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不能接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人类小孩用食指戳向左眼,把比指甲还小的所谓的隐形眼镜取下,然后往眼睛滴上奇怪的药水,接着把隐形眼镜套回去,整个过程,利落娴熟。
“把碎片藏在眼睛里,的确是意想不到的最安全的地方。”漩涡稳定下来,霆霓一抹轻笑,神情却是冷峻。
咦?
她拿着眼药水瓶盖的手僵在半空。
他想过各种方法从她口中套取碎片计划的信息,除非能拿出胜过一切的诱饵,或者能挤出一丁点无关重要的信息,不然,估计巫女做梦都不会说溜嘴。
这样,冷不防——
霆霓……他看见了?
眼睛内的异物感还没适应过来,她惊愕得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把头抬起。
霆霓就在她身侧,等着猝不及防的她露出破绽,证实他的虚想。
什么时候,怎么会发现的?那东西细微平薄得像尘埃。
“它很锐利,不会有危险吗?它不会割伤眼球之类的?”坚硬程度连斧斩都能抵挡,那一撞击,从斧斩传过来的冲击力可是难以抵抗的强势。
只是镶嵌在托玛琳里,连依附之上的奔晷都无法掌控,巫女却能若无其事的放在眼睛内,他真的低估了人类在眼睛乱放东西的适应能力。
她咬咬牙,是那时候,让霆霓手持斧斩失策了?一般人不是只会把之当成帮助怨灵断截怨念,重拾安宁,获得新生的手段?他竟然在那时候窥见了碎片,真好事!把它当成小石头,一晃而过就算了,还马上就联想到一起去。
无神的大眼睛呆滞几秒,她捂着不适的左眼,闭上眼睛。霆霓猜得没错,碎片很锋利,不能让它安静下来,它就会反过来刺伤她。暗暗深吸口气,再慢慢呼出,当呼吸调顺了,她才再次把眼睛睁开,眼神恢复了昔日的狡洁。
调适过来了?看她怎么……
“啊——你看,一下子就到三号楼城门,快点做准备换乘吧!”她忽地指着漩涡外嚷嚷。
霆霓不为所动,头也不回一下,压根没把她的装傻胡闹放在眼里。爬楼梯和坐电梯的区别是很大,但地下城可不是人界的高楼大厦,只有不及千米的高度,他自然知道没那快到达城门。
不凑效,不行,是吗?那就换一种方式。
她眼珠子往右上角一提,转过身,笑容可掬地迎上霆霓冷然的面具。
“我们在这里已经流连多时,云翳和天帚现在一定很担心您,殿下。”
突然说这个?还用敬语?
他不搭理,她也不尴尬,装着没事儿,百无聊赖拍拍肩膀的灰尘,忽然想起似的,振奋地道:“想不到云翳不是云翳。”
“说什么都糊弄不过去。”霆霓冷漠地提醒,一惊一乍的就想吓唬他?
哦~可是有人不安地倒吸了口气。
她得意地抿抿嘴,继续自言自语:“到底是自己的亲信,儿女情长什么都可以牺牲。你们到底把真正的云翳怎么样了?煮了?埋了?”
“她还活得好好的。够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收集碎片有什么企图?”他吼道,这种小孩就不能对她好声好气。
“霆霓殿下,您刚刚怎么形容来着?”无视他的吼叫,她自顾自说下去,“人界的垃圾食品,可以分享一下感想吗?这时候说巧克力只会让人更饿,望梅止渴其实比什么都没有更折磨人。就算没有被海兽或是其他怪物袭击,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也存活不了多久……”
“你敢把天帚拖下来……”霆霓脸色一凛,冷硬打断她。
漩涡顿时摇晃。
她双手抱胸,挑衅地昂起下巴。
“霆霓,控制一下自己。漩涡一旦穿洞了,我们大家都要葬身深海。”
说什么都还是个小孩子,那么容易被唬住,他这岁数岂不是白活了?
“不把话说清楚,我就直接让你回人界。晷景的意愿书、魔界的宝物,还有你想知道的妒罗锦和尤加利或是他们孩子的事情,你休想得到任何东西。”说时,他抽出佩剑,只要一剑,就能结束她在魔界的所作所为。
当一连串的名单念到最后,她眼睛不觉闪烁,霆霓自是没错过,不单是碎片……
她对妒罗锦和尤加利,或是他们的孩子的事情,有种异常的,比他想象的在意。
为什么?
妒罗锦的人类妻子、孩子,怎么对这个突然感兴趣了?
只是好奇,单纯因为奔晷无意的提点,巫女察觉到云翳存在的异常?
被巫女盯上的事情,有时深不见底,很多时候又纯粹得滑稽。
他无法摸透她的动向,就像那双有时看似深情款款的眼眸底下有着神秘的黑暗。
巫女们把和外界脱节的魔界当作游乐场、实验室,收藏宝藏的后花园,是可为非作歹的无法之地,如果这个祸害是他带进来的,他亦有责任把她送回去。
任何东西?这个混蛋……她的脸色如天上的乌云,瞬间盖顶。
可恶!
得不到答案绝对不罢休的执拗,对碎片的事情那么执着,又不关他的事,还一副拯救世界的慷慨就义的神情,简直是神经病。
两人对峙片刻,谁也不低头,直至漩涡撞上三号楼的城门,他们才收回各自的大眼睛,同时跳离漩涡。
撞上城门的漩涡很快减弱,穿过三号楼城门时,海水涌入漩涡,很快把漩涡吞噬。
落入海中的两人游进城门,然后身体一穿过城门,即脱离海水,没有水的承载,始料不及的两人顿时垂直落地。
大小螣蛇在他们亲吻大地的一刻各自接下主人。
这里是三号楼,看起来很普通嘛。
她好整以暇,四处张望一下,还是荒芜四方啊。
“这里和一号楼一样,潮退的时候,海水会倒灌,漫过整个三号楼。”霆霓回忆。
“现在是潮涨。”那应该还安……
“潮涨时脚下的土地会崩塌,形成空洞。”
什么?
她还没理解过来,脚下坚实的土地已变得像流沙般松软,身体很快深陷。
“这是怎么回事?”
“土地液化。”
“我有眼睛的,为何土地会突然液化?”
当然是……
原本的土地变成流沙如瀑布往低洼的两边下沉,一条通往三号楼的路呈现眼前,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尽头。
逼他们进入三号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