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天罚缓缓睁开眼,望到了棕黑色的天花板与装饰有花纹的墙壁。他记得这种布景,是他们前日暂住的客栈——可是他为什么会在客栈里?他咬舌自醒,吃力地坐起来。因为感觉四肢发软,只好扶住墙壁才能维持平衡。然后,他顿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异样,明明已经被敖筱娇的利剑贯穿了却一点也不痛,反而还像从未受过伤,甚至感觉神清气爽。
他转头。敖寒和盖娅正坐在圆木桌边,看到违天罚醒后都微微一震。
“你醒了?感谢父亲。”敖寒欣喜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盖娅,“你看,我说过父亲不会骗我们的。她一直都和我们站在一起,只是她的处理方法比较自我化。”
盖娅蹙起眉低吟道,“可是这方法也太……过于自我了。”
违天罚也皱起眉来,满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他们快都叫醒。”敖寒把机械萤火虫放在桌上,“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东西,它能和你们解释。”
“就这么个小玩意?”违天罚眯起眼盯着它,一脸不信。“这就是个虫子而已。”
“别小看它,这是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好东西。快把他们叫起来,我们好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违天罚挑了挑眉,赶紧把其他昏迷的龙都摇醒。在他们都惊讶于自身未有一处伤痕时,违天罚和敖寒向他们解释。然后他们便围坐在圆木桌周围,敖寒拿起机械萤火虫,按下它腹部的按钮,放在桌上,对准旁边的墙壁。稍后,萤火虫的头部射出一道全息投影,敖筱娇的立体像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各位肯定都非常的疑惑吧?甚至疑惑到要大发雷霆把我打一顿的地步。但是,希望各位能在听我解释过后能够释怀。”敖筱娇停下来,深深地鞠躬。
“你要我怎么释怀?”零桕猛拍木桌怒吼道,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敖筱娇竟然能站在渎天蔑那一边袭击了自己。纵然伤痕已经消失,但被利剑贯穿的疼痛仍残留在他的身体各处。“你与渎天蔑一起联手袭击我们,还望向祈求我们的原谅?”
零煜扶住他的肩膀,“兄长,你冷静点。”她不想让鲁莽的零桕再给大家添麻烦了,每一次的事情都是因他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脱离了计划之外,无比的麻烦。
“兄弟,你少浪费点口水吧。”盖娅向零桕耸耸肩。
“什么?”零桕怒气未消,转头瞪着她。盖娅也没退缩,给了他一个白眼。
“盖娅的意思是……我来解释吧。”敖寒摆摆手。她在违天罚他们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和盖娅看过全息投影的内容了。盖娅一开始也和零桕是一样的反应,但在她和盖娅解释后,便明白了在全息投影面前说话只是徒劳。“这只是我父亲制作的录像,只不过利用全息技术把她的模样投射出来了而已。所以你和她在这里开骂是没有用的,她根本就听不到,也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反应。”
零桕呿了一声,双手抱肩,“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还要用这种妖术来逃避我们……如果她敢当面和我们解释,我肯定要先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敖寒笑了笑,妖术?这可是科技的力量。还有究竟是谁把谁打得满地找牙还不一定呢。
敖筱娇的全息投影继续说,“请放心,目前所有的进展都在掌握之中。这并不是我要故意喂给各位的定心丸。而是真真实实的状况。至于我为何这么做,全是因为渎天蔑拥有能够侦查灵脉的能力。只有暂时利用他,才能更快地帮助我搜集齐散布于九州的禁剑。如果不在渎天蔑面前杀死你们,进程就会十分缓慢。在我与渎天蔑同行的这段时间内,希望各位不要故意找麻烦。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定会联系各位前来一睹渎天蔑的坟墓。”
影像与话音一同消失。敖寒把萤火虫收起来,看着大家,“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但是,她不是把我们都……杀了吗?那些剑刃。”零煜低头望着自己的身子,觉得既不可思议又细思极恐,“为什么我们现在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是衣服被利剑刺破了?”
“我也很好奇。”惠风托起下巴,“难道是敖寒你父亲的特殊能力在起作用吗?”
“我想应该是。”敖寒点点头,“那种极其诡异的天变不可能随便出现,而当时在场的龙又只有她才可能引发。也许从天而降的雨水,就是治愈你们伤势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觉得那雨水还蛮甜的。”违天罚笑道,“这么一来,敖筱娇的确在好好耕耘她的计划。”
零桕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她吐出来的口水,或者是其他的不明液体。”
“你嘴巴里面长了根刺吧?”违天罚不禁皱起眉,“不说话没谁把你当哑巴的。”
“所以我总结一下,她把我们都耍了?”零桕没理违天罚,不满地说。
“也许吧,但她这么做也有她的理由,为了保证计划的正确实施,我们被她当作棋子使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违天罚摸摸下巴,看向敖寒问,“敖寒姑娘,我们可以相信你父亲吗?”
