易拉罐,“就是那种饮料。”

朱正峰拿起易拉罐在鼻子前嗅了嗅:“明白了。算你小子走运。朱洪明呢?”

“如果他不在这里,肯定又跑了。”

凌晨,双岭城下起了大雪。市公安局大院里的草坪被积雪埋葬了,树枝承受不了雪花和冰柱的压力,无力地向下垂着,球形的路灯裹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增大了体积,傲然屹立,黑夜被银色的光芒赶跑了。刘亚光被映进房内的雪光惊醒,他以为天亮了,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一看时间,才早晨六点。他已经没有睡意了,洗漱后,到阳台上打了一套擒敌拳。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酷暑严寒从不偷懒。他冲了一杯牛奶,吃了一个面包。到车库开上车,向市政府大院奔去,一路上把积雪碾得“吱吱”响。

他到政府大院,才七点过十分。他拨通了方绍武家的电话:“方市长,这么早惊动你,不介意吧?哈哈,我兴奋,睡不着,有好消息告诉你。好,我等着。”他合上手机,点燃一支烟,透过车窗,欣赏着银装素裹的世界,远处的宿舍阳台上,主人栽培的两株腊梅开得正艳。

他情不自禁地吟道:“梅花喜迎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方绍武走到刘亚光的车前,敲了两下玻璃窗:“快下车,到我办公室。”

刘亚光走进方绍武办公室,脱掉外套:“方市长,昨天下午专案队在西宁抓获了李生华,从他身上可以打开突破口,全案可能提前告破。”

“朱洪明和冯文仁在什么地方?”方绍武问。

“很遗憾,我们侦察员去晚了一步,朱洪明把冯文仁毒死了,他自己逃跑了。”

“朱洪明有没有线索?”

“我们已经启动了一切侦查手段。根据侦查经验,朱洪明会浮出水面。”刘亚光显得很自信。

“老刘,对这件案子还不能抱很乐观的态度。我分析,抓住了朱洪明,他会不会一人顶着,不交代关键人物和情节,要么死不认账。这样对我们破获全案就会带来被动。”方绍武认为朱洪明是周文革的心腹,不会轻意供出他的主子,而周文革又是老谋深算的人,不会留下犯罪痕迹。刘亚光对周文革了解不深,应该让他有攻坚克难的心理准备。

“只要抓住了朱洪明,不管他怎样顽固,我们运用侦查技巧,必须让他开口。”刘亚光停顿了一下,点上一支烟,“我有个推测,这件大案的背后主谋者另有其人。最后要动这个人,会遇到两个方面的困难,一是他的证据不容易落定;二是这个人名声大,还有保护伞。”刘亚光看着方绍武,双眼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神情。

方绍武明白了刘亚光话中的意思,也读懂了他眼神的内涵。笑道:“老刘,都说你是滑头,我算真正领教了。”他放低了音调,“你说的这个人就是周文革。他的确是个名人,还是市人大代表,在双岭市是红得发紫,富得流油,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要说保护伞也有,确实有人为他鞍前马后效劳。尽管如此,触犯了刑律,岂能逍遥法外。要说定罪的证据,我分析也是难点问题,这就要靠大家的智慧,费尽心机找到他犯罪的蛛丝马迹。”

刘亚光笑着,也放低了声调:“方市长,我听到有些人私下议论,说你跟周文革的关系密切。周文革也逢人就讲,他的事业之所以有今天的辉煌,主要靠方市长一手栽培。”

“你老刘是有思想的人,应该琢磨一下,这些话是对还是错?”方绍武有些激愤,站起来踱着步,“我们市是山区农业市,原来的几家国有工厂都倒闭了,现在只有大力发展民营企业,才能增加财税收入。周文革在双岭市的土地上建厂子、搞企业,还解决了一批下岗工人,这是好事。他依法经营,我这个当市长的就是要支持,他违法犯罪了,我决不做他的保护伞。”

“我也在想,周文革经常把你抬出来,他是别有用心。”

“我说过,这个人诡计多端。双岭市出现这样恶劣的事件,作案者不仅仅是为了贩卖私盐赚几个钱。”

“你岳父卖出去的工业盐,我们侦查的结果是有人偷偷地把工业盐放进他的盐柜里,嫁祸于他。”

“尽管如此,我岳父的过失之罪必须追究,才能平民愤。”

方绍武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抓起话筒,是邱浩成洪亮而急切的声音:“方市长,大木县中毒的村民昨天晚上死了八人,群众很恐慌。”

刘亚光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你立即赶赴大木县,我和刘局长也马上出发。”方绍武撂下话筒,拨通了税修的手机:“今天上午召开的冬季农村水利工作会议,我不来参加了,你就代我把讲话稿念一遍。”

大木县县人民医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地上的积雪踩化了,冰水溅在人们的鞋和裤管上。

寒风中,有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哭泣,在嚎叫,在谩骂。医院陆院长穿着白大褂,拉开大门,站在门口台阶上,举起双手在空中舞着:“乡亲们,请你们节哀,克制悲愤情绪。说实话,我们医院和上级领导已经尽了全力。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把死者后事安排好。请你们让开,殡仪馆的车要进来拉尸体。”

陆院长的话并没有效果,群情更加激愤,有的高呼口号:“我们要求政府赔偿中毒死者!”

