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凄凄飞雪,苍茫茫一片。
寒风如刀,剐蹭着雪花飞舞。
这里是名为盘龙坡的地方,有一家客栈屹立于风雪之中,飘扬的大旗上,分明绣着“盘龙客栈”,四个大字随着旗面被狂风撕扯着、摇曳着,在飞雪中若隐若现。
遍地银装,天色苍苍。万里大地,就只有这一家屹立的客栈。
雪中,有三匹马呼啸而至,一下子停在客栈门前。
马上的三个人都戴着斗笠,面容上缠着纱巾防寒,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们一的身上,也裹着布纱御寒,背上,还各自斜挎着长剑。
三个人,三柄剑。
斗笠上、身上,都还沾着雪。
每匹马上还挂着长长的武器,也全用布纱死死缠上了。
“谢天谢地,这儿有家客栈!”一个粗壮身躯的人说道,这如雷鸣般的声音,是韩擒虎独有的。他说:“荆少主,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吧。”
“行吧,我们下马。”这是荆扬独有的音韵。
三个人刚下马,两个裹着棉衣厚帽的店小二就笑脸迎了出来,帮忙着把三匹马牵到干净温暖的马廊里,槽里加草料也添满了。荆扬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家客栈做事倒也周到。”两个店小二更是吃了蜜似的,连连谦声说道,哪里哪里。
三人抖了雪,摘了笠,扯了面纱,统统递给了小二,才进了客栈里,一揭帘,一股暖烘烘的气扑面而来,舒适极了。
柜台后的老板娘正嗑着花生米,听见客人来了,眼皮子都懒得抬,娇声腻气的问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歇店呐?”
“天都快黑了,当然是歇店。先来几盘好酒好菜,骑马颠了一天,累死我也。”荆扬说着,一下瘫坐在长条凳子,扑在桌上,长长吁了口气,疲惫极了。
荆羽与韩擒虎也坐了下来。
店小二笑脸迎来,问要点些什么酒菜。
韩擒虎炸呼着:“来五斤好酒……”
“行了老大哥!五斤酒?明天还要不要赶路啦!”荆扬惊得几乎跳起来,一旁的荆羽摇摇头,低声笑道:“真能喝。”
“……那一斤行了吧?”韩擒虎有些不愿意,“我可好长时间没沾酒了。”
“这可以。”荆扬说。
一旁的店小二插话了:“那就一斤好酒?”
荆扬说:“对。”
他们又点了几盘下酒好菜后,店小二才离开。
荆扬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无意间看到墙上贴的三幅画像。他偏着头,好奇的看了半天,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目光一往下移,每幅画像之下赧然对应着各自的名字:
罪犯荆扬。
罪犯荆羽。
罪犯韩擒虎。
而且告示上写着每颗人头悬赏着上千两黄金。
荆扬不由得嗤笑出声,他碰了碰韩擒虎和荆羽,指了指那三幅画像给他俩看。
“画得太丑了,脸都画歪了。”荆扬在他两人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之后,终是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荆扬笑了,韩擒虎同荆羽的脸色却霎白了。
两人刚要起身,荆扬按住两人的肩,边笑边轻声说:“你们怕,怕个球!画成那鸟样,根本没人对得出……现在你们这样,不是不打自招吗?哈哈哈哈……不行不行,我都快要笑死了哈哈哈……”
柜台后的老板娘听见了笑声,他望了望笑得张大嘴巴的荆扬,又看看那三副画像,便好奇问道:“有这么好笑?”
荆扬停止了笑,他说:“我很想知道,这出自哪位名家的手笔?画像画得歪嘴斜眼,怕是真正的逃犯在画像眼前,都难有人认出!画成这样,还悬个屁的赏?”
一番话,让荆羽和韩擒虎全身紧绷着。
老板娘也是觉得好笑,她说:“那是那是,你同那个白脸小哥生得如此俊朗,自然不是悬赏令之上的人了。”
荆扬大笑了。
荆羽脸红了。
韩擒虎却不乐意了,他拍案而起,气呼呼地雷鸣道:“我呢!我生的还不俊朗?”
