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短小精巧的画卷被缓缓打开,上面画着一根长满红蓝相间小花的花枝。随着画卷的伸展,被小花包裹的枝条如同刚刚接触到空气的蚯蚓,在光亮下扭曲成最随意、最独特也最狰狞的样子。画师的笔法不可谓不精,枝条与花瓣的纹路也不可谓不真,然而赏画者却眉头紧锁,似乎非常不满。
“陛下,这是当代名家米罗蒂奇的得意之作。”说话的人托着盒子跪坐在前。
“这画中的花枝也是世间无有的品种吧。大臣们怎么说?”赏画人合上了画卷,似乎不想再看。
“朝中大臣多数都认为,这画笔法奇诡,画中花枝虬曲清秀,实在是难得的上品啊。”
“那少数人怎么说呢?”
“这个......有人觉得这幅画是奇淫技巧,故意卖弄之作,底子太虚了。”
皇上听后,轻声一笑,“原来我凯特国也有这样的臣子啊。朕从前还以为只有道格那里,才会出产这种死脑筋的家伙。朕就不问你这话是谁说的了,把这幅画赏给他,让他随意处置。”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妥不妥还要你来跟朕说吗?”她随手把画卷丢回盒子里,那对异色的眸子稍稍一瞥就让伏在地上的人全身一颤。“你们要是能有道格国人一半听话,朕要做事那里会这么麻烦?”
“请陛下息怒!奴才知错了!”他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一丝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好了,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她一挥衣袖,转身看向自己由紫色水晶通体雕琢的座位。“朕吩咐下去的事,大臣们怎么看?”
“回陛下,他们三分之一赞同,其余反对。两派僵持不下,所以主子您的旨意还没有照办下去。”他回话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上的动作,生怕自己的话惹怒了她。
“兵马没有聚集,粮草没有筹备。战机稍纵即逝,这个时候就算遂了他们的愿,准备进攻,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冷笑两声,伸手抚摸自己的宝座。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这座椅依然冰冷坚硬。“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撑多久?”
“出使的人选好了吗?可别找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明面上特立独行,吓一吓就屁滚尿流的家伙。跟道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此去可是九死一生,使者如果不是胆识过人就注定无法完成任务。”
“这个......大臣们的意见还僵着呢,出使道格的使者自然还没有定下来。”他低下头,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这幅画的下一任主人出使吧。死脑筋的人一定和道格国的家伙们很聊的来。”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与思维:“你告诉他,成功了加官进爵。失败了,不管回不回的来,朕都不会给他收尸。”
“那,副使的人选......”
“让他挑,就从那些谏官里挑。那些人一个个都会说不少漂亮话、场面话,很是深明大义。让他挑几个,没准还能把道格国的人说舒服了,多争取些好处。”
“陛下,还是由老奴代您拟旨吗?”
“这次就不用了,朕亲自说,你记录就好。”
“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今国师葛尔贡夜观天象,窥得神意,见神使入北国风霜,传道授业。
朕即位四年,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吏治清明,君臣善睦。虽不敢德比贤圣,却也可谓善治。
神授道予智者,智者授道予天下万民。然先民遗难、战火复燃,人祸阻途,道不得行于此矣。
兵部侍郎比尔森-安哥拉,人品贵重,甚得朕心。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今朕思神恩,如涸辙之鲋思东海之水,朕亦如此,何况万民呼?特令比尔森-安哥拉持节北往,通沟引源,救万民于水火,立不世之功德。
千古社稷,已至变时,如有冥顽不灵、碍及国之大计者,节杖之下,就地正法。”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记录者的手突然顿住了,随后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一字不差的抄录下来。他知道,随着这道旨意,一连串的巨浪已经被掀起来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