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珍蔓来看乔鼎天,已经很久没见着这老头子了。自从儿子乔白露执掌了乔鼎国际,自从乔家老大老二车祸身亡,她裘珍蔓真的是心想事成了。二十多年来,赔上自己的幸福,赔上自己的爱情,守在了乔鼎天身边,没有得到宠爱,总要得到她该得的吧?
这个曾经让自己害怕得簌簌发抖的男人如今风烛残年,奄奄一息。手脚发抖着,嘴角歪斜着,连那不寒而栗的眼神也变得浑浊不堪。裘珍蔓内心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自己多年的压抑,本来想着要疾风暴雨式地拍在他脸上,但现在她倒有些犹豫了。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他呢?还是将所有的秘密都带进土里,只要自己不说,这个世界恐怕没人会知道那些尘封的往事吧?
裘珍蔓注视着眼前的嘴角流涎的男人,心里涌起厌弃和怜悯之情。
乔鼎天看到他,呆滞的眼神渐渐有些神采。
“珍蔓。”乔鼎天含糊地呼唤着裘珍蔓的名字。
裘珍蔓并不答应,冷冷地看着。
乔鼎天朝她伸出手,一双手苍老而枯瘦。裘珍蔓握住他的手,感受到这双手沉沉的暮色之气,冰凉而松弛。裘珍蔓忍不住皱皱眉头。
“我只有你了!”乔鼎天的喉咙底里发出低低的喟叹。
自从大儿子二儿子过世,项冰荷已经一蹶不振,一天到晚不是自言自语,就是一言不发。自己的老母亲也大受打击,卧病在床。而二老婆常年疯疯癫癫,迷失心智。只有这裘珍蔓还是风姿绰约,光彩照人。乔鼎天回忆起初见她时,一张带着婴儿肥的俏脸可爱迷人,一双弯弯的笑眼特别讨喜,小嘴巴灵巧,甜酒窝活泼,整个人嫩得就像能掐出水来。今天看起来,她依然风韵犹存,令人心动。
乔鼎天也是希望能看到鲜活的生命来安慰自己的垂暮之期,可惜,并没有。三儿子陪着三媳妇度蜜月去了,就算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经常来看他,因为他们父子间总是有根刺。四儿子正忙着学习怎么做生意,分身乏术。小女儿尚在读书,不能常来承欢膝下。如果裘珍蔓能常来,那真的是乔鼎天最大的安慰了。
裘珍蔓微笑着,摩挲着乔鼎天的手。她知道,现在的乔鼎天,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只要自己稍一用力,他就会像断壁残垣一般轰然倒地。所以,她也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赶尽杀绝。
突然,裘珍蔓的手机响了,裘珍蔓接起电话,越听面色越是凝重。
乔鼎天隐隐感觉到了裘珍蔓身上传来的冰冷和肃杀之气。
裘珍蔓柳眉一竖,杏眼圆睁:“你……你是在怀疑我吗?怀疑白露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乔鼎天浑身发抖,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吧?
“哈哈哈哈……”裘珍蔓发出凄厉的笑声,“你怀疑得对,可惜呀可惜!”
乔鼎天双目圆整:“你……你说什么?”
裘珍蔓收了笑,眼神冰冷,就像出鞘的刀锋,冷冷划过乔鼎天的脸庞:“你不用装傻,你的心里不是明镜儿似的吗?”
乔鼎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涨得通红:“你是说,白露……他……他……”乔鼎天也是羞于启齿,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
“没错。”裘珍蔓眉毛一扬,“不过你这老东西竟然在遗嘱里加上这一条限制条约,你也是够狠的!”裘珍蔓的神色变得咬牙切齿,对乔鼎天的恨意突然间像喷涌而出的岩浆,灼烧了自己一脸。
乔鼎天对裘珍蔓的变脸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对自己有所保留。之前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温柔谦恭,娇俏天真,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乔鼎天涌上深深的不安,悔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不过,你想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裘珍蔓得意洋洋地说。
乔鼎天心内又是一惊:“你……你什么意思?”他的一生心血,真要交在外人手上吗?李律师可是自己的心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背叛过自己。
“你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李律师他可是个聪明人!”裘珍蔓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困惑。
“你是说,李律师已经……”乔鼎天犹如斗败了的公鸡,浑身瘫软无力。
裘珍蔓冷哼一声:“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吗?”
裘珍蔓扫了乔鼎天一眼,继续说:“你这老家伙,本来我还想怜悯你,让你安度晚年,没想到你不安好心,净想着让我们母子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心肠歹毒,就该晚景凄凉,就该众叛亲离。”一句句话就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乔鼎天心上。
“你……你……你………”乔鼎天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四下搜索,他多么希望此刻乔青云能来救自己。
“我告诉你,你的好儿子乔青云也不会原谅你,因为你对她的母亲毁容耿耿于怀,甚至把她赶到山顶别墅,还不许大张旗鼓寻找毁她容貌的真凶。”可是裘珍蔓死死地捻灭了乔鼎天的最后希望。
“真凶?”乔鼎天一脸骇然,已经不敢往下听了。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吧?那个真凶她就是太了解你了,知道你爱惜颜面,一定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所以你是不会千方百计去调查真相的。”裘珍蔓笑得特别张狂,脸上都是兴奋的红晕。
“难道?难道……你,你……”乔鼎天手指头死死地抓住轮椅扶手,整个轮椅剧烈地抖动起来。
“没错,就是我,我因为妒忌他妈妈得宠,妒忌朱俏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的焦点,所以,我要毁了她,毁了她那张人人爱慕的脸蛋,看她以后还怎么讨你欢心,还怎么出现在大庭广众?”裘珍蔓已经彻底疯狂了,“哈哈,你果然经不起考验啊?男人啊,就会喜新厌旧。你对朱俏弃之如敝履,将她冷落那么多年,还不许乔青云去看她。你,不是人,简直是魔鬼。不过你现在知道了,已经晚了,你要想告诉乔青云,他会信吗?他早就对你恨之入骨。再说,你有证据吗?没有吧?哈哈哈……”裘珍蔓都笑出了眼泪。
乔鼎天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后脑就像被人撕裂了一样,他痛苦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住后脑勺,整张脸因为难受,已经扭曲了。他没想到裘珍蔓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二十岁的她,清纯得就像露天里含苞待放的蔷薇花。可眼前,这分明就是个妖魔,是个可怕的巫女。
裘珍蔓看着面目狰狞喘着粗气的乔鼎天,心里畅快极了。那么多年的压抑,今天算是彻底解放了。
“小妈,你终于承认了!”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阴森森的话语声,吓得裘珍蔓登时脸色发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从头皮到脚尖被一阵寒意笼罩。
乔青云和简美壬手牵着手迈步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