“你?”老板娘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韩擒虎,“你这黑汉好没道理,也不打盆脏水来照照自己,一脸的凶神恶煞!别说小姑娘了,男人见了都要避退三分!诶,你倒是像这一副画像呢,说不准你就是韩擒虎呢!”
“呸!老子姓马,娘的,不住你这破店受窝囊气了!”
老板娘优雅地白了韩擒虎一眼,骂道:“不住就不住,反正这方圆百里就只有这家客栈,不怕冻死就滚,少吓唬老娘!”
“你!”韩擒虎瞪着虎目,“老子拆了你这破店!”
“行了马大哥!这人,你貌比潘安行了吧?”终于看不下的荆羽发言了。
韩擒虎气呼呼的坐下,荆扬不断替韩擒虎给老板娘道着歉,说着说着,两人就攀谈开了。
“老板娘,此店为何取名‘盘龙’?”
“咳,此地名为盘龙坡,当然按着地名来。”
两人杂七杂八的聊了很多。
后来,荆扬等人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是暗了下来。他们只订了一间房,三个人就挤在同一张床上,温暖的被褥下显出了三张惬意的面孔。
“太暖和了!”荆扬大叫。
“大哥,我先去上趟茅厕。”荆羽说。
“快去快回。”
荆羽略有不舍地从被褥里爬出来,他披裹好纱巾,穿上靴子,推开了房间的门。他透过走廊围栏,看见下面的大厅坐满了三四桌人。本来他也没在意,可偏偏当中的一张脸一下子让荆羽骇然,他赶紧退后一步蹲下,心惊肉跳,惊魂未定。
他看见了甘志虎那张永远都是杀气腾腾的脸。
他闭上眼,定了定心神。又睁开眼,悄悄地探出头往下看,他数了数,有十五个人。
他轻轻退后着,推开门,躲进了宿间。
趴在床上正同韩擒虎吹天侃地的荆扬看向荆羽,说:“上好啦?这么快。”
“大哥,不好了,下面有司空刺的人,我数过了,有十五人!”荆羽急匆匆的道。
韩擒虎和荆扬同时蹦起身来,一时间,三双眼睛相互瞪着,没有缓过神来。好半天,荆扬才开口问着:“你,没看错?”
“决计没有!甘志虎的那张脸,我不可能忘记。”
“他们也许正在找我们。”荆扬感到窒息。
“那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吗?”韩擒虎发问。
“不可能。他们要知道我们在这儿,又何必等我们发现他?”荆扬犹自喃喃着。
“大哥,怎么办?”荆羽问。
“呆在这里,别出去,明天趁天没亮就走。”荆扬当机立断。
荆羽抿抿唇,说:“可是,我想小解。”
荆扬推开了小轩窗,狂风夹着雪粒呼呼灌了进来,一股冷气一下子撕破了屋内的暖气。荆扬回头对荆羽说:“顾不了这么多了,从这儿尿下去!”
荆羽没作太多思索,他一咬牙,便堵到窗口边一泻为爽。
不知是过了多久,当一串串人影喧哗着走过房间门外的时候,房间里,有三个人瞪着映在窗上而不断移过的人影,或快或慢,总是带着阵阵说笑声,让屋内的三人大气也不敢出。
三个人就这么惊恐地瞪着眼,钉坐在床沿好久。
“十五个……”荆扬愣愣地说,不停地眨着眼,心跳犹未减速。“刚刚数了游走过的人影,的确有十五个。娘的,真是冤家路窄!这些瘟神能躲则躲,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三人再也没说话,纷纷倒头就睡。
两柱香的时间之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三人立刻睁眼,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谁!”荆扬的手已经摸到床头的剑柄了。
“几位客官,开开门吧,有事儿找你。”门外传来了老板娘娇滴滴的声音。
荆扬一挥手,荆羽同韩擒虎敏捷翻滚下床,各自抄起长剑,蹲伏在门的左右两侧,两柄剑刃正缓缓出鞘,两双眼睛锐利极了。
荆扬松开剑柄,一步步拖到门边,打开了门,果然看见披着大袄的老板娘,她抱着双手,背后还站着一个店小二。
荆扬松了一口气,手悄然一挥,荆羽同韩擒虎便退开了。
荆扬笑着说:“老板娘这般时候前来,莫非是看上晚辈了?”
