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恢复意识时，眼前是一片橘红色的火光，周围的石墙上铺满摇曳的暗影。一群人围在他身前谈论着什么。
“...还不能下定论，高尔戈，那时没有其他人在场。”
“可他使出了准传奇的力量，普通野巫不可能做到，难道你一级时能做到吗？”老骑士不甘地争辩道。
“不能，”一名明显加入了教会的男性荒野巫师答道，“但你所相信的不一定准确。”他牵动了一下刻薄的嘴角，补充道：“你终究是个外行。”
“那你怎么想，黑狐？”身穿华丽紫色长袍的女人出声，打断了副骑士长到口的怒斥。
精瘦的荒野巫师闻言，胸有成竹地将一本厚重的笔记摊到众人面前。
“这是他的笔记。每个荒野巫师都有自己的笔记，用来记录配方、咒法和荒野集会的信息。”
“低级咒法一带而过，看看这些三级以上的，祈令星崩、飞舞瘟疫、巨鹰变形咒...直至第六级的红龙之心。”
“咒法真不少。”紫袍女人评价道。
“不仅如此，顾问女士，施展这些咒法需要的源力形态也各不相同，当中毫无重点。”
“正常来说，荒野巫师二级之后应该围绕少数一两种源力形态去学习咒法，比如狼咬专注于赤雷、座狼，而我专注于灵狐和暗影。有所专精——这让我们能更快地学习某一系列的咒法，对应的源力转化也会越来越熟练。”
“而这本笔记摘录的咒法，简直就是一锅粗浅的杂烩，上面全是广为人知的过时咒法。谁会把这样一本让人事倍功半的笔记留给唯一的学徒？尤其当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灾厄女巫。”
“或许灾厄女巫想培养一个通才。”紫袍女人谨慎地说道，“我所知道的大法师都是全能的施法者。”
“那一套不适用于荒野巫师。”黑狐了当地指明，“灾厄女巫在成为魔凰之前也是以巨鹰和女尸妖源力出名。她没理由不把魔凰咒法留给自己的继承人，可这上面有吗？”黑狐抓起笔记胡乱翻了一遍，“没有，关于魔凰咒法半个字都没提！”
“你不能凭这一点就否定他的身份。”高尔戈忍不住说道，“他能让红龙附身是事实！你是不是非得看到我被融化的辉辰十字才相信？”
“就那把破枪？”
“那是由红衣主教赐福的神圣武器！”副骑士长差点和工房猎人打起来。
“够了！”紫袍女法师制止了这场闹剧，“假设他是灾厄女巫的学徒，那我们最关心的东西在哪？”
王国与教会最关心的东西，毫无疑问，是被灾厄女巫据为己有的大量灵魂源力。
高尔戈欲言又止，关于这点他还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而且黑狐已感受过伊恩的源力，那些源力并不藏在里面（藏得下才奇怪）。
要说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把诡异的匕首。
“那匕首......”高尔戈犹豫地开口。
紫袍女法师皱起精致的眉毛，从伊恩的装备中翻出荒野之刃，“你说这个？”
“他让红龙附身时抓着这把匕首，那颗圆形宝石会发出亮红色。”副骑士长稍稍确定了语气。
女法师将匕首递给黑狐检视，未料工房猎人盯着匕首的表情逐渐凝重。看来这意外地需要花点时间。
在这期间，紫袍女法师发现伊恩恢复了意识。
“我们的主角醒了。”女法师朝绑在十字架上的伊恩走近两步，决定从另一条途径寻找突破。
伊恩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女人比他印象中的法师奔放得多：浓妆为她勾勒出雍容的气质，带纱边的紫色长袍紧贴丰满的娇躯，脚上则穿着少见的高跟皮靴。
“怎么？这里提供特殊服务吗？”伊恩带着邪恶的笑容问道。
一旁的副骑士长无声地后退一步，他对这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有不小的阴影。
女法师大胆地将手臂撑到伊恩肩旁，后者的目光撇向她光滑细腻的腋窝。
“你可以试试召唤荒灵，”女法师露出微笑，“会有惊喜的。”
“我早试过了。”伊恩道，“你们在锁链上动了手脚，把源力被彻底凝滞了——这没什么可惊喜的。不过，既然那么想弄清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探入我的灵魂？”
