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几下眼睛,眼泪都有些止不住,好半天眼前才重新清晰起来。
周围亮若白昼,入眼所见,却不是夏玉树所以为的平台之景,而是一座空旷古朴的青铜大殿。
三人合抱粗细的巨大青铜柱,雕龙画凤,向上撑起巨大的殿顶。在柱上,一只只凤首探出,衔着巨大的烛台,一颗颗璀璨的明珠位于其上,照得殿中纤毫毕现。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级台阶,夏玉树踌躇了一阵,抬脚走进了殿中。
脚下黑色不明材质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把殿中的一切如同完美复制一样倒入其中。轻薄的黑色纱帘悬在周围的墙上,遮住了其后的一切。
左右两边,每隔十步左右,便摆放着一个大约五尺的白玉案几,上面还放着酒壶玉碟,应该是主人款待来客所用。
拿起一个酒壶摇了摇,空无一物。酒壶玉碟完新,如同从来没人用过一样。
夏玉树看了几个案几,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便疾步照着大殿尽头走去。
一帘巨大的纱帘垂在大殿的尽头,将主位的一切和大殿中分割了开来。夏玉树伸手撩开纱帘,便看见在前方十余米远的地方,三起台阶之上,有一张宽约一丈的案几,一个脸上覆着白纱,身形修瘦的人,正盘膝坐于其后。
夏玉树吓了一跳,但是随即想到此人应该不是活人才对,但还是试探着叫了几声,“哈啰?你好?活着没?”
果然没什么回应,夏玉树于是放心地走上前。
他还是有些膈应死人的,所以也没有走到案几之后,而是站在台阶下看着案几上面的东西。
其他案几上都有的酒壶玉碟,这张案几上一概没有。一本巨大的,两尺见方的青铜色泽的书籍,合拢着放在几面上。
夏玉树来了兴趣,他走上台阶,看见书籍上面有四个虽然不认识,但是一见知义的文字,“离合巫典!”
此时此刻,在昆仑山中,那个曾经出现过一次的神秘声音再次响起了。
“他快拿到《离合巫典》了!”这个声音严肃无比,“是否要干预,你最好快点做出决定。一旦他修炼了其中的内容,便只能修炼降神金章,再没有一丝修炼《混元一气飞仙经》的可能。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
清虚老道盘膝坐于昆仑山之巅的一根翠竹之上,面上一阵阴晴不定,显然也十分难下决断。
几十息之后,清虚一声长叹,“罢了,若天意如此,便随他去吧!昆仑嫡传若是不修降神金章,还算什么昆仑嫡传。”
神秘声音再次响起,“也好,主人的道统,到底还是以神为主,玄为辅。这一点上,降神金章可比飞仙经合格太多了!”
夏玉树此时此刻对于昆仑山中的一切自然毫无所知,他伸手拿起这本巨大的书籍,入手轻便异常,与其体形完全不符。
他将书拿起来,兴致勃勃地翻开,却忽然发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将面前的书轻轻地压低一截,便看见案几后面那个身影,此刻双眼圆睁,正死死地看着他。
不等他有所动作,便听一声奇异的唿哨声忽然从面前之人的面纱之下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一只只浑身金色,背生六翼薄翅的金蝉,忽然从各个视线扫不到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夏玉树喉头滚了滚,想将手中的书放回桌面,然后冷静地告辞,却看见桌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金蝉,极其恶心可怖。
“嗡嗡”声开始响起,一只只金蝉腾空,开始缓慢靠近夏玉树的位置。
“铿!”一声剑鸣切割之音响起,头顶的青铜殿顶忽然一分为二,然后朝着两边倾倒,露出了其上黑黝黝的山腹。一个狭窄的洞口洞穿了山体,投下了一道天光,直射下方的地底。
一道丈长的淡青色剑芒落下地来,化作一手执连鞘长剑的男子。
看着青铜殿中密密麻麻的金蝉,这手执长剑的男子轻笑一声,右手轻挑。夏玉树只听得一声剑吟声,然后整个大殿立刻便被一种锋锐到难以形容的气息充满。夏玉树感觉就像周围有无数人手持利器,将其刃尖抵在他的皮肤上,只要稍用力,便能置他于死地。
他右手微微动了动,青龙贴着皮肤的凉意传来,让他心里略安。
剑吟声渐渐消弭,夏玉树抱着《离合巫典》,看着所有的金蝉都失去了动静,应该是死了,冷静说了声:“好剑法!”
