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乃是太阴之上光华凝聚坠落在地,世间难寻。”虚慧和尚深深地看了夏玉树一眼,神色莫名,“夏施主还是尽快将此物脱手吧!等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找你。”
说完,这和尚径直离去。
夏玉树看着这个和尚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变了。细查之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若是要找个比较贴切的说法的话,那就是本来相熟的朋友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联系后再度见面,多了陌生和间隙。
“走走走,回去!”刘甫在一旁欲言又止,夏玉树带着春桃往回走,毕竟看周围人的表情,貌似真的有什么关碍。可是要让他将这个东西扔了,却立刻被一股念头死死地拦住。
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话,刘甫在和他分别的时候欲言又止,但是夏玉树根本没有注意力分到他身上,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珠子。这东西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触手凉润,看起来玉白透亮,甚至还不如一颗东珠闪耀。但是见识过它发光样子的夏玉树,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认为,这就是它本来之相。
“四少,你还是赶紧回去跟国公商量一下这个东西吧!”刘甫在下车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我猜的不错,怕是很快就有人去你家索要这东西了。”
夏玉树充耳不闻,刘甫看他这个样子,只以为他是极爱这东西,舍不得放手,便摇摇头,径直去了。
龙气禁绝万法,一般的道法在玉京神都周围百里,连用都用不出来,更不要生效了。而能在龙气镇压之下,还能表现出神异之处的,无一不是稀世奇珍。而说句老实话,这样的奇珍,玉京城里想要的人太多了。比夏家权大、势大的人,比比皆是。
夏玉树的心神则是再次出现在琼宫玉宇之中,不过不同于上一次的欢喜之宴,宫殿一片灰暗破旧,没有任何仙音、光明出现。原本神光璀璨,觥筹交错的场景,更是一丝不见。
“星君!”一只枯败萎缩的、形似鸡爪的手一下抓住了夏玉树的脚踝,吓了他一跳,他这才看见,身下的台阶之上,竟然密密地躺着无数焦枯黑暗的人形暗影,“星君,我等的性命荣耀,皆系于星君一身,还请星君速速自救。”
“自救?”夏玉树心里一阵迷糊,什么意思?正思量之间,忽然有银白皎洁的光辉从天而降,于顷刻之间,撒遍这玉阙宫殿,无处不照。一轮小小的月亮从天而降,悬于宫殿半空。
这月光刚一洒下,便看见整座大殿光明重启,那些躺在台阶上,身形干枯萎缩的身形,被这月光一照,立刻便如逢春的枯木,重新站了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威光赫奕。
仙娥力士、青鸾彩凤,一一从虚空中生出,整个宫殿登时变得焕然一新,仙音再次响起,淡淡的云气氤氲,遮住了那轮小小的月亮。
“星君。”先前抓住夏玉树脚踝的那人,此刻已经化作一个身披锦衣,佩玲戴符、脑后神光重重的神人,他手执玉笏,长身一礼,“星君,还请速速自救啊!”
“星君,还请速速自救啊!”殿中所有神人都拜道。夏玉树这才一看自己身上,便见红色的纹路如同蛛网,从自己的脚下升起,一点点地向着头部蔓延。这种速度并不快,但是绝对没有停下来。当其蔓延至头部的时候,恐怕就大势已去。
心神一个恍惚,夏玉树看周围,便是在马车之中了。手上空空落落的,先前的珠子竟然消失不见!
“少爷,那颗珠子忽然化作一阵光,进到右眼去了!”春桃一脸的惊骇,长青也是如此。
夏玉树只是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到了一处奇异的所在,但是却把其中的具体景象给忘记了,只是记得,自己浑身布满暗纹,危在旦夕。
“速速回府!”随着车夫一声令下,马车的速度很快便提了起来,很快便赶回了夏家府邸的门口。让长青领路,夏玉树直奔夏承乾的书房,推门便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夏承乾正在书桌旁写字,夏玉松和夏玉柏正在一旁看着,夏夫人则是在调理着香炉。一看见夏玉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夏承乾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暴喝。
“我快死了!”夏玉树也顾不上别的,“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大后天,我就会死。”
“当啷!”夏夫人手中的调香青铜小盖,直接落在了香炉上。
“胡说什么?”夏承乾声音降了一些,但是还是很大声地道,“大夫、道人都说了你十分健康,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胡话?”
