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又有大夫来诊治了一趟,说夏玉树的确大好了,这才让一应知情人士放下心来。
晚饭过后,长青才回来。
“少爷,我先是问了些相熟的人,都没听说过这地方,于是又差人去打听,可能得等个一天才有消息。”长青回道。
“也成吧!”夏玉树想想耽搁一天功夫也没啥事,消了会食,便叫上长青和另一个名叫多福的小厮以及春桃出了夏府的门。
这次出门便不用走路了,有马车代步,而且要不是夏玉树全力拒绝,估计还会用软轿抬他。
入夜的玉京城,自然又有一番风情。
白日里连人都没几个的朱雀大街,在夜色中也很是热闹。都有许多的长辈大人,带着后辈子侄以及小孩儿在大街上漫步而过。当然也有如夏玉树这样坐着马车的,车夫驾马不急,只是掌握着方向,任马小步往前走。
有孩童嬉闹打笑声跑过,夏玉树往车窗外一看,只见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一人手提着一个灯笼,追逐着打闹,后面跟着一堆的丫鬟婆子,不断地哀求两个小祖宗,“慢些跑,当心摔着了!”
中天楼横跨四象大街,灯火通明,几如玉宇琼楼。而且入夜,楼里明显更加的热闹了,丝竹演乐之声,在夜色里传遍周围十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告扰民。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做生意的,无一不是手眼通天之辈,后台大得无法想象,你看朱雀街上的众多官宅都没怎么管就知道了。
“前面的是四少吗?且等等我!”喊声从马车之后传来,让夏玉树一愣。他问在马车边跟着的长青,“是谁啊?”
长青在喊声响起的时候便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回道,“是少爷你以前玩得比较好的公子,是刘将军府上的三少爷。”
“他也是那个什么恶少帮的?”夏玉树想起余庭云说过的话,显然‘夏玉树’在玉京城里名气不小。
“是,少爷是帮主,刘公子是副帮主。”长青回答道。
夏玉树让车夫停住,接着问道,“跟我说说这恶少帮都有哪些人?是何职位?”
长青还没回答,后面的人已经赶了上来,毫不客气地钻进夏玉树的马车中,坐在他的对面,拿起车中备下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先前余庭云那小子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怎么相信,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这个刘三公子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体健硕,他坐下的时候,夏玉树明显感觉马车一沉,“怎么地?在你祖宅呆了几年,便把兄弟几个忘了?”
“你是?”夏玉树问道。
“咳咳,”对方被这个问题一下子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锤了一阵胸口才顺过气来。他一脸古怪地看着夏玉树,“我就随便说说,你还真把我忘了?”
长青在一边忙说道,“三少,我家忘了许多事,家里的各房老爷都不一定认得全,实在不是开玩笑的。”
“是因为赵显那小子是不是?”刘三少恨恨不平,“这小子手脚不老实,仗着自己的爹,胡作非为,实在惹人厌得很!”
也是从这刘三少的口中,夏玉树才一窥此身“生前”的恩怨。
当代人皇赵启即位已有三十余年,但是子嗣不昌,公主活下来一大堆,皇子却只活下来寥寥四个,其余的不是幼年夭折,便是遭遇各种意外死了。
皇帝年事已高,继承人的问题自然就是重中之重。剩下的诸皇子中,首先排除十二皇子和十六皇子,因为其今年不过三五岁,年纪太小。剩下的两名已经长成的皇子中,排行第三的皇子赵睿,与排第八的皇子赵煦,斗得不可开交。
三皇子乃是中宫皇后所出,又是诸子之长,自然而然地被册为太子。按理说,为嫡为长,旁的人不该有机会才对,可偏偏就是有人能跟他打擂台。
八皇子赵煦,封号端王,乃是人皇宠妃萧贵妃所出。据传其出生当天,有白鹤衔着灵芝为贺,舞于庭前。人皇赵启初见此子,便喜笑颜开,大赞,“此子类朕!此子类朕!”
