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风息,明月枝头。清风乍起,乌雀惊飞。关中平原有一座仙山,风景秀丽,每日烟雾丛生。一年前,有一个女子为此山取名‘云山’,并在山上建了一座宫殿,名曰‘云宫’。而此时,云宫大殿内上首处正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女人右手托着额头,正在闭目沉思。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七绝门掌门钟离瑾。不久后,柳剪风走到钟离瑾身边,禀告道:“启禀小姐,明月公子秦慕风坐下弟子求见小姐。”
钟离瑾听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时,只见一个孩童从大殿外走了进来,而此时陆翎从后堂走了过来,惊问道:“睿儿,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明月公子秦慕风坐下弟子宇文睿。宇文睿答道:“奉家师之命,给钟离掌门捎一封信和送一件礼物。”
宇文睿说完,将手中的信封上前递去。风一荷接过信封之后,看了看后将信封交给陆翎。陆翎看了之后,才将信封交给了钟离瑾。钟离瑾见信封上写着“七绝门陆夫人亲启”,钟离瑾将信打开,见上面写道:“当年血洗钟离山庄元凶之一兰花指秦曼舞乃是在下堂姐,在下念在伯父面上,有意向陆夫人求情,饶她一条贱命。奈何她杀戮太多,死性不改。在下只好取其首级,献给陆夫人。”
钟离瑾抬头望去,见宇文睿将身边的一个包裹打开。众人见包裹打开之后,赫然是一个貌美女子的头颅。钟离瑾定睛一看,见确实是兰花指秦曼舞的头颅。
接着,林寒容走到大殿内,向钟离瑾禀告道:“启禀小姐,神剑门十三郎遣书童求见小姐。”
陆翎在旁见钟离瑾并不答话,道:“有请。”
不久后,众人只见林寒容带着一个书童走进大殿。书童见到钟离瑾后,急忙弯腰施礼道:“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给钟离掌门捎一句话和送一件礼物。”
陆翎问道:“是什么话?什么礼物?”
书童答道:“当年围攻钟离山庄元凶之一毒面郎君夜痕子,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奸杀女子无数,在下已代钟离掌门除了此人,现将头颅献上。”
书童说完之后,取下背在身上的包裹。书童将包裹打开之后是一个锦盒,再将锦盒打开之后,正是一个俊美男子的脑袋。钟离瑾抬头望去,见正是毒面郎君夜痕子的脑袋。
这时,方梅心走到大殿内,向钟离瑾禀告道:“启禀小姐,拜月神教圣女派婢女求见小姐。”
陆翎接道:“有请。”
接着,只见方梅心领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姑娘走到大殿内,婢女见到钟离瑾后,急忙施礼道:“奴婢奉我家小姐之命,给钟离掌门捎一句话和送一件礼物。”
钟离瑾问道:“虞妹妹让你捎什么话?”
婢女答道:“我家小姐说,当年屠戮钟离山庄元凶之一不死神鹰虚灯上人,作恶多端,为祸江湖久矣。此人前两天正好被小妹撞见,小妹就代姐姐取了此人首级,现将首级献给姐姐。”
众人见婢女将身边的竹篮打开,见竹篮里正装着一个人头。钟离瑾定睛望去,见正是不死神鹰虚灯上人的首级。
婢女又道:“我家小姐还说,此人卑鄙无耻,恶臭难挡,不配让姐姐亲自动手。”
钟离瑾站起身来,道:“三位好友代为杀了三个血海仇人,也为武林除了三害。钟离瑾不胜感激,以后必当亲自上门道谢。”
宇文睿道:“我家师父说了,当钟离掌门是朋友才会送这个人情。钟离掌门若当家师是朋友,就不应该用这些世俗之礼。真正的朋友,连个谢字都不用说。”
书童道:“我家少爷说了,钟离掌门金枝玉叶,这些粗鄙之人不配让钟离掌门动手,我家少爷就为钟离掌门代劳了。”
婢女也道:“我家小姐也说了,帮钟离姐姐是分内之事。钟离姐姐武功盖世,手下兄弟无数,自不必让小妹帮忙。小妹只是偶尔得到此人下落,才取下其人头献给姐姐。”
钟离瑾道:“翎儿,代我设宴,谢三位远道而来送来如此厚礼。”
陆翎道:“是。”
书童、婢女也道:“多谢钟离掌门。”
正在此时,钟离瑾听到外面有人喊道:“见过江堂主。”钟离瑾抬头望去,见大殿中走进来一群乞丐,为首的正是何胜之、江游中。何胜之等丐帮群雄见到钟离瑾后,急忙施礼道:“见过钟离掌门。”
钟离瑾道:“多日不见,何长老近来可好?”
