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树很快便被抬进了一处翠竹成林,名为“听涛阁”的园子。
夏玉树倚在轿壁上,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精神,可又睡不过去,极为难受。
他任由那些家丁小厮的摆弄,将他抬进床上放好,然后换了几个清丽的丫鬟来守着。长青马不停蹄,才把他安排下去,然后转身就跑去请大夫。像是夏府这样的人家,府中是随时有大夫听命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扯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了夏玉树的床前。
一行人都来到了夏玉树的屋中,包括夏景如和夏承乾父子。除了那个心疼孙子的老太太,没人告诉敢告诉她,否则这家都得被翻过来。
“邱先生,我儿怎样?”看大夫伸手把脉,一脸凝重,半晌不说话,夏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
“气血两虚,阴阳齐弱,邪气侵体,这不像是病相,倒像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伤了元精元气!”果然是行家里手,只是把脉,便知道夏玉树这情况的来由。
“还请邱先生尽力救治!”夏夫人连忙道。
“这个自然,本老朽分内之事,”说到此处,邱大夫有些难色,“只是补气补血老朽都有方,可是安定精神,医家虽有法子,但是总不如道佛儒三教。最好还是请个高人,替其安稳精神。”
“这点不用担心,我会请师兄来一趟,大夫尽管开药。”余庭云正经的时候,端正有礼,玉树临风,让人很容易信赖。
“公子的师兄是?”邱大夫问道。
“刘绍之!”
邱大夫耸然动容,“那就没问题了,老朽这便动手,先以针灸稳住小少爷的情况,再开药以补气血。”
大夫动手,除了几个伶俐的丫鬟留下来伺候,其余的人都转到了外间厅内。
夏景和坐在上首,面沉似水。
夏承乾的脸色也极不好看,自己的儿子终归是自己儿子,平日里既打也骂,要是叫人害死了,你看他跟你拼命不?
余庭云礼貌的告辞,夏夫人将其送出去后返回身来,然后将房门紧闭。
夏玉柏和夏玉松两兄弟乖乖站着,夏夫人坐到了夏承乾的下首,“爹,看来端王爷真的是打算和太子争上一争了!”
“太子虽隐忍忠厚,但是陛下已经三番两次下旨呵斥,大大地打击了其威信,这自然就给了其他人以机会和信号。”夏景和一脸淡然,“皇后和萧贵妃在后宫争斗了大半辈子,势同水火,哪一方胜过,都会将对方置于死地,端王自然会站在他母亲这边。”
“我夏家不结党营私,更有祖训,绝不参与真龙更迭之事。”夏景和一声长叹,“置身事外这么些年,谨小慎微,没想到还是有人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要是当初在国宴上,玉树忍住便好了!”夏承乾也忍不住一叹。
“忍什么?你让人三分,人欺你七分。”夏夫人柳眉一竖,“小金王爷对着玲珑动手动脚,摆明了就是拿准了我夏家,要把我们收归麾下。”
“这话说得很对,要是这都忍下去了,我夏家也无颜在玉京立足了。”夏景和摇头,“玉树自小便调皮捣蛋,不喜欢读书练武,小金王便趁此将其重伤,也是端王给我们的警告。”
“我儿子乃是神州苗裔,知文识礼,自然比不得蛮族王妃所生的孩子孔武有力了!”夏夫人尖刻地说道。
“你啊!”夏承乾一时无言。
“想想玉树进城时的言论传得如何广,如何快,再想想他前脚回家,不过吃了顿饭的功夫,人家就找上了门来,可见端王打压折服我等之心是如何坚定了。”夏景和说道。
“祖父今日进宫面圣,陛下如何说?”夏玉松朝着夏景如问道。
“模棱两可,和稀泥罢了!”夏景如直接摇头。
“现在当务之急,先保住玉树的平安再说。玉松,你去请余庭云来我们家开个诗词之会,他明白其中用意,自然会叫上他的师兄弟,有浩然之气守护,端王府的这个招数不会再用第二次!”夏景和吩咐道,“其余的,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是,祖父!”
……
夏玉树迷糊之间,似乎听见有小孩儿的说话声,但是很快在针灸作用下沉沉睡去。
却不知,就在他的床榻上方的虚空里,一人一龙正相对而立。那人面目飘渺不定,在男女老少之间不断变换,声音也是如此,“你为何不出手?”
