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无声地撤走酒菜,一缕花香味袭来,夏玉树心里一动,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究竟何处闻到过。
正思索间,有两道带着不明意味的视线从前方台上投来。自从夏玉树太阴炼神术小成之后,对于别人的视线总是很敏感。
“太孙!”夏玉树抬头,便看见第二层台上,靠左坐着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儒雅中年人,以及一位美妇人,是当今太子和太子妃。在他们二人身后,则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屏南郡王已经见过,剩下的那个自然是太孙赵晟。
“啊”,一声娇呼,正端着一个盘子的宫娥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扯,直接朝着夏玉树的方向摔来,盘子以及里面的东西,则是冲着夏承乾飞去。
夏玉树下意识将人往怀里一带,香玉满怀,赵晟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太子妃玉秋白嘴角的笑容一僵,太子脸上的谦和笑容也变了味道。
端王脸上笑容变得真诚了一些,站在人皇身后的老太监上前一步,也不知说了什么,人皇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下方的太子一眼,然后便对这老太监低声轻语了几句。老太监点点头,慢腾腾地一步步走下来,来到夏玉树父子的案前。夏承乾顶着一身残羹,和夏玉树站起来恭迎,那个宫娥则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紧紧贴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抬起头来。”宫娥怯生生地抬头,老太监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将这个宫娥打得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她立刻便爬回原位,再次额头贴地,做请罪状。
打过了这个宫娥,老太监便对夏承乾父子说道,“夏大人,夏小公子,这个宫女行止无状,多有冒犯,陛下有言,便请将她领回家去,为奴为婢,要杀要放,都由大人和公子做主。”
“这……,多谢陛下恩典。”这种事情夏承乾也没遇到过,犹豫了一霎之后,便开口谢恩。莫说皇帝给了你个人,便是叫你去死,若是理由正当,你都得三跪九叩地谢恩。
太孙叫屏南郡王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在宫娥受到掌掴的时候,差点挣脱,闹出大的动静来。玉秋白和太子听着身后的动静,不管面上如何沉静,心里其实刀山火海,早就愤怒之极。
殿中的诸人也不是瞎子,先前太孙站起来的时候,可是被大家看在眼中的。再结合现在的这个情形,怎么不明白这个宫娥和其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太孙对一个宫娥感兴趣,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人皇自己对此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问题的关键,便在于这种兴趣,貌似越过了一条线,一条名为皇家体面的线,这就有点要命了。喜怒不形于色,这是皇室的基本素养,为了一个女子便大失方寸,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其能否担当得起太孙之责。
殿中的诸人都以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事情的进展,同时在心里暗暗嘲笑:怕是这叫夏玉树的小子,是夏家自己的丧门星了,怎么每次参加大宴,都把夏家架在火上烤。看太孙这个态度,这件事情怕是没完。
夏玉树视殿中的诸多幸灾乐祸的视线如无物,苦苦思索这宫娥身上一丝熟悉感的来由。将游戏经历细细地思索一遍,忽然想到了。
那种仿若百花盛开的香气,曾经便在中天楼的最上一层闻到过。同时,国师府书楼中的一则记载也在脑海浮现,“天香宗,为魔门大宗,地位只在魁首天魔道之下,以女子为主。宗门根本大法为《天香九密》,能驾驭世间万情,如百花之香,使人沉醉而不自拔,化为其奴,令行禁止,无有不应。”
“**。”夏玉树心里暗骂一声,看着这个娇柔无依地跪在宫娥,感觉像是看着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样,恨不得立刻将其扔出玉京,离得越远越好。天香宗是整个天下,最为人忌惮的门派之一,一旦为其俘获了心志,那么生死便不能自主,甚至是宗门、大道,全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只为了天香宗奉献。
太白剑宗的上任极剑脉和阳剑脉的首座,便被天香宗的现任掌门芸香香所败,化为了其的护法,冲杀在天香第一线。李玉隐提着紫电和青霜找上门去,和芸香香大战一场,虽然略占上风,但是也拿芸香香没有办法。也是凭此,芸香香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在女子中,只排在李玉隐和玉秋水之下。
再过了半个时辰,人皇率先离去,大宴算是宣告结束。赵显站起来,对着理圣告罪一声,然后走出了大殿。夏玉树心中一动,连忙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此刻赵显正拦住了玲珑,对其鞠躬行礼,面色诚恳地道歉。夏夫人一脸冰冷,拉过玲珑便走,赵显不以为忤,对着玲珑的背影仍是一礼,久久才直起身来。他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转头一看,便看见夏玉树站在殿门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赵显礼貌一笑,夏玉树却没了做戏的心情,直接从其身边走过,追上了玲珑一行人。
“你打算拿那个宫女怎么办?”夏承乾坐在车里,对夏玉树问道。
“还能怎么办?”夏玉树苦笑一声,“既然是人皇的意思,那便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了,难不成真的喊打喊杀?”