何胜之答道:“托钟离掌门洪福,老丐近来挺好。”
这时,江游中急忙半跪道:“属下江游中参见掌门。”
钟离瑾答道:“江堂主请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江游中站起身来答道:“小人奉掌门之命,留在丐帮助丐帮重整旗鼓。虽不在掌门身边,却时时心念掌门。”
钟离瑾道:“此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我必不信。但是出自江堂主之口,我是信的。”
江游中道:“属下知道伏魔手傅涯与掌门有血海深仇,属下和何长老率丐帮众弟子取其首级献给掌门。”
何胜之右手一挥,一名丐帮弟子递来一个包裹。何胜之打开之后是一个头颅,钟离瑾见正是伏魔手傅涯。钟离瑾嘴角微动,似有千言欲说,只是轻道:“多谢丐帮群雄,多谢丐帮群雄。”
何胜之拱手道:“钟离掌门对丐帮有再造之恩,区区薄利不成敬意。”
钟离瑾右手一挥,朗声道:“摆宴,我与诸位一醉方休。”
酒饭过后,钟离瑾来到内堂。内堂之中只有张行、秦啸天、秦啸霜在侧,张行道:“当年武林三害,率领十五个武林败类来钟离世家夺扇,‘血手毒妇’东方紫陌被我二弟张盛一刀斩为两断,‘千手魔灵’西门流风被小姐杀于无望岛,‘多计军师’南宫奇麟与庄主比拼内力而死。”
秦啸天接道:“十五个武林败类中,当年一战七煞手游平、旋风刀唐青枫、女屠户于淑秋、小雷神乾浪儿被钟离庄主所杀,采花翁易笑生被慕容龙图所杀,三手剑杨逸被端木棋良所杀,临风公子花弄玉被宇文寒肃所杀,追星镖韩变被张管家的千叶银针所杀。”
张行道:“现在毒面郎君夜痕子被神剑十三郎所杀,不死神鹰虚灯上人被虞梦子所杀,
兰花指秦曼舞被秦慕风所杀,伏魔手傅涯被何长老、江长老率丐帮群雄所杀。现在,还有黄瘦竿赫连胜、开山掌霍天聪、灵蛇女宋芍依然逍遥法外。”
钟离瑾问道:“有他们三个人的下落吗?”
秦啸霜答道:“黄瘦竿赫连胜、开山掌霍天聪至今下落不明,至于灵蛇女宋芍......”
钟离瑾问道:“查到宋芍的下落了吗?”
秦啸天答道:“查到了,只是灵蛇女宋芍在十几年前练功走火入魔,武功全失,记忆全失。”
钟离瑾问道:“张叔,血夜灭门那晚,灵蛇女杀了我家多少人?”
张行答道:“两次上门夺扇,灵蛇女只来一次。”
钟离瑾问道:“是哪一次?”
张行答道:“是第一次。”
钟离瑾又问道:“第一次我家死伤多少人?”
张行答道:“死八人,伤十八人。”
钟离瑾道:“我要问个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杀我家人?若有,既是她武功全失,我也不会饶她。”
这时,陆翎走过来说道:“瑾儿,若证实她没有杀人,还望你饶她一命。”
钟离瑾答道:“我恩怨分明,好人我绝不错杀,恶人我也不会放过。”
阳光照在石板桥上,桥下波光粼粼。钟离瑾、陆翎、秦啸天、秦啸霜走在石桥之上,见迎面走来一个农夫,肩挑着两个水桶。秦啸天道:“小姐,这个人就是灵蛇女的丈夫张阿牛。”
钟离瑾见张阿牛身体健壮、皮肤黝黑、面相憨厚。在张阿牛走过来之时,钟离瑾主动为他让了路。陆翎、秦啸天、秦啸霜见状也一同让了路。
张阿牛见状,说道:“多谢。”
等到张阿牛走后,秦啸天说道:“小姐,他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处。”
钟离瑾等人走了一段路,见前方有三间草房,门口是一片菜地,菜地里种着一些小菜,草房四周是用泥土堆的院子,院子并不高,可以看见院中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织布。
钟离瑾见那人容貌,不由得心头一震。钟离瑾回想起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女子打伤自己几个家人。家人是生是死,钟离瑾并不知道。钟离瑾道:“你们先走,我和翎儿去看看就好。”
秦啸霜道:“小姐,我们还是随你去吧,万一有危险。”
陆翎道:“他已武功全失,不必担心。”
钟离瑾道:“就算她有武功,又奈我何?”