端王自幼聪慧过人,不管是学问、骑射、容貌甚至办事能力,都在平实中庸的太子之上。随着人皇年老,一边逐渐与太子离心,却又将父爱倾注在端王身上。
近几年来,太子深居简出,可犹几次三番受到皇帝下旨呵斥,以一些微小理由大加斥责,责令思过。满朝大臣,自然看得出太子失了宠爱,纷纷开始站队。
端王今年已三十五岁,其二十岁那年,北方戎族黎黎部送来公主和亲,被人皇赐予赵煦为侧妃。据传这位外族王妃,其肤胜雪,身量细挑,风头很快便压过正妃。入府一年,生下一子,端王大喜,此前其膝下无子,引为大憾。皇帝听闻此事亦很是高兴,赐下一字,名为显。又因为其满头金发,又被称作小金王爷。
三年之前,除夕之夜。皇帝年老,喜欢热闹,大摆国宴,招待四方小国使臣来宾,同时让朝中大臣带家中小辈入宫,朝见天颜。
夏景和身为国公,夏承乾又是礼部尚书,夏氏夫人李青璇、老夫人均有诰命在身,自然不需人携带入宫。于是,夏玉树四兄弟,并玲珑、以及夏玉树尚在闺中的三姐夏玉茹,跟着自己的父母祖父,一并入了宫。
夏玉树和玲珑跟着夏景和,入了金殿前列,碰到了当时的赵显。其对玲珑惊为天人,竟然当众示爱求娶,玲珑拒绝,其不甘心,竟然动手动脚。
“夏玉树”乃是纨绔子的佼佼者,看见竟然有人在欺负自己家的人,不管不顾,当庭和其大打出手。
赵显自幼苦练文字武功,不学无术的夏玉树哪是对手,当即被打成重伤,脑袋更是撞在了金殿之柱上,血流如注。
御前失仪,罪名可大可小,皇帝虽然偏心自己家的人,但是总算不好太过。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夏玉树被送回大望府祖宅修养,面壁思过,赵显则居于端王府中,半年不得出。
不过此事也给了赵煦一个极好的切入口,用来拉拢折服一直中立的夏家。
至于什么京城恶少帮,不过是三五个纨绔子弄出来的一个吃喝玩乐联盟,对付小兵百姓自然是无往不利,但在大人的眼中,估计和过家家差不多。
对面这人,名叫刘甫,是骠骑将军刘震山的第三子,也是夏玉树昔日的狐朋狗友之一,恶少帮的副帮主。
“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刘甫一脸兴然,“四少,听闻西市来了一批精巧玩意儿,要不要我们去看看?”
夏玉树自然无不可,他对这玉京城还没长青熟悉,自然是跟着识途老马走。
于是一声令下,马车就渐渐地快了起来,很快便穿过了中天楼,进入了西边的玄武大街。
马车一跑,便是小半个时辰,才在刘甫的示意下,拐入了一条热闹非凡的街道。到了此处,马车便不能再进了。于是车夫对着夏玉树告罪一声,将马车赶到了街对面的拐角,在那里,同时还停着许多的马车。
刘甫明显对这里非常地熟悉,拖着夏玉树往里走。夏玉树大开眼界,这里的房屋都修筑得矮矮的,门窗都大打开,能看见商户和客人在激烈地砍价。
粗粗扫了一眼,发现这里什么卖瓷器、布匹的,花卉盆栽的,文房四宝的,摆件玩物的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直接去珍宝玉吧!”刘甫扫了一眼这些热闹的店铺,撇撇嘴,没什么兴趣,直接带着夏玉树往长街的另一头走,时不时地拐过一个弯,岔入另一条街。在拐了几次之后,夏玉树就再也记不住回去的路了。
就这么走了一阵,一栋独立的小木楼就矗立在一条道路的尽头,灯火辉煌,“珍宝玉”三个字就悬在小楼外面,在灯笼地照耀下十分清楚。
这条街道看起来也冷冷清清的,远没有先前经过的那些地方热闹,来往的人也很少,一个个看起来和声细语的。夏玉树和刘甫走到门前,守门人看了一眼夏玉树和刘甫,点头弯腰行了个礼,然后打开了门,示意他们二人进去。
“这里经常会有些好东西冒出来,在一般的地方可见不到,还有些……你懂的。”刘甫挤了挤眼睛,熟门熟路地带着夏玉树直接上了三楼。
一楼二楼都是一晃而过,一上三楼,迎面便是一阵光亮刺来。夏玉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这才看向场中。
手臂粗细的蜡烛点燃,悬在墙壁上的烛台上,间或嵌着一颗颗明珠,散发着光芒,将这一层楼照得亮若白昼。每隔几步,便有一个精心打造的小小展台,上面盖着透明的琉璃罩,台上垫着一层红绒布,布上放着一件件奇珍异宝。
也没人来招呼他们俩,所有人三两成堆,欣赏着这里的宝物。若是有看上的,便叫来一旁的伙计,结账买下,先到先得。要是两人同时看上一件东西的话,那就是价高者得咯!
夏玉树看着面前这个台上,纯由红色珊瑚雕刻而成的佛像,对雕刻者的手艺叹为观止。佛像处处圆润,左手放在膝上,自然下垂,掌心向外,这是与愿印。右手上举朝前,掌心向外,这是施无畏印。佛陀慈眉善目,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安定、慈悲的意味传来。
一个穿着褐色僧袍的僧人也在这里,定定地看着佛像,注意到夏玉树,他单手竖在胸前,对着夏玉树一礼,“阿弥陀佛!”
夏玉树还是第一次在这游戏里看到和尚,“大师有礼,不知法号为何?宝刹何方?”
“贫僧万佛寺,虚慧!”和尚慈眉善目,微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