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暖阁,陆云浩在此等候皇帝多时了。
“你先说,在青烟阁有什么发现?”
陆云浩将找到的百蛊图和羊皮布石碑图的事情以及那笼鸽子向皇帝一一作了描述。
“如此说来,陆离手中早就有一份碑图?”
“是”,陆云浩跪在案桌前
“依你推测,碑图的来源是什么地方?”
陆云浩在来东暖阁的路上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微臣以为是从关外得到的,羊皮布是轩辕国的特有物品,中原已经少有人用,只是……”
皇帝凌厉的眸子一直盯着他,“只是什么?”
“只是若真是从关外轩辕国手中得到的,索极尔克和木赤力的行为都说不通了,方兴要是早就有此物,还何必派遣木赤力前来盗图?”
“所以你是说,还有另外一股关外的势力存在?”
“微臣不敢妄加推测”,陆云浩将头埋了下去,“陆离来历不明,他手中图的来源不得而知,不好判断他究竟代表了谁,效忠于哪一股势力”
“有两件事至少是可以肯定的吧?”,皇帝站了起来,走到小圆桌旁,“那张碑图至少说明他趁太后游历祈福接近太后并来京当上国师应该不是巧合,更像是刻意而为的,还有,木赤力很可能是他杀的——那笼鸽子就是证据”
陆云浩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认可
皇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平身来圆凳上坐着,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今日祭天,国师冒天下之大不韪,狠狠地摆了朕一道”
宝庚帝将国师在祭天时说的话前前后后的对陆云浩说了一番,陆云浩的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样,你怎么看”
“国师的目的太明显了,就是要去开封,其要做什么、为了什么目的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必须这么做,不然也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宫皇上您了”
“是啊”,皇帝长叹一口气,“现在这几股势力都不容小觑,徐氏父子最先出手,却因为当时冲动杀死索极尔克而把自己弄到现在这个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方兴被索极尔克暗中告知碑图的事情,派出木赤力前来盗图,也不想木赤力居然死在了京城;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国师,也不知代表何人、出于什么目的也要打这个石碑的主意,真是天下不太平啊”,说完,皇帝愁苦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皇上,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宝庚缓缓地睁开眼,看了看一脸正色的陆云浩,他当然知道这个唯一的办法是什么
“事到如今,朕也感到疲弱,当初为了太平安宁决定秘密处理此事,不想竟然闹到今天这步田地。前日你与朕说,事情迟早会发展到你去替朕追寻这个宝藏朕还很痛心……难道你们真的都要离朕而去吗?”
宝庚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怨痛苦,说的陆云浩也不禁动容,三个伴架的人一个叛逃一个心如死灰不愿再报效朝廷,只剩下自己却也要外出为皇帝奔波,他能感受到皇帝的不舍,但身为天子怎能将这些儿女情长凌驾于国事之上呢?
相顾无言,皇帝起身,将茶碗放到了桌子上
“你说吧,需要朕怎么配合你”
“臣要立刻赶往开封,至少要在国师之前”
“刑部尚书李大才已经奉旨巡抚河南专办开封赈灾之事,是否需要朕密旨他配合你?”
陆云浩知道李大才不是徐氏一党,对皇帝忠心耿耿且身怀治国之略是个能臣,但石碑之事依然是机密事件,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走漏的风险,陆云浩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皇上,您要找一个正当理由传旨软禁臣,由邱震暂掌锦衣卫,不要让徐氏和国师察觉到什么”
皇帝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开朗又不可置信的看着陆云浩
“你早就料到会有让你秘密前去开封的一天,所以你故意不来接太后架,故意不参加祭天仪式留下朕处罚你的缘由?”
陆云浩被点破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啊……”,皇帝指着陆云浩,无奈的直摇头,“朕都不知道你这个脑子若是有一日与朕为敌,朕能撑多久”
陆云浩跪地叩首,“臣之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行了”,宝庚知道陆云浩误会了自己含沙射影他将来会学方兴,赶忙让他起身
“需不需要朕给你多派两个人?”
“不用,臣有一人选还没有用,此人随臣去便可”
“哦?是何人?”
陆云浩看着皇帝疑惑的神情笑了笑,“是个乞丐”
陆云浩走后,皇帝招来了张康,“你速去内阁传旨,陆云浩欺君罔上蔑视朝廷,身为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不思报效国家,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着在家反省,未经圣旨不得复起,还有,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邱震智勇双全志虑忠纯,擢升锦衣卫指挥同知,暂代锦衣卫上下全部事务”
张康是个入宫多年的老太监了,听到这口谕内心无比震惊,皇帝都说完了还跪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去传旨?”