二秦听后,只得称是。
钟离瑾、陆翎走到围墙外,钟离瑾向陆翎使个眼色,陆翎会意之后上前喊道:“这位大姐,我们夫妻二人路经此地,想讨杯水喝,可以吗?”
宋芍见有人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布,抬头望去见是一男一女,笑道:“可以,你们进来吧。”
钟离瑾想到宋芍当年面无表情,杀人如麻,如今却是见了陌生人也会笑,真是判若两人。钟离瑾陆翎二人走到院中,宋芍说道:“二位客人请到屋中坐。”
钟离瑾、陆翎二人走到屋中,宋芍拿起茶壶为二人倒水,刚倒一杯后,见没有水了,宋芍笑道:“没有水了,我去再烧一壶,二位稍候。”
宋芍拿起水壶走进厨房,将材木点燃,又放了几根木材,才回到了纺车前继续纺布。钟离瑾随手拿起了一块布,问道:“这些都是你织的吗?”
宋芍笑道:“是的,你看好不好看?”
钟离瑾答道:“好看。”
钟离瑾又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吗?”
宋芍答道:“我和我的丈夫一起住的。”
钟离瑾轻道:“他一定很爱你。”
宋芍笑道:“是的,我喜欢一个玉簪,他就会省钱为我去买。我想吃什么,他都会给我做。有一次,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就让我看水缸,月亮真的跑到水缸里了。”
钟离瑾道:“你相公对你真好。”
宋芍问道:“你们也是夫妻吗?”
陆翎答道:“是的。”
宋芍笑道:“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很般配。”
钟离瑾道:“你和你的丈夫也很般配。”
宋芍问道:“你见过我的丈夫吗?”
钟离瑾答道:“刚才见一个男人从桥上过去,挑着两个水桶,我见这四周也没有其他人家,我想那人就是你的丈夫。”
宋芍笑道:“是的,他就是我的阿牛哥哥。”
钟离瑾问道:“阿牛哥,你和阿牛哥成亲多久了?”
宋芍答道:“我们成亲八年了。”
钟离瑾又问道:“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宋芍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
钟离瑾又问道:“那你和阿牛哥是怎么认识的?”
宋芍答道:“我也记不清楚了,阿牛哥说我晕倒在前面的菜地,是他捡我回来的。”
这时,只听宋芍叫道:“哎呀,水开了,我去倒水。”
在宋芍站起身欲走之时,钟离瑾伸出右脚来,宋芍顿时被绊倒摔了一跤。钟离瑾急忙去扶,问道:“你没事吧?”钟离瑾右手抓住宋芍的手臂,确觉得她身上一点功力都没有了。宋芍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钟离瑾右手搭在宋芍的脉搏之上,却摸到了喜脉,钟离瑾问道:“你怀孕了?”
宋芍边倒开水边说道:“是的,都三个月了。”
钟离瑾问道:“你刚才摔了一跤,会不会摔到孩子。”
宋芍答道:“等阿牛哥回来,我让他请郎中看看。”
钟离瑾问道:“郎中在哪?我让我丈夫去请。”
宋芍答道:“不碍事的。”
钟离瑾道:“孩子要紧,大意不得。”
宋芍说道:“屋后六七里,门上挂个招牌的就是。有劳小哥了。”
陆翎道:“你们稍等,我去去就回。”
陆翎走后,钟离瑾问道:“你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宋芍答道:“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是否有亲人。阿牛哥说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来自哪里,他说我一定是天上的仙女。”
钟离瑾问道:“我如果能医好你的失忆症呢?”
