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仙宫浩渺出尘,氤氲的淡淡白色仙雾缭绕在玉柱金庭之间,几只浑身雪白的鸾凤清鸣着在大殿上空起舞。殿中也有许多的仙官各执乐器,奏音相合,宛如天籁。
在殿中,列着许多白玉所制的小几,其上摆满了仙府玉实、瑶宫琼浆,各种在人间难闻难见的仙府灵丹,如零嘴一样随意盛放。一位位身上神光缭绕的神人端坐在几后,交杯换盏,欣赏歌舞。
“星君,玉尘子敬您一杯!”当先首位,一位身穿月白锦袍,脑后寒光绽放,佩玲带符的神人端着玉盏站起一礼,正要饮酒,无意之间往上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星君,何来外邪侵体?”
夏玉树一低头,便看见自己左胸处,密密麻麻肉眼难见的飞虫盘旋,啃噬着自己的心脏。正常情况下,这种飞虫夏玉树绝对看不见,但是现在却异常清楚,甚至能看见每只虫的八只不断蠕动的脚,以及狰狞开合的口器,正在点点蚕食自己。
一阵尖锐至极的疼痛传来,夏玉树猛地睁开眼睛,捂着自己的左胸在床上打滚,忍不住哀嚎不断。
夏承乾、夏夫人和夏景和此刻都在这里,看见这情况,赶忙喝道,“快把他按住,莫要伤着自己。”
长青带着几人上前,死死按住夏玉树的四肢,叫其动弹不得。等了约几十息的功夫,夏玉树觉得胸前的疼痛一收,消失无踪,好像从没出现过,有种忽然解脱的不真实感。
“我没事了,放开吧!”夏玉树满头大汗,长青等人将信将疑,还是夏承乾呵斥了一声,才松开手,站到一旁。
“你先前被人法术困住,发生了什么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刘绍之面沉似水,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邪门法术竟然能在玉京胜过浩然之气,怎么可能呢?龙气沉重,禁绝万法可不是说笑的。
夏夫人坐到床边,不断地擦拭夏玉树额头的汗水,心疼地眼圈都红了。
夏玉树闻言,便将自己记得的事情挨个说了一遍。
“等等,你是说,你端起他递给你的茶水,喝了一口?”刘绍之忽然出声,打断了夏玉树的讲述。
“是的,那个道人仙风道骨,颇有气度,他倒了杯茶递过来,我便拿起来喝了一口。”夏玉树也觉得不对了,“那茶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怕浩然之气,不怕龙气,应该是活着的东西,想来便是肉眼难见的蛊虫了!”龙气沉重不假,禁绝万法也不假,但是只对真气法力等等起作用,对于蛊虫这种拥有实体,形似生灵的东西,便没什么影响,毕竟虫也是万灵万类之一。
“这类东西,实在不是浩然之气所长,我也没有那么深的修为。”刘绍之顿了顿,“但这事解决不难,夏国公只需去道录司求个人情,请个领青符以及之上符箓的道人,很容易便能解决了!”
“如此,多谢刘先生了!”夏景和一礼。
“万万不可,我实在没出什么力,更刺激了蛊虫发作,让夏公子受了大苦楚,实在无脸见您。”刘绍之连忙闪避,不敢受这一礼。
“这还要多谢先生施为,要是这蛊虫没提前发作,我们哪知道还有这样的暗手。”夏景和说起来也后怕,他这一生见多识广,对蛊虫的认识也略知一二。这玩意儿因为不怕龙气,因此受到真龙朝廷的极度厌弃,倾力打压,几乎绝迹神州。只听说南疆之地,仍有此术流传。这玩意儿不光狠毒,而且极难察觉,常常无声无息地要了人性命。早点发现,反而是好事。
……
却说浩然之气激发蛊虫的时候,端王府的寒鸦道人心中遥感,赶忙将此事汇报给了小金王爷。
“不用担心,我已提前和道录司的易道长打过招呼,他会替夏玉树好好‘诊治’的,保管药到病除。”他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寒鸦道人只觉得身上一冷。
夏家老太爷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当夜酉时末,便有一位身穿青袍,手执拂尘的道士被请至夏玉树的房中,为其诊治。
其轻描淡写地一挥拂尘,朝着夏玉树后心拍了三掌,夏玉树只觉得一阵反胃,趴在床边吐出一口黑血,落在早接好的玉盆中,便看见无数形若幼蚊大小的虫子在血中翻滚,恶心至极。
最后,他拿出一粒丹药,让夏玉树化水服下,不过一时三刻,夏玉树就觉得手足有劲,沉柯尽去,翻身坐了起来。夏家人自然千恩万谢,备上厚礼答谢。道人略取了一些,飘然而去。
“还是道人靠谱!”夏玉树自己也是个道士,现在被道士救了,对道士不无好感。
“如何?”小金王爷高坐上首,问着堂下一名身着黑衣的探子。
“易道长说,亲眼看着夏家小公子将那粒‘两生丹’服下,绝无错漏。”探子恭声回禀道。
“好,七日一过,便看他夏家满门着素!”小金王爷咬牙切齿道。
两生丹,来自皇宫大内,专供皇室所用。任你命悬一线,一丹服下,都能再活七天,七天之内,行走如飞,神完气足,安排后事。七日一过,身赴黄泉,大罗难救。
第二天夏玉树一大家子吃了个团圆饭,夏玉树这才发现这夏府里的人实在不少。夏承乾一共三兄弟,皆是一母所生。老大夏承乾,老二夏承坤,老三夏承宇,另还有一个小妹,乃是侧室所出,名叫夏承恩。
这叔伯又生了许多子女,堂兄弟、表姐妹,光是打招呼就让夏玉树笑得脸部抽筋,更别说他这一辈也有人娶妻生子,这关系简直比天皇真文还让人头疼。多亏玲珑似乎知道他记不住这些,一直在跟前暗暗提醒,总算是糊弄了过去。
“吃顿饭,简直比打一架还累!”夏玉树瘫坐在椅子上,春桃和长青正使劲给他扇风。
“好了,该办正事了!”夏玉树颓了一阵,重新振作,“长青,少爷我的包裹呢?”