老板娘嘱咐好店小二:“看好了,不得有人偷听。”
店小二一脸肃容,不再是白天的一脸嬉皮,他庄重点头道:“遵命。”荆扬顿时看出,店小二不仅仅是店小二,极有可能是个军人。
荆扬顿时眉头一皱,他想,看来这家客栈也不仅仅只是客栈。
老板娘自顾自的走进房间,合上了门,整个房间顿时散发着香味。她开口便道:“荆家的两位少爷好啊。”
荆扬同荆羽猛然一惊。
荆扬的左手,一下子掐住了老板娘的喉骨。
“你到底是谁?”荆扬目含杀机,低声质问。
老板娘无任何波澜,仍是双手抱着,口气略带责备着说:“荆家的大公子就如此没有教养吗?高估你了。”
荆扬只是冷笑,他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老板娘惋惜地叹了口气,道:“那你知不知晓,司空刺派来的十五人要去定康屠你家满门?”
“什么?!”荆扬又惊又怒。
老板娘笑吟吟的,轻轻推开了掐住喉骨的手,一边说:“所以,你们只想躲躲就算了,不打算除掉这十五人?”
“你怎么什么事都通晓?”韩擒虎问。
不受老板娘待见的大黑汉子,自然又是被老板娘白了一眼道:“干你鸟事?”恼得韩擒虎有怒又不好发作,只有狠狠瞪着老板娘。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荆扬问。
“通报一声罢了,剩下的,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老板娘转身走向房门。
“帮都帮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荆扬问。
老板娘冷笑,她说:“你忍心让一个弱女子来帮你吗?”她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大哥,我们该信她一面之辞吗?”荆羽问。
荆扬不说话,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韩擒虎说:“我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荆扬一口回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这时,门外传来单调的脚步声,听得出,就只有一个人,但仍使得屋内的三人立马噤声。脚步声凌乱而急促,还伴随着痛苦的吸气声,一个人影走过窗前。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赵羿,干啥去?”
“肚子疼,去拉泡屎!”
“早去早回啊,甘老大一会儿还要议事呢。”然后,传来了某间房的关门声。
屋内,三人的目光碰在了一处,他们笑了,因为他们知道要做什么了。这要不是天赐良机,又还能是什么?
赵羿走出了客栈,黑夜之中,风雪肆虐,即使赵羿身上披裹着厚厚的棉衣与纱巾,也依旧被冷得打了个冷颤。“妈的,可真冷。”他缩着身子骂咧着,加快步伐找往茅厕。
突然,冰凉的剑刃从他身后伸来,犹如毒蛇,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使他不得不顿住了脚步。雪花纷飞的黑夜中,森寒的剑刃是银白色的锐利。
一个粗壮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是韩擒虎。
“不想死,就别瞎嚷瞎叫。”韩擒虎冷冰冰的说着。
“你吃了豹子胆了!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敢动我,那你就活不到明日早晨!”赵羿呼吸急促,瞪着双眼,脖子上骇人的冰硬剑刃让他动都不敢动。
韩擒虎一声冷笑,他倒过剑柄,狠狠的砸在赵羿脑袋上。赵羿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砸得雪块飞溅。韩擒虎蹲下,膝盖抵住赵羿的左臂,剑刃仍逼着他的脖颈。
“小子,爷不吃这一套,真当爷是吓大的?”韩擒虎面容冷峻地说。他腾出一只手,一把扭住了赵羿的胯下。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放手!”赵羿叫着。
“听着,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爷先捏碎你一颗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爷不吓唬你,绝对说到做到。”
“得得得,算你狠。”赵羿口气软下来了。
“你们这些家伙要去哪儿,想干什么?说。”
赵羿只是迟疑了一下,韩擒虎二话不说就加了手劲,赵羿只觉来自腰间的极度痛苦,仿佛整只下身就要炸裂。他痛得眼珠都快凸出来了,于是连忙说:“松松松松手,我说,我说!”
