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都是来自月奴城最大的药铺悬壶轩的人。那位葛二掌柜,便是悬壶轩现任当家的弟弟,也是药房的二把手。
南疆地处神州之南端,多瘴多毒,多龙蛇虫蚁,是天下有数的绝地。不要说是普通人,就是高来高去、飞行绝迹的修行中人,每年死在南疆的也不知有多少。
这地方这么危险,可每年不远千万里来此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南疆是整个天下最大的药草生长地。
不少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都在南疆的僻静无人之地静静生长着。那让人寸步难行的毒瘴,层出不穷的毒蛇毒虫,是这些神奇灵花异草的天然守护者。毕竟,在人烟稠密之处,这些灵药无论如何也是长不成的。
在南疆,最赚钱的生意,永远是药材生意,要是能获得一株灵草,一夜暴富绝不是梦。
随着交谈,夏玉树了解到了几人的遭遇。
在山口的庙里,当时一阵鬼雾刮过之后。夏玉树自己落到了外面的石桥之上,但是裴杜山等人,却直接落到了那青铜门之内,落到了这些“僵尸”的中间。
到底有多少人在黑暗中被袭击,又有多少人如先前那人一样成为了这些家伙的一员,谁也不清楚。
“那黑烟古怪的很,”葛二掌柜小声道,“我们身上明明有火折子,但是就是看不见。开始还以为点不燃,后来烫手才知道光根本透不出来。”
“所有人挤在一起,但是根本不曾发觉周围有人少过,直到那黑烟全部不见……。”他说到此处,打了个寒颤,脚都有些发软,裴杜山赶紧掺了他一把。
五人稍微停留,然后立刻出发,争取早日走到那处祭台跟前。这里到处都立着密密的人影,要是全醒过来,可不太妙。
……
断折的七宝之树、吉祥莲花,快速地恢复着,那被压下的极乐禅唱之声,也几度压过金蝉们的声音,反倒吸引过去不少。
见此,辛彩儿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器,形似个小小的香炉,上面盖着一个盖子。这玉炉炉身纯白一体,但在顶盖外面,雕画着一朵形似牡丹的花纹图样,花蕊中央,趴着一只高举倒尾的蝎子。她默默念了几句祝祷之词,然后伸手蘸了自己口中的血,轻轻涂抹在这个玉炉上。
鲜血抹在其上,立刻就没入了其中。小小的玉炉立刻就悬浮而起,发出淡淡的红光。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五道细细的青烟从玉炉的各个肉眼难见的出口射出,霎时间,一种怪异、似臭似香带着辛味的气息散遍了整个山谷。
整个山谷忽然一静,只剩下那残破的禅唱之声还在谷中回荡。
“咳,就该这样!”辛药儿此时神思也清明了起来,看见辛彩儿的动作,狞笑叫好。
下一个刹那,所有的金蝉,包括那只金角天王,忽然狂暴了起来。金蝉们前赴后继,将所有能接触到的一切拼命地吞吃入腹,哪怕是它们刚刚吃下,瞬间就死去也毫不迟疑。
净土法,是佛家的最高成就之一。虽然施展的不是高僧大德,没办法真的做到一念转娑婆成极乐的地步,可一颗念珠,将这山谷之地化作七宝庄严之地,也绝不是什么常见的招数。
这山谷中黄金铺地,七宝成树,莲花开遍,法音演说,就是个小小的净土结界。修为稍微低下,意志不坚的,莫说反抗,只怕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悄无声息地成为了佛门信众,死心塌地。
此中种种,皆是那念珠主人一道神通所化。不论莲花宝树、还是地上黄金,皆非是寻常事物,坚逾金铁,哪怕是稍差些法宝法器,都及不上。更别说佛家宝物,天生便克制妖邪一流。这些东西,对于金蝉就是穿肠毒药。
辛彩儿分明是发了狠,便是豁出去金蝉死伤无数,也要先弄死胡三娘!