“龙气沉重!”青龙一声低吟,回答道,“况且受些挫折,他更能勤勉练功。”
“放屁!”对面那人暴跳如雷,“那道人以大欺小,便该狠狠给个教训。如果这小子出了什么好歹,你以为自己跑得脱责任?清微子能把你接进来,自然也能把你扔出去。如果走到那一步,你觉得你的图谋还能实现吗?”
青龙一阵沉默,“我知道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对面那人化作一个小儿形象,声音也稚嫩无比,“到现在,她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你的下落,那只七彩虫子绝不是个例。在下次千年之期期满之前,你最好彻底完成你的事情。”
青龙颔首,然后一摆尾,直接返回了夏玉树的手上,化作一枚镯子。这个过程,无任何人察觉。
“昆仑传人竟然会被魇住,这也是千年难遇了!”剩下那人一脸感叹,最后伸出手指朝下一点,“赶紧把信送到,别再磨叽了!”
一点明光落下,护住了夏玉树的精神,将其体内不断盘旋穿梭的黑气屏蔽在核心之外。
“退出游戏!”眼前的一切慢慢地黯淡下去,那种难受至极的感觉也跟着不见,他将头上的头盔取了下来,放到一旁。
就在余庭云喝破寒鸦道人的法术之际,在玉京北面的青龙大街之上,极为靠近皇城的一处宅邸之中,一声压抑的惨呼声响起。
“你失败了?”说话的是一位头带金冠,金发黑眼的年轻男子。他身着金色锦衣,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在法坛上喷血的寒鸦道人。
寒鸦道人闻言一颤,他虽然投靠端王府不久,却对面前的小王爷的性情十分了解。其生性酷烈,却又深有城府,但凡是得罪他的、忤逆他意思的,纷纷被他铲除了。
“身边不留没用之人。”这是他的行事准则,如果一旦寒鸦道人露出了没用的征兆,被赶出王府只是轻的,更严重的甚至有性命之忧。
寒鸦道人本是道门清静门的弟子,修炼一百五十余年,勉强成就一枚中上品金丹。若无绝大的机缘,几乎无望点化元神,丹破婴生。清静门宗旨便是静守虚无,顺其自然,严禁门中弟子以各种偏门方法增加修为。
寒鸦道人一开始倒也守得住戒律,只是随着天寿将近,死亡压迫心头,越来越煎熬。终于忍不住下山,寻找机缘。只是不管是天材地宝、神功宝典,俱是难求之物,哪里能这么容易找到。
眼看死期将近,这道士越发疯魔,竟然想出了“扶龙庭”的主意。大周享有天下,龙气稳固,不缺这么一个金丹期的道人效力。于是这老道便想到了另起炉灶,跑去投入造反之军中。
此人倒有几分机灵,早早看出造反之人难成大器,只是一番忽悠,借助其龙气突破之后,当即溜了个无影无踪。
他的这番动作,被清静门获悉,门中长老掌门大怒。绝不参与龙气更迭,历来都是修炼门派紧守的戒律,风险极大不说,稍有不慎,便是满门皆灭的下场。
清静门将其开革出门墙,同时有同门师兄弟下山追杀,要收回其身上的道法真传。这道士被追得无处可逃,只能避往玉京,借龙气隐藏行踪,投身于端王府,做了个散人门客。
“小王爷放心,虽然我法术被破,但是夏家那小公子已经喝下我的毒茶。只要三天时间一到,他必定命丧黄泉!”寒鸦道人赶忙保证道。
“哦?你为何如此有把握?”这小王爷问道,“夏家可心疼这夏玉树的紧,必定会全力施救!”
“龙气沉重不假,道法施展千难万难,但是终还有龙气不禁的东西,可以发挥作用。”寒鸦道人自得一笑。
“莫非……是蛊毒?”小王爷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正是。”寒鸦道人道,“此蛊乃是千眼神君所有,名为“噬心蛊”,以眼观之无形无状,大小若毫芒,不害血肉,专伤人精魂。三日一到,便会魂飞魄散。任是再高明的大夫,也绝医不好这病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