这就是最恶心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人皇给的,你就得规规矩矩地将其供起来。哪怕是扔给你一团烂泥巴,你也得建个房子将其供起来,抽出专人来看管,甚至时常拜祭,以谢皇恩。
“我看今日太孙的举止,对这个宫娥怕是存了心了。”夏承乾也是一脸头疼之色,“不论如何,你可不能碰她。”
“碰她?”夏玉树道,“我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这是一句真话,但是没人知道其中真正的含义,除了他自己。修行中事和人,还是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好。
当夜,当夏玉树发现有人摸上自己的床的时候,是一点也不惊讶。
“你来晚了!”夏玉树说道,握住了那个在他身上乱摸的手。
“我知道。”一个娇媚的女声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的来历也不小,竟然有彻底炼化太阴玄灵精英的方法。只是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东西来的,而是……。”
她的手忽然变得滑腻无比,一下子挣脱了夏玉树的擒捉,整个人柔弱无骨,像是一条灵活的蛇一样,绕着夏玉树一盘,双腿锁住夏玉树的腿,双手锁住夏玉树的手,将嘴唇靠近夏玉树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登时一股寒梅傲雪的香气在夏玉树的鼻端拂过,让他的心念一阵迷离。
“我更好奇的是你在玉京城进入灵界的方法,告诉我好不好?”温柔缱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夏玉树下意识地就要说出答案,手上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青龙忽然一凉。渗骨的冰凉之意传入心间,夏玉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整个人直接消失。
趴在床上的女子只觉得怀中一空,原本锁得死死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对于夏玉树能进出灵界的这件事,玉京城中知道的人不算多,但是知道的,也大抵以为,其领了玉京城隍之下的职司,这是有先例的。但是这个女子不一样,她的师尊和玉京城隍有点香火情,所以清楚地知道,夏玉树根本和城隍没有任何的关系。而且,既然为勋爵之后,那么也不会是道录司的人。
这就耐人寻味了不是,竟然有人能无视龙气的镇压,穿梭阴阳两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其能在玉京城施法?这其中的秘密,可远比什么太阴玄灵精英要值钱的多了。
半晌后,她轻笑一声,直接在这个床上躺好,安然睡去。
“师父,我碰上天香宗的人了。”夏玉树一把推开清虚道人打坐的静室,对着在蒲团上打坐的老道说道。
清虚道人睁开眼睛,眼神从夏玉树的右手手腕扫过,“玉京城里龙气充盈,镇压万法,只要意志坚定,她便拿你无法。”
“可……。”一想到这么一个定时炸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他便浑身都不舒服。
“且去练功去吧!”清虚道人闭上眼睛,夏玉树无法,只得转身去了藏书楼,打算等天亮再回去想办法对付那个女人。
……
“这是怎么回事?”万佛寺后山的塔林中,一个八九岁的光头小沙弥,满脸苦色,“本来还以为能立个大功,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不过,这个世界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小沙弥抬起头,望向天空,视野便随之拔高,将整个金轮府、西方之地、乃至神州之地都囊入眼中。这时,一声悠扬的龙吟声响起,沙弥闷哼一声,双眼流出细细的金色血丝。
“怎么会跟龙气扯上关系。”沙弥越想越难受,几乎都要哭出来。不沾染龙气,是修炼之人的铁律,违者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功力散尽,化为凡夫已经是不错的下场,更倒霉的甚至魂飞魄散,彻底从世间消失。
那几个负责接引的和尚也对此不甚清楚,沙弥也知道现在责罚他们也于事无补,“看来只能去玉京城一趟,想想办法了。”
……
一个身高千丈的血水构成的巨人立于天地之间,和神锋道人以及长生子杀得难解难分。
长生子扬手之间,便有万千雷霆成珠,向着幽冥血海打去。而神锋道人作为天下有数的剑修,神剑合一,化作一道剑芒,转折如意,倏忽西东,很容易便将血色巨人砍得缺手缺脚,重度残疾。只是巨人立身于血海之中,呼吸之间便能汲取脚下的血水,恢复如初,让长生子和神锋道人半天的努力化为乌有。
“呜”,低沉诡异的乐声响起,一个个身影从血海中浮现,结成阵势,朝着二人杀来。
“阿修罗!”长生子看着那些或是孔武有力、或是妩媚妖娆的身影,变了脸色。
阿修罗,意为非天,在佛门的说法中,为八部之一,有天之福,而无天之德。阿修罗是个全员皆战的种族,他们不是在和天人打架,就是在和天人打架的路上。男子丑陋狰狞,女子妖冶放荡,但是这无损他们非常难缠的事实。
这些阿修罗并非是真的阿修罗,而是血魔道借助大阵,从异度魔国召唤过来的投影在血海中孕育而成的分身。
神锋道人剑光一转,落到了长生子的身边,直接卷起他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