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屋正中间的房顶上,有两只鸽子,青砖制成的鸽子。他们两个是一个模子制作出来的,因此刚开始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比双胞胎还像双胞胎。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哥俩,感情也是极好。
后来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哥俩的模样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变得矮了,另一个变得高了;一个胖了,另一个明显瘦了好多。嘿,这事儿弄的。
矮了下去一头但看着变胖了的,是哥哥。看着变高了却身形消瘦的这位,是弟弟。谁也不知道兄弟俩如何确定的长幼顺序,不过既然他俩谁都没意见没怨言地相互叫了几十年了,那准是没毛病的。
院子坐北朝南,堂屋当然也是一样。因此堂屋顶上的哥俩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面对面站着。
今天是个大晴天,面朝东站着的是哥哥,他一大早就睡醒了,看了看依旧没有丝毫转醒迹象的弟弟,哥哥会心一笑,并没有叫醒他。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兄弟俩一个醒的早,一个睡得晚;一个沉稳内敛,惜字如金。一个毛躁跳脱,每天跟麻雀一家都有说不完的话,没人搭理他时还经常自言自语。天知道这兄弟俩怎么那么合得来。
哥哥醒了之后就眯着眼,看着朝阳一点一点升起,日复一日,从不觉得乏味。院子里谁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如果是单纯的兴趣使然,那这兴趣,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也难以苟同。
当太阳升到哥哥只能一只右眼看到的时候,哥哥便不再看了,而是开始望向弟弟。不出意外的,弟弟醒了。
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过后,话匣子自动打开了。
“呦,麻雀嫂子,你这一大早的不去给我大侄子找吃的,站我哥哥头顶干嘛?怎么的,想改嫁了?”
“嘿,枣叔,早上好啊您老,今天怎么打扮的跟个新郎官似的?怎么的,打了一辈子光棍,老了老了思春了?”
“呦呵,你瞪我也没用,还不让说了呀!”
“哎,那头猪!对,就是叫你,院子里还有第二头猪吗?你瞅你胖的!”
……
起床就拉仇恨,成了弟弟每天的必修课。刚开始院子里小伙伴们一个个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嘴欠的家伙从房顶拉下来揍一顿。
后来时间久了,大家……好吧,大家还是想揍他!不过却也免疫了许多,懒得搭理这个贱兮兮的家伙了。再加上这厮有个好哥哥,虽然看着木讷,但对院子里所有伙伴都彬彬有礼,谁请他帮个忙,问个事儿啥的,从不推脱。在能力范围内,几乎是有求必应,大家对他贱兮兮的弟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弟弟后来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多好!”
可生活里毕竟没有如果,一个风雨交加的大雨夜,哥哥在一阵狂风骤雨的交替打击下,从房顶跌落了下去,尸骨无存。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院子里却没了那个眯着眼看日出的哥哥了。
弟弟一宿没合眼,他努力的想转过头去,看看哥哥每天早上都要看的日出,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他没成功。
院子里今天沉默的让人压抑,突然逝去的哥哥,一言不发的弟弟,让大家一时适应不过来,谁也说不出话来。
一连几天,院子都被愁云笼罩,没什么声响。仿佛弟弟不开口,大家都成了哑巴。
而弟弟呐,凝视着哥哥生前所在的位置,看了好久好久。
突然,弟弟感觉眼睛被扎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西边大半个天空,一簇又一簇的火烧云美的让人心尖颤抖。
“哥哥,是你吗?我是看不到日出,见不到朝阳了,不过你知道吗?夕阳美得让人想哭,想来不比朝阳差了。看着它,跟看见你一样。哥哥……”
弟弟突然的自言自语吓了大家一跳,大家伙抬头望去,只觉得此时眯着眼睛看夕阳的弟弟,怎么和哥哥那么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