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没回来,安琥让小妹问过母亲,母亲只道哥哥是为了家族生存而忙碌。偌大的江河城就只剩下自己与妹妹还有表弟安玦。母亲现在暂时代为打理江河城的大小事务。
上午南希学士找母亲时安琥刚好在母亲身边,学士说大哥已经跟随西境守护到达了西方一个叫做深林城的地方,听闻西方有大片大片的原野与丘陵,地貌多变,大多数地方植被繁茂,郁郁葱葱,景色秀丽。安琥打心里向往那个地方,他有些厌倦南方一马平川河流众多的平原面貌。
真希望大哥早些回来。
布克兰斯剑术课下课后,安琥想去看校场上的打斗,在连接主堡和武器库的密闭桥梁上,有扇窗子可以将整个校场尽收眼底,而他要去的就是那地方。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时,却发现安珀已经坐在窗棂上,一只手翘起顶着下巴。她聚精会神地注意着下方的打斗。
“安珀!你在这做什么?”安琥看着通道里的小妹叫喊到。
他和他的小妹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性格却大为不同,相对于喜欢安静的安琥,小妹安珀看起来更像男孩子。
“我想看他们打架。”
“可你的缝纫课现在应该还没有下课吧?”
“快过来吧。”安珀朝他做了个鬼脸。
安琥爬上窗台,在安珀身边坐下,下面校场上的铿锵响声顿时传入耳中。
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在场子上比划的只有年纪比较小的几个男孩子。叶家小弟叶弥全身上下穿着布克兰斯风格的护具,看起来活像被绑在一张羽毛床上。而朱家小子朱文本来就胖,穿着护甲的模样更是浑圆无比。他们正在安第斯爵士的监视下,挥舞木制钝剑相互攻击。老爵士是城里的教头,身材高大魁梧,有一把气派非凡的雪白胡须。十几个在旁围观的人正为两个小男孩加油打气,里面喊声最大的就是安玦。安琥看到葛乔·瑟伯站在安玦旁边,穿着棕色紧身上衣,上面绣有她的刺猬家徽,脸上则挂着一抹嘲讽的轻蔑。两个比武的男孩子脚步都不太稳,安琥推测他们可能已经打上好一阵子了。
“看到没有,这可比做针线活儿要累得多哟。”安琥表示。
“可也比做针线活儿要好玩多了。”安珀回嘴。
安琥咧嘴一笑。
“我觉得朱家小子可能会赢。”安琥故意这样说。
“为什么?朱家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圆润的胖子,他可不像他父亲那么灵活。”安珀反驳到。
“你看叶弥行动比朱家小子灵敏多了。”
“可是打架有时候不仅仅是需要灵敏,力量也很重要。”
安琥以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打量着她:“你太瘦啦,”他挽起她的手,量度她的肌肉发育,然后摇头叹气,“小妹,我看你连把长剑都举不起,更别说是挥舞格斗了。”
安珀抽回手臂,很不服气地瞪着他看了一眼,两人又静静地坐在一起,看着叶弥朱文互相兜圈子。
“你看见葛乔了吗?”安珀问。
“看到了”
“女人也很重要的。而且还很厉害。”安珀摔下这句话,骄傲的跳回走廊内,走向她的缝纫课教室。
此时叶弥刚好拿着他的长木剑劈向朱文,朱文应声倒地,叶弥还举着他的木剑盯着在地上翻滚的朱文,随时等着给即将站起来的朱文再次的攻击。
安第斯爵士扶起朱文,“不错,叶弥干的不错。”
安琥在窗口上鼓掌,给安第斯爵士作礼过后,他冲站在下面的安玦喊道:“二哥!一会儿西大厅见!”
安玦朝他比了个收到的手势就消失在人群中。
因为父母的关系,安家四个姊妹都需要受到两方面的教育,一个是中州文化,而另一个就是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布克兰斯文化——安琥的母亲,安家的女主人是布克兰斯人,当然城中也有中州讲堂。安琥很喜欢听母亲讲她与父亲的爱情故事。母亲菲欧娜·瑟伯是原江河城领主瑟伯家族的独女,后来遇到了渡海而来的父亲安焱。最终两人产生了奇妙的反应,母亲教习父亲说布克兰斯通用语,而父亲则教习母亲中州武术。等到外祖父死后,母亲正式成为江河城领主,后来母亲将城主之位给了父亲,等到父亲去卡沃城当首相后又传给了自己的哥哥。一会儿在西大厅,他们就要上关于中州剑术的课程。
“嘿,安玦你这么早就到了。”
“这是当然。我已经等不及用钝剑将你打翻在地了!”