“政府要严惩凶手!”

“要王洪章给死者披麻戴孝!”

……大木县县长赵全礼带着一帮人走来,由于走得急,加上很紧张,他的脸憋得通红,嘴里呼出一股股热气,额头和鼻梁上渗出颗颗汗珠。他正要对围观的群众讲话,县电视台的两名记者扛着摄像机走过来,把镜头对准他。赵全礼走出人群,把记者拉到旁边,黑着脸说:“谁叫你们来的,这是大木县的丑闻还是新闻?”

大门口驶进两辆卧车,方绍武、邱浩成和刘亚光下车后走向人群,赵全礼快步迎过来,看着方绍武铁青的脸,忐忑不安地伸出手:“方市长你来得及时,我正准备向你汇报这件事。”

方绍武没有跟他握手,看着转身离去的两位摄像记者,心里更加不高兴,他想一定是赵全礼搞的鬼,事态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局面,他还想捂盖子,还想封锁消息,简直是个糊涂官。他很想痛痛快快地批评他一顿,但眼前要做稳定群众的思想工作,还是等平息了事态后再跟他算账。他强压心中怒火,厉声对赵全礼说:“叫他们回来,摄好现场的像,公开报道,还要把带子送到市电视台。”

赵全礼跑步去把摄像记者追了回来。

方绍武领着大家来到医院太平间,排列着用白色床单覆盖的八具中毒死亡尸体,他心灵受到强烈震撼,窗外又传来死者家属揪心的恸哭声。他鼻子酸楚,喉头堵塞,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依次揭开床单,用颤抖的手替死者合上了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方绍武迈着重似千斤的双脚,走出太平间,来到医院大门口,抹了一把眼泪,用哽咽凄凉的嗓音对大家说:“乡亲们,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望、慰问你们。无辜群众中毒死亡,我们也非常悲痛。要相信政府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流了出来。

邱浩成悲愤而沉痛地说:“乡亲们,出现这种恶性案件,我们市、县两级的盐政部门也有责任,一定要配合政府把救济和补偿工作做好。”

“请大家放心,我们专案队正在紧张地侦破全案,必须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为死者报仇。”刘亚光高声道。

赵全礼揉了揉血红的眼睛:“乡亲们,市上领导说话算数,你们各自回家去安排丧葬。请大家放心,我们县政府要做好死者家庭困难的救济工作。”

男女老少的人群,都低声抽泣着,慢慢地散开了。

赵全礼走到方绍武身边,低声道:“方市长,这雪地里太冷了,到政府会议室去,我已安排人把茶水准备好了。”

“你通知在家的县政府领导都到会。”方绍武目送着走出大门的那群死者亲属。

税修在办公室拨通了周文革的手机:“老周,大木县出事了,方市长赶去了,你下午来找他。什么事?消息灵通的周董事长,怎么对今天这样的恶性事件你还不清楚?告诉你中毒的村民已经死了八人。好,晚上再见,我要去开会。”

周文革放下电话,睡意全无,一骨碌翻身起床。他心里充满了惊喜、惶恐和不安。喜的是他导演的这出戏已经进入高潮,既定的目标即将实现。担忧的是整个结局是否满意?朱洪明是否顺利?他感到最不放心的是方绍武和邱浩成是否能够因此而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他打开手提电脑,给朱洪明的电子信箱敲了一行字:“完成任务后离开青海,返回我省。”

他等了很久,没有朱洪明的回音。他关上电脑,走到客厅,叫了一声夏兰,没人回应,又对着卫生间高喊了两声。夏兰在里面应了一声,穿着浴衣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无精打采地问:“什么事?”

“今天是星期五,我要处理几件业务上的事。下午两点你去保龄球馆陪税秘书长打保龄球,给他买两条中华烟,你知道,他只抽这个牌子的烟。”

夏兰想起税修每次见了她眼睛都直了,还动手动脚,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周文革每次都要她去单独陪,不知他安的什么鬼心。她非常气愤地说:“我才不去陪那个老色鬼!”

“你咋这样说话?”周文革感到夏兰变了,竟敢不听他的话,但他还是和气地说:“老税这人喜欢女色,他就是这个老毛病。男人嘛,见了漂亮的女人都要动情,开几句玩笑也不伤大雅。”

“他要动真格,我怕。”

“他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有修养。我不信他还会强奸你?”

“现在许多男人都是衣冠禽兽。”

“你以为就你素质高,你是圣女?当年你新婚男人死了,我是同情你才娶了你。”

“我的丈夫还不是为你死的!”

“正是因为我讲哥们儿义气,才使你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否则,你还是个穷寡妇!”

“我宁愿过穷日子,还省得担惊受怕。”

“你已经上了这条船,怕也没用。”

“惹不起你,我躲得起。”

“躲,你有能耐往国外去,你这个臭婊子!”

“周文革,我受够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周文革暴跳如雷,打了夏兰两记耳光:“你走哇,你有胆量去专案队举报我。”

夏兰哭着跑出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