她手中之炉,名为“花间龙”,乃是麻衣教代代相传的法器。出处已经基本没人知道,但是其中有能吸引、操控天下所有蛊虫的“七圣烟”,对于天下修炼蛊虫的人来说,便是一等一的至宝。
金角天王先是在空中悬停了一刹那,然后就合身撞在山谷中央的那朵巨大的金色莲花之上,发出“铛”地一声闷响。
金莲一阵颤动,随即归于平静。很快,“铛铛铛铛”的响声连成一片,几乎不绝于耳,金莲外面的震颤越来越大。
终于,半炷香的时间之后,金莲轰然破碎。辛彩儿见状一笑,洁白中沾着些血的牙齿泛着光,笑颜如花又森冷无比。
那手执青色连鞘长剑的男子,站在山谷外,有许多阻隔,却清晰地看见辛彩儿的笑容。他浑身一抖,“妈的,这群炼蛊的人,都他妈是疯子!”
随着金色莲花破碎,露出了其中的白蛇和胡三娘。辛彩儿双手一展,无数的蛊虫冲天而起,然后如瀑布一样朝着二者落了下来。还未及身,光金蝉的振翅声,就让人骨酥筋软。
辛彩儿可没打算杀这两只妖怪,吃成个重度残疾也就够了,剩下的自然带回山门,慢慢折磨。
“可惜了青丘这么个美人儿啊!”谷外的青年摇头晃脑,满是可惜,正要说些什么可怜一下,忽然发出一声惊疑,“嗯?”
在蛊虫扑到二妖身上之际,一道白影闪过,胡三娘和那条白蛇当即失去了踪影。
“原来在山腹中!”青年忽然一笑,手中长剑一抛,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锋锐无匹的剑气,瞬间射入山谷,猛地扎进胡三娘消失的地方。
那些拦在他去路上的金蝉,但凡是挨着剑气的,纷纷从头至尾分作两半,落下地来。
一个两尺方圆的洞口出现在山谷中央的地面上,里面黑漆漆的,深不可测。
辛彩儿被这接连的变故惊住了,先是二妖遁逃,然后是山谷外竟然有人观火。但是她立刻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赶紧一扯辛药儿的袖子,姐弟二人联袂飞起,化作两条蛇形的元神,在万千蛊虫的簇拥下,飞进了这个被剑气开辟出来的洞口。
元神飞遁,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飞过了十里许厚的山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
夏玉树五人不敢稍作歇息,只是极力向着祭台的方向前进,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来到近前。
远处看着便十分高大的祭台,到了跟前更是显得巍峨。
夏玉树仰头看着祭台之顶,感觉脖子发酸,“谁跑到山腹里修个这么高的祭台,还有人进来祭祀不成,有病吧!”
“夏小兄弟不要乱说,这分明不是凡人可以修筑成功的,只怕是山君的居所,我们可不要冒犯。”到了祭台附近,那些“僵尸”至少都在百米开外,葛二掌柜也不那么害怕了,闻言反驳道。
山君?夏玉树想起那个吃甜点眯眯眼的“山君”,嘴角一阵抽搐,但是明智地没有说什么,而是给了葛二掌柜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
五人在这里歇息了一阵,便往上爬起了石梯。周围一个出口没有,要是能有出去的办法,多半就在最重要的地方。
一开始,五人爬得很快,很快就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
再次迈上一步台阶,夏玉树只觉得眼前微微一亮。他一愣,转过头去问裴杜山,“裴大哥,你有没有觉得……。”
身旁哪里有裴杜山以及其他三人的影子,更离奇的是,往身后下望,身后却只有一步台阶。
就好像爬了这么久,就只爬过了一步阶梯一样。他试探着往回走,腿抬起来,却见那级阶梯忽然远去,一道深不可测的漆黑深渊横亘在夏玉树面前。
“看来这里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随着他收回脚步,远去的台阶霎时间来到身后,深渊消弭于无形。
抬头上望,却发现缩短的只是身后的台阶,往上的台阶数还剩下那么多,一点没变。
没办法,继续往上爬呗!
夏玉树边爬边数,等数过九百九十九级之后,眼前再次一亮,他一回头,果然看见两道阶梯留在自己的身后。
“这样的话,下一个九百九十级阶梯后,就是祭台之顶了!”夏玉树猜测着裴杜山他们的境地,认为他们应该也是跟自己一样,走入了阶梯的其他层次。
“这么高的阶梯,竟然只是三级阶梯所化,看来修筑此处的修炼之人,功力一定高得没边了,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师傅说的气阶,留没留下什么宝贝?”一想到这里,夏玉树感觉自己累得不行的身体又有了些劲,赶紧继续往上爬,生怕被人抢了先。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最后一个阶梯之后,眼前忽然亮若白昼,闪得他眼睛发疼,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