“那你可真要好好试试!”
安琥拿起钝剑开始和安玦比划起来。两人正打得火热时,安珀来了,坐在一旁看热闹。
“你们两个每天这样打打闹闹哪有一点贵族的样子。”安珀大声地嘲笑道。
两名男孩子停止下来了打斗,安玦歪歪头“小琥,咱们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安琥提着剑向安珀冲了上去,哪知安珀右手一把抓住安琥拿剑的胳膊,借着安琥冲向她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拽,将安琥甩在了地上。
“这是第六次了,怎么你老不长记性”安珀歪歪头看着摔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安琥。
“上啊,你这个胆小鬼。”
安玦也躺在了地上大笑起来“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有几次栽在小珀手上。”
“哥哥,决斗可不是只需要蛮力的。”安珀骄傲的扬起下巴。
“孩子们,别闹了。”
只见身穿棕色紧身上衣的葛乔·瑟伯从大厅门口走来,“今天我替夫人监督你们上课。”
安琥心中有一阵恶寒涌过,每次葛乔都会尽心尽力的折磨他们三个,让他们的肌肉酸痛到第二天的黄昏,但是安珀对这种痛苦乐在其中。也对,安珀和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好战。瑟伯家族向来对女孩子要重视一些,所以尽管安珀现在才十岁,俨然被教育成了一个小大人的模样,每天要学习的课程排得满满的。而相对于安琥,母亲的教诲却是比对其他孩子要宽松些,也更多一些疼爱。
安琥很喜欢母亲对他这样的教育方式,相对于母亲父亲却是更喜欢他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哥哥们和安珀都被母亲冠上了瑟伯的姓。他经常看到大哥在提到父亲时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大哥和妹妹也是父亲的孩子,只是姓氏不同罢了,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父亲和母亲并不想让他参与进家族一些事务里,安琥也就不曾问过母亲。
“葛乔,我母亲呢?”安琥问到。
“夫人和南希学士在书房商量要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安琥穷追不舍。
“哥哥,你话真多。”安珀拿起她的特质木剑指向了安琥的下巴,“起来再战?”
安琥真是搞不懂,连一把长剑都举不起来的妹妹是怎么样打得过他的。他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木制长剑又冲了上去。上课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中州剑术课后,安琥和安玦约了叶家小弟一起去爬墙玩,安珀听闻也闹着要跟着去,她甚至对安琥说如果不带着她就会告诉母亲,而母亲并不喜欢他们爬墙,一定会让葛乔惩罚他们的。
安琥一脸为难,想了想他觉得和带上安珀相比葛乔的惩罚更可怕,于是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西大厅的西边曾有着江河城最高的瞭望台。但是很久很久以前,高塔遭暴雷击中,起火燃烧,顶端三分之一的建筑朝塔内崩塌,自此以后始终没有重建。安琥就把此次的目的地定在了那里。
他们走到了江河城内墙,从内城墙里边,顺着门梯爬三层,便找到一条狭窄的石砌甬道。这条甬道可以绕行江河城,最后抵达比百尺高墙还要高的瞭望台的阴影之下。而阴影之中还有一个古老的暗门。打开它,便会出现一个黑暗得通道,在狭长而幽暗的通道中他们走到了瞭望台的顶层,全城的景致终于一览无遗。
瞭望台的顶层有着很多的乌鸦他们对来者表示热烈的欢迎,叶弥将手中的玉米粒一颗一颗的扔出去喂给他们。
“你们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安珀看着满目破旧的围墙说着。
安琥看着好奇的妹妹回嘴“可这是我们第一次带着女孩子上来。”
“真的?”
“我保证。”
“叶弥,你来说,这真的也是你第一次带女孩子上来吗?”安珀并不相信自己的哥哥所说的话,她的哥哥一向爱逗她。
“我的......小姐,安琥公子说的都是实话,是的。”
话还没说完叶弥的脸已经像个熟透了得番茄。
“别说这些啦,叶弥。我们来说说你和安璜哥哥外出的事情吧。”太阳把一旁坐着的安玦照得像王子一般。
“对呀,对呀。听说东边有险峻的山川还有广袤的大海,夜晚人鱼会在安纳达海中引亢高歌,这些都是真的吗?”