宋芍答道:“那我也不医,我觉得这样很好,每天快快乐乐的,在家织布等着阿牛哥回来。”
宋芍为钟离瑾倒了杯茶,宋芍笑道:“乡野之家,没有茶叶,还望客人见谅。”
钟离瑾答道:“我不喝茶叶的。”
不久后,陆翎将郎中请来,郎中诊断之后说道:“胎儿没事,我给你开副安胎药,喝了之后好好静养,以后走路要多加小心,不可再摔了,一旦动了胎气就危险了。”
待郎中写完药方之后,宋芍问道:“大夫,多少诊金?等阿牛哥回来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钟离瑾问道:“你没有银子吗?”
宋芍摇摇头笑笑,没有说话。钟离瑾从腰间取出一块碎银子,说道:“大夫,这是诊金。”接着,又对陆翎说道:“翎儿,你随大夫去抓药。”
宋芍道:“等阿牛哥回来,我让他将银子还给你。”
钟离瑾摇摇头道:“不用。”
宋芍说道:“要不中午你们在这吃饭,我做几个小菜给你尝尝。阿牛哥说我做的菜非常香。”
钟离瑾见她三句离不开牛哥,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过不多久,只见阿牛从外面急匆匆的赶来,问道:“织织,你没事吧?听说你摔倒了?”
这时,陆翎走进门来,道:“刚才在门口阿牛哥问我,我就说了。”
宋芍说道:“我没事,大夫诊断过,让我喝和安胎药,安心静养。”
阿牛哥说道:“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宋芍道:“应该谢谢这位妹妹和她丈夫,是妹妹给我付的诊金,是她丈夫请的郎中,还帮我去抓了药。”
阿牛哥道:“多谢两位,诊金多少?我还给你。”
钟离瑾道:“不用。”
宋芍道:“我也说了,她也说不用,我就留他们在家吃饭。”
阿牛道:“中午杀一只鸡,好好招待他们。”
钟离瑾问道:“你叫织织?”
宋芍道:“是的,阿牛哥给我取的名字,他说他是牛郎,我是织女,他是放牛的牛郎,我是织布的织女。”
陆翎将药递给了阿牛哥,张阿牛、宋芍一起走到厨房,一人煎药一人做饭。在张阿牛额头出汗的时候,宋芍拿起丝巾为他轻轻擦掉,一副人间烟火的样子。
张阿牛与宋芍如此恩爱,站在远处的钟离瑾都觉得温馨。这时,陆翎走到钟离瑾身后,让她的身体轻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中午吃饭时,张阿牛将一个鸡腿夹给了宋芍,宋芍抬头看了张阿牛一眼,面含微笑,眼中尽是爱意。陆翎在旁见了,不由得轻轻地握住了钟离瑾的手。
午饭过后,钟离瑾、陆翎辞别张阿牛、宋芍二人。钟离瑾、陆翎走到石桥边上,钟离瑾手扶着桥墩,说道:“翎儿,你知道吗?我多想治好她的失忆症,问她当年有没有杀我钟离世家的人。最后,我还是没有那么做。”
陆翎答道:“可是你见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恩爱,还有一个孩子,你又不忍心。在你心中是希望她没有杀人的。”
接着,陆翎又道:“瑾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你杀了她,亲人们也不会复活。”
钟离瑾却道:“我怕将她记忆恢复,她说真的杀了人,我又不忍心动手杀她。”
陆翎说道:“瑾儿,就这样吧。让真相被尘封在黄土,我们永远都不要揭开它。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一旦你知道他真的杀人了,你是否会真的杀了她,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阿牛哥也是无辜的。你会因为仇恨,一尸两命,毁了一个三口之家。”
钟离瑾问到:“她若真的杀人了呢?”
陆翎答道:“我们不去这样想,不要这样想,一切都是好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
钟离瑾叹道:“既然她都忘了,就让她忘了吧。”
陆翎道:“你做的对,有时候知道真相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既然她已经回归平凡,就让她平平凡凡过一生吧。”
午后,阳光温热,风起树动。钟离瑾、陆翎牵手走下石桥,去迎接未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