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树顺着夏宁指的方向,看向北天的深处,依稀可见一颗金色大星闪闪发亮,随即被天上的黑云盖住了光芒。
“虽然这些家伙被不甘怨恨扭曲了心志,但是阳世对于他们的祭祀可一日不曾断绝过,再加上他们家中养的私兵,我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夏玉树连连点头。
之后的路途竟然一片坦途,在他们小心的动作下,邪秽很少碰到,就算碰上,也不过一锏或者一袖子的事情。两人很快便站到了青龙大街的尽头,也就是阳世皇宫所在的位置。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夏宁惊骇地问道,夏玉树也愕然无语。
青龙大街在这里就到了尽头,面前是断崖式的断裂,之外便是青黑一片的虚无,看不见底,像是择人而噬的深渊。
为了确认,夏玉树便再次拿出了信。谁料,刚一拿出来,信便挣脱了他的手,化作一团金光,将两个人一下子扯下了深渊。
两声惨嚎声响起,夏玉树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朝着高处坠落。对,就是朝着高处坠落,坠落的失重感传来,但是那座阴森的玉京城的位置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下。
“嘭”,“嘭”地两声碰撞声过后,一阵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味从鼻端传来,金色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黄色的信封飘飘扬扬,从空中落下,正好盖在夏玉树的头上。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两人的脑袋前面响起,夏玉树抬起头一看,便看见一个年龄大概七八岁的童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小道袍,看起来趾高气昂,外加老气横秋,用鼻孔对着地上趴着的两人。
这孩子白白胖胖,五官端正,眉目之间自有一股灵性盘旋,让人一看就欢喜。只是这孩子的神情着实讨人厌,像是过年过节的熊孩子。
夏玉树和夏宁爬了起来,夏宁四处打量,满是惊讶,想来是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阳光以及绿色,惊讶激动所致。夏玉树也不去管他,而是对着这个童子一礼,“昆仑弟子夏玉树,奉家师清虚道人之命,送信给太虚前辈,还请仙童代为通传。”
两人落下来的地方,恰好是一处道观之外的一处小小花圃中,几十米开外,便是无尽的白雾笼罩,看不甚分明。道观门前有一石,石上有三个红色的大字,“国师府!”
对于好好的道观为何不叫宫、观、殿,反而叫国师府,夏玉树不太明白,但是说不定这是对方的个人爱好也说不定。
“前辈?”眼前的童子念叨一声,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转身便跑向道观大门,“你在外面等着。”
道观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后嘭地合上,留夏玉树和夏宁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不过三五息的功夫,道观再次打开,那个童子伸出个脑袋来,对二人说道,“我师父叫你们进来。”
两人依言进了道观,入目所见,也不由赞叹地发出声来。
两列高约三丈的树木,像是完全由碧玉所成,分列在一道白玉道路的两边,在太阳的照射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气,极为出尘。更加奇异的是,这树木的高度,在道观外应该看见才对,但是两人只有跨过了那道门,才看见门内的景色。
“这是我主……太虚道人从玲珑洞天中带出来的碧树,怎么样?漂亮吧?”童子的脸扬得高高的,鼻孔都快朝天了。
“小心!”一只不知从哪来的白色兔子蹦到了童子的前方,停住不动了,这童子光看天不看路,一脚绊在上面,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望舒!”这童子气得脸通红,爬将起来,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提起来,不断地摇晃,“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在白天跑出来,你这两个长耳朵是为了看起来蠢才长的吗?”
不知为何,夏玉树总觉得这个兔子像是在瑟瑟发抖,还眼泪汪汪的,看上去非常可怜,夏玉树一阵心软,“算了算了,还是先带我们去见太虚前辈吧!”