韩擒虎放缓了手劲。
赵羿犹如久隔呼吸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说:“去执行一场刺杀。”
“刺杀谁?”
“……定康,荆家。”
“说清楚,哪个荆家。”
“……荆无常的全家。”
韩擒虎心里猛震了一下,老板娘说的竟都是真的,他不由得喃道:“司空刺啊司空刺,你太腌臜不堪了!”
趁韩擒虎分神之际,赵羿突然猛地翻滚脱身,他一声尖锐的口哨响彻漫天雪夜!
“不好!”韩擒虎大叫,顿时挺剑而上。
韩擒虎的剑很快,赵羿的剑才从腰间出鞘到一半,他的胸膛就被韩擒虎的长剑给透穿了。韩擒虎一脚踹去,赵羿脱离长剑,心口的血四处喷涌,溅融了好些缓缓飘落的雪花。
赵羿倒地,死不暝目,身子还在抽搐。
“干你老母!”韩擒虎悲愤大骂,还是没来得及。
哨声很大,客栈内的十四名刺客都听到了。荆扬同荆羽呆在房间里,看着又是一连串人影飞速闪过窗前,荆羽道:“看来韩大哥失手了。”
荆扬道:“事已至此,索性拼他娘的!”
客栈外,风雪交加。
韩擒虎立于风雪之中,手中长剑还沾着鲜血,脚边的尸体余温未减。
十四个人,十四柄刀,团团围住了韩擒虎。
“你是谁!”甘志虎厉声发问。
“甘志虎是吧?你大哥的脑袋就是老子亲自剁飞的!”韩擒虎狞笑着。
甘志虎的双眼蓦地烧红,眉目间的杀气更重了。他怪叫道:“是你!原来是你!我要拿你人头祭奠我大哥在天之灵!所有人,剁了这鸟贼!”
十四个人,十四柄刀四面八方朝韩擒虎涌来。
刹那之间,有三支箭刺破黑夜,刺破飞舞的落雪,有三名刺客后心中箭,一下扑倒在地。
又是三支箭,刺客们敏捷避开,三支箭便斜插于雪地之中。
客栈的楼顶上,有两个修长阳刚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两道纱巾随风扬起,犹如死神的标志,无比醒目。
是荆扬,还有荆羽。
荆羽收起弓箭,大喝道:“韩大哥,接着!”
然后,一柄长斧跃于风雪之中。韩擒虎凌空跃出一丈,接住了长斧,他弓着身子,长斧一横胸前,目光凌厉,下颌的胡须在风中颤颤不止。
荆扬同荆羽带着长戟与长枪,也从楼顶飞跃了下来。
“两位少主,这些狗贼要潜入贵府灭其满门,看来司空刺要下狠手了!”韩擒虎大喊着。
荆扬和荆羽要气疯了,双眼充血。
“如此,统统留不得。杀!”荆扬大喊。
“哦,原来你俩也跑到这儿来了?正好正好,有个交待了!”甘志虎狂笑着,“老子还不信我们十几个人,还搞不定你们!所有人,一会儿断了他仨手脚,缚去复命!”