“我上山学道,也不是全无所得。”夏玉树冷静地说道,“对于法术、咒诅虽然不通,但是对于自己的死期,还是能够预知一二的。”
夏玉树说不出自己知道死期将近的来路,只得推到玄之又玄的道法上面,虽然他连基本的炼身之术都没有入门。房中众人虽然对夏玉树的话将信将疑,但是看他言之凿凿,一颗心便也跟着悬了起来。
“怎么会?”夏夫人喃喃道,“道人明明说了……。”
“小金王爷既然对我下了蛊,不会不知道道人能驱之,”夏玉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总算是找出了最可能是暗手的环节,“祖父当时请人到底是指定了一个道人,还是道录司自己推出的一个人选?”
夏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显然也想到了道人动手脚的可能。夏承乾面沉似水,“你先坐下,来个人速去将老太爷请来!”
夏景和很快便到了,一听原委,立刻恨恨一拍桌子,“哗啦”一声,他手下的书桌当即四分五裂,笔墨纸砚滚得到处都是。
“这易道人,不是我去请的,而是我在道录司遇上的。”夏景和嘴唇颤抖,胡子乱跳,显然气急了,“他主动问我有事与否,我一说,便立刻随我来此,给的报酬也只取少数。我本以为是道门弟子志性高洁,不爱俗物,哪里知道……。”
“小金王爷真的就这么想让我儿死吗?”夏夫人面色阴沉无比,“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管他是天潢贵胄,还是什么王府少主,定要让他跟我儿陪葬。”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夏玉树赶忙道,“师傅叫我下山送信,说是给门中长辈所送,但是我始终找不到这个人,若是能找到,应该就可以救我。”
“此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玉京神都国师府,太虚道人!”
“立刻让人去找,便是把玉京城翻一遍,也得找到这个地方。”夏景和吩咐道。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夏玉树睁开眼睛,便看见夏夫人坐在他床边,默默垂泪。他心头一动,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朝着清虚老道下跪的身影,连忙劝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谁知道一听夏玉树这么说,这妇人立刻便崩溃大哭起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不说话,只是哭。
不知怎的,夏玉树忽然喉头一酸,眼睛一红,几欲落下泪来。他赶忙拍着这妇人的背,丫鬟们也赶忙来劝,才收住了哭声。
“找到没有?”夏承乾在正厅里端坐,下面跪了一地的仆人常随,所有人都回答,“回老爷,没有。”
“继续去找吧!”夏承乾一夜没睡,脸上一片疲倦,摆了摆手,所有人便退了下去。
“老爷,小的斗胆说一句,老儿在玉京城里已经活了六十年,却从没听过国师府这么个地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夏承乾身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况且这名字这么猖狂,咱们的陛下绝不能容。”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希望了。”昨夜夏景和只是略微一推,便知道夏玉树吃下去的丹药到底是什么。
两生丹,这种药虽然特供皇族,但是也不是没有流落出来的。有时候皇帝为了示恩于臣,会赐予重病不治的大臣一颗,让其能抖擞精神,交代后事,并且和家人在欢聚一阵。
但这个东西夏家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所以并没认出来。
“少爷不会在这事撒谎,那会不会是国师不是我们想的那个国师,而是其他意思?”管家道。
夏承乾一听,有道理,立刻带着管家赶往听涛阁。
一进门便道,“玉树,你师父交予你的那封信呢?快拿出来瞧瞧?”
夏夫人一问之下,夏承乾给她说了前后,于是也赶忙让夏玉树把信拿出来,于是夏玉树将信件取出,交给了二人。
“玉京国师府太虚道人亲启!”信封封好,上面除了这一行字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夏承乾问道,“除了这封信呢,你师父还给了你什么东西吗?比如信物之类的东西?”
“没有啊!”夏玉树有点挠头,忽然想起手上的青龙,正要说话,便听见“嗤啦”一声,夏夫人已经撕开了信封。
一阵无法形容的幽寂,有若海啸一样席卷而过,夏玉树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同时不见的,还有夏夫人手中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