“看来你对法师的手段略知一二。”女法师的五指隔着粗麻囚服划过伊恩胸膛，“荒野巫师有荒灵把守灵魂，我这个准传奇法师怎么会不知道。”
准传奇！？伊恩尽量不让吃惊流露在脸上，但女法师的实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轻易突破荒灵的防守，可那样也会把你的灵魂一同毁灭，我舍不得。”女法师不知怎么解开了伊恩的囚服，盯着伊恩算不上强健的身躯。
“据说两个人相处久了，就会变得相似。”法师的身体贴了上来，琥珀色的双眼盯着伊恩的嘴唇，“虽然只和灾厄女巫见了几面，但她留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是吗？”伊恩集中精力到他的表演天赋上。他的神情漠不关心。
“是啊。阴笑时嘴唇上扬的弧度，不屑时挑起的浓眉，愤怒时皱起的鼻子，还有恐惧时的痛苦。你不觉得师徒在这些地方会很像吗？”
“如果我有幸见过她，我就能告诉你答案。”伊恩遗憾得天衣无缝。
女法师紧紧盯着伊恩，观察他瞳仁的大小、鼻翼的翕动、眉角的起伏、甚至是心跳的速率，她能够凭借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看穿内心，而不必施展读心法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门魔法。
然而，对方自然的表情不像伪装。
她突然后退一步，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记，威胁般地伸向一旁的火盆。
“你要做什么？住手！”伊恩陡然发出虚弱的咆哮。
这一刻，女法师更加细致地观察伊恩的神情。
眉心向上皱起，瞳仁放大，而且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不到一秒就化为愤怒——绝对真实的惊吓反应。
他面部肌肉没问题，这反而更加确凿了他没有伪装的事实。
“切！”女法师发泄般地将笔记丢进火盆，火焰瞬间包裹起厚重的纸张，将伊恩多年的积累化作灰烬。
“你这得病的婊子。”伊恩咬着牙咒骂道。
女法师不再理睬伊恩，扭头看向一旁的工房猎人，不悦地呵斥：“检查个匕首需要这么长时间？”
黑狐抬起布满汗珠的脸，挫败般地说道：“它能屏蔽感知，我破解不了。”
有问题。
不管是不是灾厄女巫的学徒，这人绝对有问题！女法师确定地想。
“把它带回工房解析，无论什么手段。你觉得要多久？”她问道。
“或许...两周。”
“那就三天，给你们三天时间。”
“你在强人所难，女士。”黑狐暗暗露出獠牙。
“强人所难？”女法师愤怒地翻起睫毛，“工房到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制作源力武装，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夜鬼魔君打到家门口吗！”
听到源力武装，黑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法师们对源力武装的概念描述正确，他绝对要得到这力量。
而所有人都知道，教会工房的实际生产由这名王国的准传奇法师负责运行。
“夜海的首席魔法顾问，准传奇的创造法师，尊敬的雷尼丝女士，我向您表达十二分的歉意。”黑狐用上了他所有关于礼节的技巧，“我们会尽力完成，但这把匕首上恐怕覆盖着一层假界，三天实在......”
“那就一周。”雷尼丝冷着脸，对这把诡异的匕首兴趣更浓了些，“一周时间，将这匕首的回路弄清楚。”
“好的，女士。”黑狐微微躬身，忽略了雷尼丝用词错误（咒具用咒刻，而不是回路）。
“高尔戈。”女法师看向从刚才起一直躲在身后的副骑士长，“继续审讯他匕首的事情，用教会惯用的方式，到他开口为止。”
老骑士对上伊恩的目光，在夜眼的直视下，他的点头更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