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月轮破碎,现出一个白发白衣的女道来。
秋水为神玉为骨,倾绝天下颜色殊。
如果说天香宗的女修是天下姹紫嫣红的花朵,玉沧海是孤绝横空的钩月,那么玉秋水便是遍照大千,清辉成海的中天满月。
来的人自然是太阴玄宗的现任宗主,也就是和李玉隐并称于世的两大女修中的玉秋水。
国师府下沉了一截距离,但是又立刻在众神的稳固下停在虚空中。形形色色、神态不一的神灵似乎包含万道所有,自有一股难以抵御的沛然大力充塞而出,清虚道人神色凝重地看着从上方飘落的玉秋水,开口吟诵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声音不高,却传得极远,至少远在另一座玉京投影中的夏玉树听出来了这是清虚老道的声音,这不免让他的神情带上了几分古怪,要知道最开始,“作”出这首诗的小姐姐,可是出自……。
话音刚落,便是十四道震动大千的雷霆声接连响起,连连打向玉秋水的身形。玉秋水身外出现层层的月轮,在雷霆的轰击下一一破碎,但是其本身依旧纤尘不染。
“这天音神雷,你还没到火候。”玉秋水探手凌空一抓,清虚道人手中的秋水剑暴起千丈长虹,震开了老道士的控制,斩破了玉沧海身周的禁锢,带着其穿过诸神的封锁,落到了玉秋水的身边。
“正要向前辈请教。”清虚道人沉声道,外面的诸神立刻发出神光,猛然间化作各色星辰,按照玄妙的轨迹排列,三垣出现,然后便是二十八宿,无边的星空将玉秋水和玉沧海直接吞没了进去。
玉沧海只觉得空间再次错位,便出现在了一处上下左右全是星辰的地方。在空间转换的过程中,一股力量试图将二人分开,抛入不同的地方,但却在靠近玉秋水的刹那便彻底消失。
玉秋水看着面前的繁星无尽,淡淡地说道,“这阵法脱胎于太白剑宗的大周天星辰剑阵,我跟李玉隐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你觉得我对这还没办法?”
星空幽幽,没有丝毫声音,极远处有星辰陨石相撞,在虚空中无声无息地炸开。
“太阴居宫,诸星听令。”玉秋水身形一步踏出,忽然化作一轮巨大的明月,玉沧海见此,也立刻合身扑入其中。得此之助,月轮立刻大放光明,普照所有星辰。
一股至阴至寒至高的力量从月亮上流淌出来,并于瞬间扩散到了所有的星辰中,超过一半的星辰猛然一顿,开始反抗布下星辰大阵的意志,逆反自己的轨迹。在紫薇不出的时候,太阴太阳便天然高出众星之上,拥有统领诸星的权力。
……
以剑逼着天人生离开了皇城,天人生的身影一阵幻灭,被李玉隐隔空一剑斩得稀烂。李玉隐脸上并无丝毫动容,因为被斩碎的人只是他的一个化身,天人生的真身在剑光临体之际,便不知潜入到何处的人心中去了。闭上眼睛,太白掌门开始以剑心感应天人生的踪迹。
在城西名为悦来的客栈客房中,东明子心头一动,手中之剑便要出鞘,却见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华禹道人面沉似水,站在门外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师尊。”东明子行了一礼,“我要去废去夏府诸人的一臂。”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不惊不怒,只有平静。华禹老道看着自己徒弟,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吃了苦头,总算是有了些长进,没有白来玉京一趟。”
“快去快回。”华禹道人嘱咐,东明子微一点头,剑光卷起,朝着朱雀大街上的夏府而去。
东明子与五行宗白脉的王守一斗剑,失败而走,潜入夏府,本意并未打算如何,只是希望借助夏府的助力疗伤。之后自然会给夏府一些修炼界的小玩意作为报酬,在他看来,这已经算是很看得起这些凡人了。
只是结果太出意料,他被夏玉树和夏玉柏合力生擒下来,关在了夏府的地牢,这一关就是好几个月。要不是华禹真人前来寻他,天晓得他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去。
这带给他自然是满心的屈辱感,只是他自认不再是刚下山的那个只知杀戮的东明子,便对这些凡人小惩大诫即可。华禹真人也是看出了东明子憋在胸口的那口气,所以才不阻止。剑修讲究剑心通明,与其憋屈自己,不如憋屈别人。何况当日夏玉树、余庭云等人的态度,也着实让他心中不爽,便当是给其一个教训。
剑光之快,何其迅速。瞬息之间便到了夏府上空,其间路过中天楼,感觉到数股力量在楼中争斗不休,他也不去管,直接飞过。
黄石道人看见那道一闪而逝的剑光,自语一句,“水月剑宗也来了”,便不再去管他,继续为渺若道人护起法来。