敖寒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不与她为敌,她绝对不会害你们。你们觉得她在耍你们,但她只是习惯独行而已。如果要团队合作……难听的话说在前面,我们只会拖父亲的后腿。”
“她算什么?难道想要只身一龙去单挑渎天蔑吗?”零桕依旧愤意十足,零煜不禁皱起眉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说话注意点。
“你难道没发现她身上的装备吗?零桕。”惠风朝他摊手道,“手部与腿部都是金属义肢,足以证明她是个经验老到的将领。并且她仍有极高价值,是个可以继续做出贡献的家伙,才会让他们花费如此多的资源在她身上。我认为,她的意志绝对强大到足以抵抗死亡。或许,她在单挑方面真的不会落下风。”
“但渎天蔑也不是喝稀饭长大的。零驰和零骋也是强大的战士,却依然败在了他的手上……”说罢,零桕咬紧了牙,双拳渐渐攥紧。他依然还在为零驰和零骋的死感到自愧不如。
“父亲曾经是我们真龙的君王。”敖寒向惠风说。
惠风向她点点头,然后望向零桕,“你看,我没有说错吧。”
“她曾经是。”零桕故意加重语气,“我看君王都是贪生怕死,只会贪图享乐之辈。我们的艾欧陛下可是至今都未能东山再起,难道还要我以一个失败的例子去相信所谓君王?”
“艾欧是艾欧,敖筱娇是敖筱娇。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
“这可说不好,君王传位都是世袭制,谁知道他和敖筱娇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有没有血缘关系又能怎么样?他们又不是同一龙,能力肯定也不一样。”
“但你想想,君王的子嗣怎么可能会去民间的庠序念书?王城里有专门的书院。也许就是因为敖筱娇是个蹩脚的皇帝,没有教好艾欧如何安民立政,却执意要立他为储君。后来等他当了皇帝,不知道是苦了自家还是天下的百姓。”
惠风摇摇头,“你非要一口咬定艾欧和她有关系?他们就连姓都不同。”
零桕哼了一声,“这可不好说,也许敖筱娇的妻子,或者是后宫中很受她宠爱的一位妃子的姓就是艾。可能她们行欢作乐之时,敖筱娇一上头来,就胡言乱语约定好了以妃子的姓为名生下孩子,并且立为储君呢?君无戏言,妾等千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惠风笑笑,“没想到你也知道天子一言,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
“怎么,难道我一介武夫就什么都一窍不通吗?”
“够了,你们别吵了!”一旁的敖寒终于忍耐不住,抱头吼道,“父亲她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惠风和零桕都吓了一跳,看过去才发现敖寒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正紧咬着嘴唇。惠风和零桕立刻交换一个眼神,得想办法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偏。
“不过我又听说,开辟天地的天帝也姓艾。也许艾欧是他的子嗣也说不定。”惠风说。
零桕耸耸肩,“那可真是荒唐,懦弱的艾欧陛下有一位敢于自灭身形化为九州的英勇父亲。”
敖寒低下头,在桌子下面偷偷喘了口气。盖娅瞥了一眼她,又抬头瞪了瞪惠风和零桕,但没继续说什么。如果还把话题继续下去,肯定会更让敖寒处于难堪的境地。她不知道惠风和零桕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他们已经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按照敖筱娇的意思,我们在渎天蔑眼中已经死了。换句话说,我们整个团队的任务都被她承包了。”违天罚伸了个惬意的懒腰。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路追寻渎天蔑的踪迹,如今竟然被单单一位女子包下了任务,顿觉有些内疚与不自在。“也许我们可以安心地专注于当前的事情,比如说帮助零煜和惠风解决永昌和建兴之间的战事。”他觉得自己不能闲着,起码要找点事情做。
“感谢。”零煜微笑着向违天罚微微颔首,“不过我更希望是能赶在开战之前打消他们开战的念头。”
“我们还有一次前去交谈的机会,如果他们肯放我们进去的话。”惠风说。
“最好还是不要去吧。你们已经去过一次了,再去一次恐怕会遭遇不测。”敖寒担心地说。
“两军阵前不斩来使。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无耻到忽视礼节。”
“好吧,原来你们还有这种礼节。”敖寒站起来,未点火的房间内显得她通身都异常阴沉,“现在时辰也近黄昏了,大家都回房好好休息吧。如果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
众龙都点点头,轻应一声,纷纷起身赶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