童子恨恨地摇了摇兔子,一把扔开,气冲冲地带着两人往道路尽头走去。
玉树在风下摇曳生姿,姿态极为曼妙,像是精通舞艺的女郎在和风而舞一样,树叶相击,清脆悦耳,便是伴奏的歌曲。
道路尽头是九级台阶,再往上去,便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的确是金碧辉煌,金色的屋顶,玉面作墙,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上好的汉白玉铺成,雕龙画凤,极尽奢华。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个道人清修之地。
“太乙殿。”屋檐下挂着巨大的匾额,蓝色的底面上,三个金色的大字被太阳照得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殿虽然用功奢侈,但是殿中空空荡荡,只有一尊神像立在玉台上,下面摆着三个黑色的蒲团,一个白衣道人背对着三人,坐在当中一个蒲团上。
“你不能进去,这里只有昆仑派的弟子可以进去。”童子拦住夏宁,“你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好!”夏宁也不在意,“夏少爷,还请帮我问问怎么回去。”
夏玉树点头答应,然后一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大门一下子在身后合拢,将所有的视线都隔绝在了外面。
眼前是一片黑暗,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点光线都没有。夏玉树回手一摸,本以为会摸到门扉,却不想摸了个空,险些一个踉跄跌倒,连忙站稳。
渐渐萤火一样的光明在极远处出现,然后一点点的星光从黑暗中亮起,将黑暗化作了璀璨的星空。夏玉树四处张望,没有发现进来的地方,头上和脚下都是深邃的星空,但是偏偏又如履平地。在极远处的尽头,一尊巨大的神像顶天立地,隐约可以看见身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夏玉树试探了一下前面的地方,发现依旧平稳之后,便迈步朝着前面走去。走着走着,再次抬头,却看见神像依旧是那般大,和他之间的距离并未缩短,但是回头,也不像是在原地踏步。
他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星空,入目所见的各色星子颜色不一,光芒闪烁不定,丝毫看不出个所以然。正为难的时候,右眼中忽然生出一阵凉意,一阵淡淡的白色光华从眼中生出,和极远处的一处方位发生着共鸣,却是远离神像所在的方向。
想了想,没有办法的夏玉树,只得转过身来,循着感应,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多久,像是一刹那,或者三五息,甚至一两天,眼前忽然一亮,那尊顶天立地的神像,就在身前不远处。白衣道人坐在蒲团上,依旧背对着他,“昆仑弟子既见太一祖师神像,为何不拜?”
“你挡住我了。”夏玉树回道。
话音方落,便看见面前的身影一晃,三个蒲团已经移开,显现在了右手边,让开了道路。
夏玉树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尊神像。
右眼和神像的右眼不断地呼应着,正是先前感应传来的源头。这神像左目为日,右目为月,左手执鞭,右手执剑。身上的衣服上,绣了大地山川,诸海诸渎。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脑后的长发,一根根蔓延开来,深入周围的星空之中。夏玉树有一种错觉,像是这无边星辰,都只是在他的头发上闪烁点缀而已。
夏玉树三拜九叩,“后辈弟子,见过太一祖师。”
眼前一花,无边的星空忽然一收,眼前的景象再次还原,身后的大门一下子打开,照进那个除了神像道人,空空荡荡的大殿。
“你去吧,”夏玉树始终没看见道人的正脸,“童儿会安排你接下来的修行,记住要勤加练功。”
“前辈且慢,弟子有几件事问询。”夏玉树赶忙道。
“你有何事,都可问虚静童儿,他都知晓。”说完他向后一摆手,夏玉树身不由己地后退几步,正好退出门外,殿门在面前一下子合上,然后整个大殿一动,慢慢地淡化下去,不见了踪影。
“不要在意,师父他就是这个怪脾气,对你还算客气的。”虚静童子在一旁说道。
“先前太虚前辈说,你会安排我的修行,还让我有问题便问你。”夏玉树看着这个又骄傲起来的童子,有些头疼。
“好说好说,嘿嘿嘿,”童子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先叫声师兄来我听听。”
夏玉树只觉得一阵蛋疼,但是还是叫了声,“还请师兄解惑。”
“好好好,”虚静叉腰长笑,笑够了之后,才对着夏玉树说道,“有什么问题,问吧!”
于是夏玉树赶忙说出了自己服下了两生丹的事情,以及夏宁和自己怎么回去的问题。
“两生丹,”虚静童子眼珠一转,“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用的东西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珍奇药材,普通人吃了,可以吊命,也会死于非命。但是你现在刚刚开始修炼,正需要这样的大补之药来补充元气。我能压住丹药之力,只要你能在一年之内,进入形阶第二层,这药便不能害你。”
“至于你嘛,”虚静童子掏出一块玉牌,“就不要回去了,我给夏家先祖说一声,让你以后贴身保护这个小子,免得哪天叫人给杀了。”
他伸出玉牌,在夏宁身上一点,夏宁便缩进了玉牌中,化作了其上的一块浮雕。
然后虚静再次掏出一块牌子,和有着夏宁浮雕的牌子一起递给了夏玉树,“从明早开始,每日太阳未出之前,你都必须到国师府外,修炼小混元功。若是迟到一次,我便把你也收到玉牌之上,叫你和他作伴。”
夏玉树连忙再三保证不会,接过了两块玉牌。其中一块是夏宁不提,另一块上面则是阳刻着八个字,“昆仑敕令,来往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