只是当东明子飞到夏府上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正在天上打成一片。
他一眼看见当初那个和他交手的阴灵,正骑着马蹈空而行,与几个剑光不纯的修士战在一处。而高空中,则是一个大袖飘飘的青衣美男子,吹响横笛,以一敌众,拦住了许多修为精深的修士。再环视一圈,便能看见围绕着夏府,有许多的修士隔岸观火,显然在等着夏府战斗的结果。
东明子这才想起,那个当日滑溜的小子手上,有太阴玄灵精英,而这些显然都是趁机来打探、伺机夺取的人。
而在这些观望的修士和夏府之间,则是许多道录司的道士,以及凭虚而立的儒生君子,两方保持着克制,却都对夏府上正在发生的争斗视而不见。
东明子心念一转,剑光一折,瞬息间出现在夏宁身后,使劲一斩。夏宁来不及躲闪,当空连人带马,被剑光劈作两半。供奉在听涛阁中受香火供奉的玉牌,也无声无息地化作两截。没了夏宁牵扯,被其绊住的几个修士立刻降下剑光,落入夏府中,直接朝着听涛阁而去。夏府外围天空中的那些儒生中,有人身形微动,立刻被旁人拉住,劝说了几句,便没了动静。
东明子心中一哂,知道这是因为这些修士去的地方,乃是夏玉树的居所,要是改道去夏府国公处或者夏承乾所在的地方,只怕那些儒生和道录司的人就有的话说了。
他心里明白,有这些人在此,今天要是再想如先前打算的那样,砍去夏府中人一臂,是不大可能了。可是按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夏府中少不得有翻覆,且看最后的结果,再做决定也是一样。
几个修士落地,直接破门而入,惊得丫鬟们四散而逃。唯有长青和秋实他们上前阻拦,“你们怎……。”
话未说完,当先一名头发火红披肩的高大男子一挥手,长青惨叫一声,整个右臂都被砍了下来,鲜血四溅,直接昏死了过去。
秋实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急忙替他止血。剩下的春桃和夏雨也想过去,却叫几个修士一把拉住,扯到自己跟前。
“去把你们少爷所有的东西都取出来。”领头的那名红发修士微微抬起手,一把淡红色带着火光的剑器在空中浮现,遥遥地指着听涛阁中的所有人,“否则从最外边的人开始,我挨个挨个地杀下去,直到有人愿意去找为止。”
春桃和夏雨咬牙,摇了摇头。红发修士一弹指,红色剑光一闪而逝,在院外最外面的一个平日里负责修剪花木的杂役额头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破洞,有红白色的液体流出来,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周围的杂役侍女统统都尖叫起来,春桃和夏雨眼中流出泪来。
“我每数三声,都杀一个人,你可以慢慢考虑。”红发男子看着院中的许多人,“反正你们几个我肯定最后才杀。”
“这样实在是太慢了,照我说,直接将这家的主人掠来,一番逼问之下,肯定比折腾这些杂役侍女要强。”靠后的一个中年修士说道,引起了几个人的附和。
高空中的决明子以一人之力,和八个修士战成平手,虽然注意到了脚下的动静,但是根本无力伸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东明子看似旁观,实则在注意着他的破绽。只要他出现漏洞,那把将夏宁砍作两半的剑,便会对着他劈下来。
听涛阁中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夏府的注意,夏玉柏带着一队人马,直奔此处而来。先前高空中有剑气纵横,但是离地面都很远,并未对夏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破坏。这可能是这些修士的一种默契吧,毕竟大家都知道,一旦在玉京大肆破坏,新的真龙登位,只需要一道圣旨压下,便能叫人满门都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学宫还在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刚一进门,便看见院中跪了一地的人,不住地对着前面的几人叩首。而长青一手断去,血流得满地都是,还有人横尸在地。军旅之人,脾气如火,夏玉柏额头青筋蹦跳,“你们竟敢……。”
夏玉柏忽然拔剑向着旁边虚空一挑,一把淡青色的剑器被其挑出,发出“铿”地一声,这不由地让几个修士都惊疑出声,“武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