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的时候,羽生都会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位置,从前他会选择坐第一排,因为他知道,她总会选择第一排的位置,自己坐第一排就会离她近一点,可现在他宁愿选择最后一排,也不愿意选择第一排。
羽生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他害怕什么,有时候他显得已无所谓,而更多的时候,他觉得他开始变得很多时候,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开始变得和其他的事情有些不同,我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开始这一切,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世界,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一切,或许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他渐渐的离远了,离远了,就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他变得有些不一样。
当我们开始慢慢的长大的时候就变成了很多的东西缠绕在胸口,也许从一开始这些事情便是一连串的错误,而最终的错误是自己造成的,当我们开始慢慢的长大的时候就变成了很多东西都不明白,你知道他,也许他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他可能也知道,可是就是这样子,我们就慢慢的变成了让所有人都不清楚的事物。
当范敏经过他身旁时,他会把头偏开,而后眼光随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的远去,知道黯淡,而后消失下去。
经过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好似降到了冰点,当他们面对面的相遇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用淡漠去面对这一切。每次这样,两人的心都微微有些刺痛,这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奈。年少的心在风雨飘摇中一步步的远离。羽生就在这种无奈和悲凉中一点点的磨光那仅有的稚气和天真。
夜晚的灯光,显露出了昏黄,羽生坐在街边的长凳上,酒瓶晃荡了一会从桌上跌落了下来,枯黄色的液体伴着白色的泡沫流了下来。范敏从旁经过,微微瞥了一眼,脚步竟比往常显得沉重些,她的身影在路灯下被一点点的拉长拉长,终于消失在了转角处。羽生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脚步的轻飘让他与大地母亲来了次亲密接触。他试图站起来,可瘫软的身体又让他将自己重又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他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这大地冰冷的亲吻。
细长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被一点点拉长,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清晰的传进羽生的耳膜内,他满心期盼着,等待着,可终究还是徒留了一地的失望。那高跟鞋一点点的远去,消失在了街角,连回音都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只有悲凉还回荡在羽生身旁,久久不曾远去。
他已经不想再做任何突然的努力了,就这样吧,让自己投入这无尽的虚空吧,将一切化作虚无或是空洞吧,原本的空洞就让它继续空洞下去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自己怎样十指紧握,仍然像指尖流下的沙,匆匆而去,除了指尖留下的质感,什么都没留下。
“羽生同学,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躺着,躺到天亮吗?”
熟悉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敲打着羽生的心扉,他欢喜,他雀跃,可倔强使得他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语:“不要你管”天知道他有多想让她管,他多需要她的一点无关紧要的怜悯,哪怕就是一点也能让他像个巨人一样站立在这天地之间。
羽生的孩子气让范敏好是无奈,她继续问道:“你确定不要我管吗?”
“谁稀罕你管啊!”语气中竟未脱尽孩子的稚气。
范敏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的,一点都没长大。
她将羽生拉了起来,虚实不忍,又或是心底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泛滥了一下,他掏出纸巾,轻轻为羽生擦拭脸上的泥泞。
羽生像是野兽一般,紧握住范敏的手,眼睛中充满的是原始的渴望。
范敏像受惊的小鹿般将手抽离出来,羽生依旧不依不饶的迎了上去,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她的手握紧,放在掌心中,将范敏一双白秀的手,勒到通红。
“放手,痛!”范敏叫嚷道。
羽生一松,范敏得到片刻的放松,急切间将手抽了出来。
范敏站起来,俯视着羽生说道:“你是在干嘛,羽生同学”
羽生抬起头仰视着范敏,一股无形的威严让羽生觉得他们的距离好像更远了,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们的关系总是这样,她永远都是居高临下的,而自己永远只能卑微的仰视着她。
范敏见羽生不说话,以一种近乎斥责的语气说道:“快回去!”
羽生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倔强而又略带些稚气说道:“我不”
范敏情知他是个倔强的像牛一般的人,而她向来不是那种耐心极好的人,既然他不愿意回去,那就随他去吧,自己该尽的责任都尽了,已经无可指摘了。转身便欲走去,哪知羽生见范敏又要离去,急得跳起来,抓住范敏的手腕。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放开了,死活都不放手了。
范敏回头冷冷的看了羽生,又看了看被羽生牵着的手腕,以一种近乎决绝的语气说道:“放手”那种冷冽的语气,像寒冷的风一般,肆无忌惮的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血液瞬间被冻到了冰点。明知道不可留,却还偏偏要去留,情知不可走,却还偏偏要走。
羽生好似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一般,陌生冰冷到让自己彻彻底底的失去自我。他不想放手,可面对她,他只能无奈的放开手,因为是她,因为不想让她受伤害,所以宁愿龟缩在自己的躯壳内,用卑劣去铸造一座龟壳,一身马甲,像乌龟一样,一边龟缩,一边爬行。
范敏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再一次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除了凛冽的风声,什么都没留下。
如果有什么能永久,那么一定是一种虚空,万事万物都来自虚空,又都归源于虚空。
有多少次,他想冲上去,抱住她的背影,紧紧的抱住她,哀求她别走,可最终还是忍住了。留不住的人无论怎样苦苦哀求,终究会在你面前离开,苦苦的哀求,不过是将自己的尊严,放在了水平线以下,让人得以踏上去,狠狠的践踏,最后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总有一种伤痛,只有自己能明白,总有一种成长,只有自己能体会。
羽生突然有些感激这黑夜了,因为它掩盖住了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黎明总在悄悄之后来临,将所有的规则和秩序重建,让人不得不去面对所有的事情。羽生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床。哪怕他不是因为头疼的像是要炸裂一般,也不想起床,他不想去面对,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恐慌,焦虑,实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支撑他站起来,一丝一毫的希望和精神支柱都没有。
床头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和街上传来的熙攘声。都在向他说明一件事,生活又开始了,好与不好都是自己的,没人能帮的了自己。
他翻了个身,看了看手机,足足有十几个电话,有小袁的,还有范敏的。他将手机关机,扔在一边。管他谁是谁,连明天都没有的人,还要什么今天呢。
他继续躺着,躺到日上三竿,躺到睡着,躺到醒来,一个接一个的梦,一个接一个的幻想,他突然间觉着自己像是一个人了,在梦中完美的人了。也许只有在梦里才能觉着自己像是一个完整的人,成长中的人,幸福的人,自在的人吧。
“在吗?”
门外有人在敲打,破旧的门,敲打出一股腐朽的陈年气息。
羽生不想理会,他听出那声音是自己的同事,小袁。可现在的他谁都不想理会,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门外的小袁不依不挠的敲着,好似断定了里面有人一般。
羽生翻了个身,继续睡着,门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好似疲软了一般,不一会而便没了声响。
范敏的声音从门的背后传了出来,让羽生的心好似被挠钩狠狠的挠了一般,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往上冲。或许是嫉妒,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让他难受极了。
羽生起身,站在门后,手凝滞在半空中,那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艰难的落在了门把手上,可他无论如何也无力去扭动那门把手。只是开个门而已,怎么会需要这么大的勇气,好像他开的这扇门,若不是天堂便是地狱,谁知道开门后会面对什么呢,是往生或是往死了生呢!
门背后的声音一点点的飘远,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他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缓缓地扭动了门把手。
四周都是寂静无声的,墙上剥落的白石灰依旧孤零零的挂在那里,就好似他一般。
他抬头往楼梯口望去,却见橘红色的裙子在栏杆上悠悠的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