提到哥哥安璜变得激动了起来。
“我还听说海上会有什么海市,每月十五开始到第二天早上结束,是人鱼和人类做交易的场地。”听到安琥提到海安珀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听说人鱼都生的格外好看,滴泪成珠呢。”
叶弥看着激动的不能自己的三个人叹了一口气,“回公子和小姐,我和家父并没有跟随少主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只是和少主在怒海堡参加了艾丝琳·兰开约克的复名会。”
“你见到了兰开约克家族的人,他们不是和咱们在对立面吗?”
“你真苯。”安珀嫌弃的看了安琥一眼
“那你讲给我听呀!”安琥冲着安珀喊了一声,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很聪明,也很能干,可是他还是在某些时候接受不了妹妹比自己厉害的这个事实,例如现在这个在和他的好玩伴一起玩耍的时候。
“嗯,我也不太清楚啦。”安珀小脸一红,好像是怕被人笑话似的,顿了顿正色接着说到,“我也是偶尔听母亲大人和葛乔说的,他们说这叫计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嘛。叶弥,你真的见到艾丝琳·兰开约克了?”
安珀话锋一转又将问题抛给了叶弥。
“是呀,我父亲还拉我上前贺赞礼呢。”
“我听说,兰开约克家的人都有一双如星般闪耀的眸子是真的吗?”
“这我倒没仔细看,不过艾丝琳女爵生的挺好看的。”
当叶弥话到此处时,安琥突然发现自己妹妹的脸色一红娇嗔的说,“那你说我好看还是艾丝琳女爵好看?”
叶弥投向安琥安玦一道求助的目光,安琥自然是乐得看他们两个的热闹。最后,还是比较稳重的安玦先开了口,为叶弥解了围。
“好啦好啦,我的好妹妹,自然是你生的好看。”一直闷声不说话的安玦开了口打碎了安琥打得小算盘。“来这儿,让你们看个东西。”
三个孩子顺着安玦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们蹲在形状早已不复辨识、被风霜雨雪摧残殆尽的石像中间,俯瞰下方的城间中万生百态。看着广场上拖运木材和钢铁的工人;看着菜圃里采集菜蔬的厨师学徒;看着犬舍里来回奔跑、局促不安的猎狗;看着静默无语的护城林;看着深井边交头接耳的女侍;又看向从城外蜿蜒而入的河流,河流上的船工吹着口哨饮着青梅酒。
安琥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很喜欢江河城在他面前展开的辽阔样貌,城堡里的一切熙来攘往、人声喧哗都在他脚下,他看着城堡就像一棵不断蔓生的石制巨树,枝干扭曲,盘根错节,惟有天际飞鸟在头上盘旋,这一刻仿佛他才是城堡真正的主人。
从旧城墙上下来已时近黄昏,葛乔找了到在河边玩耍的一行人带走了安柏,安琥有些纳闷,和安玦、叶弥告别之后他就跟上了葛乔。
在回城堡的道路上葛乔和安柏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在那之后安琥注意到自己妹妹情绪变得低沉,这一段时间,安柏好像变得很忙,母亲经常在深夜时分让安柏前往议事厅,当然这些也都是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而这一段时间的安柏变的更忙了。想来今天她想去爬墙也是想放松一下,而自己刚刚还吼了她,这让安琥无比的懊恼。
安琥跟着葛乔二人到议事厅门前,他远远的看到母亲在门口站着,便绕向了城中的一家中州酒馆,想着吃完饭后再去找安柏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琥公子!”忙着帮母亲招呼客人的朱文注意到了刚刚进门的安琥,于是他放下手边的事,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安琥抬起头看着他。
朱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听说过两天安柏小姐和夫人就要去卡沃都城了,您能帮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安柏小姐吗?”
“恩?”安琥疑惑的看着他。
此时朱文已经从口袋中拿出了他口中的礼物,一串中州工匠所打制的项链。
“这项链我专门去找了叶师傅进行了祝祷,希望安柏小姐能够平安。”朱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是说,你是听谁说安柏要和母亲大人去卡沃城的?”
朱文看着安琥凝重的表情有些慌乱,他显然现在才看出来安琥并不知道安柏要离去的消息“安琥公子别生气,我也是听家父说的,前两日夫人召集了一次会议,从会议归来后家父和家母在饭桌上偶尔谈及此事,我也是一再追问下家父才告知给我,并叮嘱我不能说出去,还望公子不要告诉别人是从我这里听说的。”
安琥一把夺过项链,“我知道了,项链我会送过去的,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安琥就走出了酒馆的大门,他拿着项链走向了议事厅,安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和安柏近期到底在谋划什么,他拿着项链的手不停的抖动,因为他知道,不管计划的内容是什么,但一场风暴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