“十几个打三个,胜之不武呐。”
风雪中,突然响起娇滴滴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板娘?”荆羽甚是惊异,这声音的确是老板娘的。
老板娘傲立于风雪之中,一柄弯刀明晃晃的紧握于她手中。她的身后,也立满了三十多人,三十多柄弯刀。
刀,寒彻雪夜。
甘志虎警告道:“别多管闲事!得罪了我家元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老板娘纵天狂笑道:“不就是个小小的司空刺吗,老娘今天还真管上喽!所有人,杀上去!”她一声怒吼,带着三十多人便杀了上去。
接着,各种兵刃开始闪着寒光,在风雪中游动。
他们不知道厮杀了多长时间,十四个刺客,有十一个成了雪地上的尸体。
剩下的三名刺客,有两名被荆扬的长戟划瞎了,就在刚刚的战斗之中。还有一个便是甘志虎,虽然他没有瞎,却也受了重伤,他用刀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躯体。
老板娘弯刀入鞘,拍了拍荆扬的肩膀,笑了一笑道:“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然后,带着那三十多人全身而退。
荆扬带着浑身的血,上前一脚踹倒甘志虎,大吼道:“说,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甘志虎躺在雪地中,他笑了,笑得令人胆寒,他说:“元帅对你爹可好了,你爹死活不肯吃饭,元帅就亲自喂他。怎么喂呢?几个人按住,元帅掐着你爹嘴巴,然后一灌……哦,对了,你爹的有只手,就是元帅亲自动的手。”
荆扬只觉无比揪心的痛。
“混蛋!”荆扬血红了双眼,他双手攥住甘志虎的衣领,拉他站起,又是狠狠一拳将其打塞回雪地里。
荆扬抬头,漫漫飘雪落在他忧伤的脸庞上。
“爹!!”他狂吼着,伴随着凄厉狂风。
他感到脑袋发晕,不由得倒退了好多步,荆羽一把将其扶稳。荆羽双目杀气森寒,已是浑身打颤。他沉沉说道:“韩大哥,杀了他们。”然后,一把背上荆扬,一步步挨向客栈。
“我要为我大哥报仇!!”甘志虎突然爆发了,他爬起来,竟徒手冲向韩擒虎。
韩擒虎纵身跃去,长斧挥出一道寒光,甘志虎的脑袋便跃向天空,最后滚落雪地。而无头身躯也喷溅着血倒下了。
“去同你大哥在下面团聚吧。”韩擒虎说。
他拖着长斧,走向两名双眼已瞎的刺客,他们面色从容,其中一人开口道:“是好汉我给我们个痛快!”
韩擒虎沉默半晌,点头道:“成全你们。”
然后,手中的长斧齐齐劈飞两颗脑袋。
——
翌日清晨,三人起床,点了三大碗面。
老板娘依旧在柜台后涂脂抹粉,用着轻描淡写的口气道:“昨半夜可不太平呐,又是杀架又是下雪的,人睡都睡不好。”
“没吓到你?”荆扬一边吃面一边道。
“嘁,这客栈开了也有些年头了,来这里的人,有报血海深仇的,有避官府缉拿的,什么江湖侠客啦,武林高手啦,哪一个不是狠角色?见多了,也就不足为奇喽。”
“你就不怕有人敢动你的店?”
“如果怕,老娘为何敢在这盘龙伏虎之地来开店?再说,方圆百里,就这么个补给点,一没了,来来往往的能有谁熬得过?就像这时日,一没了,那得冻死饿死多少人?”
“看来,老板娘并非个弱女子。”荆扬感慨。
老板娘道:“我就是个弱女子。”
“你和你的客栈似乎大有来头。”荆扬说。
“什么来头?”老板娘问。
“老板娘不仅仅只是老板娘,客栈不单单只是客栈。”
“我就是我,客栈就是客栈。”老板娘说。
老板娘的话把荆扬心中的一堆疑问给堵住了,荆扬也很知趣的住了口。因为他知道,老板娘是不可能回答的——尽管,他真的非常想知道。
“老板娘,你的芳名?”荆扬问。
“小女子萧玉儿。”老板娘嫣然一笑。
后来,三人走出客栈时,风雪仍呼呼肆虐着大地,尸体已被连夜清理,血迹也被雪覆盖上了。
“走!”
三匹马,三个人,三柄剑,三面纱巾,三顶斗笠,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