“过誉了,”这执剑之人双手抱剑一礼,“太白剑宗,盖燕如!”
夏玉树举起手中的青铜书,几乎把自己的脸都遮住了,“玉虚宫,夏玉树!”
“玉虚宫?”盖燕如微微皱眉,在记忆里再三搜索,都没有找到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穷乡僻壤,小门小派,盖道友没有听过也相当正常。”夏玉树一看这人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这个名字咋没听过,赶忙解释到。为什么不说昆仑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清虚道人的叮嘱,外加昆仑的仇人太强大的原因。虽然夏玉树目前只知道两个昆仑的仇家,但哪个他都惹不起。
盖燕如身形一阵模糊,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夏玉树身前三尺之地。
“夏兄可有什么收获?”盖燕如看了一眼夏玉树,好奇问道。
夏玉树被对方这神出鬼没的身法吓了一跳,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听见盖燕如的问题,夏玉树举起手中的青铜书,“除了这个,便再没有其他的了!”
说着,夏玉树递过手中的《离合巫典》。
盖燕如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眼前之人对自己的收获毫不贪恋,在面对更强大的力量时,能做出优于自己的选择,是非常难得的。很多人在遇到相同的情况下,贪字蒙心,明明也知道正确的选择,但是总会抱有万一之想。
他顺手接过来,说道,“道友放心,我先看看,若是与我有用,我会让道友抄录一份。若是无用,直接给了道友便是。”
“有没有还是你说了算!”夏玉树脸上一片微笑,腹诽不已。
在盖燕如翻阅的时候,夏玉树用余光观察这位太白剑宗的门人。这人一身青衣,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浑身上下,倒不像是夏玉树想的锋芒毕露的样子,有一份洒然出尘的飘逸。
一柄青色的连鞘长剑,坠下一缕青色的剑穗,绕着他不断地盘旋飞行。并不是徐徐转圆,而是如一个精力旺盛的熊孩子,游鱼一样不断地乱晃。但每离开盖燕如身畔一段距离,必定会瞬间回到他身边,如同瞬移。
也许是夏玉树看得太过入神,这把剑猛然对着夏玉树的额头撞来。
“不可!”盖燕如抬起头惊呼,同时探手朝着剑柄抓去。
这一刹那,夏玉树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这把剑,充塞天地一样地对着自己的额头撞来。甚至念头的转动速度,都跟不上这把剑撞来的速度。
他双眼大睁,一缕青意一闪而过。
这把剑蓦地停了下来,微微震颤着后退,乖乖让盖燕如地将它抓在手中。
“道友,没事吧?”盖燕如连连问询。
“没事。”夏玉树一个激灵,这才反应了过来,一阵后怕,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没想到修炼者的世界这么危险,一把无人操控的剑都这么危险。
“实在抱歉,”盖燕如单手握着手中之剑,“此剑名为青蜂,新炼成不久,桀骜不驯。我们掌门让我带此剑下山,打磨此剑之性。虽然小有波折,但是还算听话,不想一时不察,差点惹出大祸来。”
又将手中之书递过来,“此次惊吓到了道友,这本书便交予道友,算是小小的赔罪吧!”
“不妨事。”夏玉树假意推辞了一下,顺势将书拿了回来。
然后,此人再次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此乃千机盒,虽不大,但是也可作储物之用。”
这下子夏玉树就不好意思接了,虽然此人刚来时略显霸道,不过想来应该是修炼界的默认规则。但没想到只是被他的剑吓了一跳,竟然就有这么多的补偿。虽然他很想要这个千机盒,但是还是拒绝道,“这本书已经足够了,岂能再随意拿道友的东西,我也没什么大事。”
此话一出,盖燕如对夏玉树的印象便更好了。不贪心,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救命的。
他洒然一笑,“既然这样,那么接下来这段时间,道友便跟着我好了。若是再有什么收获,我再给予道友一份便是。”
夏玉树眼前一亮,倒不是想要什么宝贝,而是说跟着此人,离开此地的机会便大得多。
“那要多谢盖道兄了!”
盖燕如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他走上台阶,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那个闭目端坐的“人”。片刻之后,他满脸严肃,对着这身影躬身三拜,“太白剑宗盖燕如,不知此乃前辈遗蜕所在,妄动刀兵,实在冒犯,还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