“被春桃姐收起来了!”长青赶忙回答道。
“奴婢这便去拿!”春桃行了一礼,将扇子给了秋实。
夏玉树原本有四个丫鬟跟着伺候,分别叫春桃、夏雨、秋实、冬雪。不过冬雪被放出去嫁人了,倒是一直没有补充人员。
春桃很快便带着夏玉树的那个包裹回来了,夏玉树接过来,翻找一阵,总算找到了那封跟着走了十万八千里的信。信封暗黄,上书“太虚散人亲启”。
“长青,你熟悉这玉京城,你知道国师府在哪里吗?”夏玉树问道。
“小的从没听过什么国师府,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长青想了想,摇头道。
“你们呢?”夏玉树问众丫鬟,也都说不知道。
“长青别扇风了,出去给少爷我打听打听,玉京城里国师府太虚散人在何处?”夏玉树吩咐道。长青答应一声,扇子一放便跑了。
“你们跟我在这园子里走走!”夏玉树站起来,几个丫鬟连忙跟上。
一出门,便是满眼的翠竹成林,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难怪此处名为“听涛阁”。夏玉树是不能理解古人对竹子的偏爱的,古文有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这竹林里不怕生些蛇虫鼠蚁吗?”夏玉树可知道竹林里最爱生这些家伙。
“少爷说笑了,这里的翠竹名为‘如意竹’,也叫‘菩萨竹’,天生便洁净无比,虫蛇不近。”春桃笑了声,“而且每天有专人清理落叶杂草,哪里有那些东西的立身之地?”
“好吧!”夏玉树表示你家有钱人多,了不起。
沿着竹林间的小径行走,吹着穿过竹林的微风,自有几分惬意。就连太阳照在身上,都不那么热了。竹林间有一块空地,里面种着许多难见的花草,应季绽放着,花香随风吹过,让人心醉。
夏玉树慢慢地走出了听涛阁的范围,走进此前被人暗算的花园。花园中奇花异木处处,看得出来经过人精心打理。他随意地散着步,丫鬟们跟着,也不说话。转过花园,来到了一个小湖边。湖边有木头铺就的一处回廊,尽头是一亭,亭上名为“坐观潮起。”
夏玉树走了一阵,觉得有些倦了,便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
刚坐下不久,便听见一声充满着虚假热情地招呼,“四弟!”
“见过三少爷!”春桃三人的声音响起,夏玉树回头就看见“自己”的三哥,正带着一个小厮,朝着自己这处走来。
“三哥!”夏玉树淡淡地招呼了一声,他从长青那里知道了,夏玉竹并不是他母亲生的,而是侧室生的。从小到大,和夏玉树起过不少的龌龊,也不打算给什么好脸色。
“你身体不好,就该多多休息,怎么在这湖边吹风呢?”夏玉竹口中关心着,转头对春桃她们呵斥道,“你们怎么照顾四少爷的,若是出了差池,我叫你们生不如死。”
“奴婢有罪!”春桃她们闻言立刻便跪下了,五体投地,以头贴地。
“三哥真威风!”夏玉树说道,“动辄断人生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夏家是三哥当家做主,而不是父亲大人呢!”
夏玉竹脸色微变,“四弟何出此言?三哥不过是关心则乱,训斥她们几句罢了,这些奴婢就是这样,整日不专心司职,只会一应逢迎讨好。”
“多谢三哥关心,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便不劳你费心了!”夏玉树对三丫鬟道,“你们起来吧!”
“哎,忠言逆耳啊!四弟,你还是好好保重吧!”夏玉竹摆出一副自嘲的样子,带着自己的仆人走了。夏玉树觉得心情有些不好,便说道,“我们回去,等等长青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