张康颤颤巍巍,“皇上,您当真要撤陆指挥使的职?”
圣旨虽说是在家反省,但这是官场上的套路,说穿了这是最体面的开除。圣旨一达,被软禁的官员内心压力都很大,生怕哪天皇帝收起仁慈直接改反省为要命,所以用不了几天就会主动提出告老还乡的申请,这样一来反省就成了主动辞职,暂掌暂代就成了晋升扶正,皇帝官员不必撕破脸皮不必杀头丢命,对双方都好,自凌云国建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回家反省的官员成功复职的,张康就是想到了这点才震惊不已。
皇帝的声音威严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不觉得他这几天行为太过分了吗?”
张康被这严肃的斥问吓的一抖,“陆指挥使这几日行为确有不妥,可他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奴才以为……”
话还没说完,皇帝举起案桌上的砚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你再为他说情,有如此砚”
张康吓的屁滚尿流的走了。
圣旨触达内阁,徐成祖也很诧异,只是诧异的外表下内心却喜气洋洋。
“张公公?当真?要陆指挥使回家反省?”,徐成祖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
“徐首辅,奴才也很诧异,但我才说了两句情皇上就用砚台砸我,看来这次陆指挥使…………唉”
张康叹着气走了。
徐成祖也叹了一口气,心底却在敲锣打鼓。
锦衣卫,诏狱。
陆云浩打过招呼,狱卒没有再为难过黄四,每日三餐正常供应,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牢间也换了一间正常的,没有老鼠没有刑具,虽然比不上李英的大酒大肉豪宅牢间,但在其他犯人中条件也算非常出众的了,就是牢间门上的锁多了好几把。
两个狱卒一阵忙活才打开了所有的锁,陆云浩信步走进来。自上次陆云浩问黄四是否愿意为自己所用后黄四对他改观很大,只觉得这个大人与日常街头见到的耀武扬威前呼后拥为恶一方对自己只有口水相赐的当官的不太一样,再加上狱卒没有再为难自己,因此他看陆云浩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敬意。
陆云浩走进来没跟他废话,左手一捏他的两颊就撬开了嘴,右手扔进去一个草团,抵住下颌再一拍脑门就给他喂了下去,弄得黄四呛咳不止。
“这是你们曾经喂给安公公的焚心草,今天我也还给你一顿,从今天起你秘密跟随我,我每三天喂你解毒草根再服下新的毒草,你自己应该知道逃跑的后果”
黄四点点头,却带着有些诧异的表情回味着草在口中留下的味道,看着陆云浩的眼神中敬意不减。
“给他换上正常的衣服,放他到门房等我”,说完陆云浩转身出去了。
陆云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叫人将邱震唤了过来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坐镇锦衣卫,在京中你要盯紧徐氏父子和那个新来的国师,他们要是有什么越界的举动可以多请示皇帝,切记”,陆云浩的手拍了拍邱震的肩膀,“不要冲动行事,凡事一定要先动脑子再动手”
邱震认真正色的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陆云浩脱下了行走在大内间才穿的蟒袍,将寒冰留在了案牍上,换上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装扮,包袱里带上了几天的口粮和自己钟爱的短刀,系好背在了背上就准备出门了。
“大人”,邱震动容的抱拳作揖,“此去凶险,一定要保重啊,微臣等您回来”
陆云浩笑了笑还礼,“不必这么伤感,只是去趟远门罢了”
门房里,公孙长歌正调侃着黄四,弄得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小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吧?你说说你,不是一身破烂流丢的乞丐服就是要被开刀问斩的囚衣,这还是第一次穿老百姓的衣服吧?”
说完不等涨红脸的黄四发作就自己肆意的大笑起来,举起葫芦里的酒吨吨的往下灌
陆云浩走了进来,指了指脸上还挂着酒晕的公孙长歌示意他别欺负人,拽上黄四准备出门了
“大人……他……”,黄四委屈的刚刚开口就被陆云浩回身的眼神吓止住了,
“走出这个大门,在外面不允许叫我大人”
“那……那我叫什么?”
“叫少爷!”,公孙长歌高声接上了这一句
陆云浩脸上舒展了开来,“对,叫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