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后山
冷冷,潇潇。一个月前,是温府的二公子温和参军从戎的践行日,温府的三公子哭闹不停被温府家主温泽罚来清凉阁思过。
细蝉流水,草露之间,这处在温府后山的清静阁给这闷热的天气带去了一丝凉意。
白衣少年,脂白发带,系着如丝的瀑布,倾城而下。
少年面前,摆着四角桌,煮着茶。脚边散乱着书本,还有些竹简。
不知是看过?还是,没看过。
少年手里拿着本竹简,单手撑着脸,看书。
“笃!”
“笃!”
“笃!”
正在看的起劲时,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少年眉头微皱,些许有些不悦。
“进来。”
拉开门,进来一个小厮。
见到敲门之人,少年抬起的眼,不用迟疑的又回到竹简上。
“三少爷。”小厮向少年作揖。
“何事?”
“夫人叫小的给少爷带来照顾少爷起居之人。”
“我不需要。”
“这是夫人吩咐的。”
“怎么?我不收,你还要逼着我收不成?”少年冷冷的眼神扫视着小厮。
“小的不敢。”应是感受到了少年的不悦,小厮赶忙跪在地下。
“哎~算了,我娘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这…是。”
小厮对少年的眼神有些害怕。
“人呢?带给我看看。”
说完,少年的眼神又重新回到竹简上。
小厮从门外领进一个女孩。
“快,跪下,叫三少爷。”
小厮用手拍打着女孩的手臂。
女孩急忙跪下:“三,三,三少爷。”害怕,紧张,不安感充盈着女孩的内心。女孩的身体在抖,头抵在手背上,缩成一团。
“你结巴作甚?”
小厮对这女孩有着明显的不满。
少年眯着眼,看着那地上的小脑袋,顿时来了兴趣。
“行了,你下去吧。”
“欸,三少爷…”
“怎么了?我娘有说过要让你留下吗?”
“没,没。”
“下去吧。”
“是。”
小厮不情不愿的离开,在关上门的时候,女孩感觉到后背有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发凉。
小厮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少年和女孩两个人。
清冷的清静阁里,茶香弥漫,沁人心脾。
“抬起头来。”
女孩扣在地上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抬起头,脏乱的脸,凌乱的头发,圆圆的眼睛里透露着害怕,恐惧,还有防备。
“你多大了?十二?十三?及笄了吗?”
“没,没有。”
“十二?”少年试探。
“嗯。”
才十二啊,比我小一岁。我以为是因为家里贫苦,才会看起来小,猜想娘亲就算派个女流来照顾我,也不会找个小孩来照顾我,所以还特地往高了报,没想到,天下竟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少年放下竹简:“我叫温酒,你叫什么?”
“…丫头。”
“丫,丫头?”
这算名字吗?不算吧,田管家叫芙喜,是爹赐的名,田管家有时候也叫芙喜丫头,这最多只算是个乳名吧。
女孩不知道温酒在想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样吧,以后丫头这个名字你就不要再叫了,我温酒的丫鬟,怎么可以叫丫头呢?我给你起一个吧,独一无二的!”
给我…起名?我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配有名字?况且,爹爹,娘亲从来都没想过给我起名。他会给我起什么?小翠?翠花?算了,不过丫鬟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是主子,他开心便好。我只奢求,这温家的人,能够好相处,不要打我,骂我,能吃饱,便好了。
“以后,你就叫茶儿吧。”
女孩想的入迷,被温酒传来的声音吓到。以为温酒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女孩惊得一下抬起头,刚好看上温酒,单手撑着脑袋,心满意的笑,念着:“蝉鸣流水清凉阁,茶香绕三梁,茶儿沁人香。”
白衣少年,沁人的茶香,清凉的静阁,发热的脸颊,三少爷心满的笑,在这个午后,就此刻在女孩的心里。
“茶儿~茶儿,好听。”
温酒沉迷在给茶儿起名的欢喜中。
“茶儿,茶儿,嘻嘻,茶儿,茶儿…”温酒看向茶儿,茶儿看的温酒入了迷,待到温酒看着她时,她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
“茶,茶儿…谢…谢谢三少爷赐名。”茶儿发烫的脸,让自己急忙找个方式掩盖起来,不让温酒发现。
“咳!小事,小事。”
温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一直叫唤女孩的名字,显得有些没礼貌,虽然,那是自己起的。
“那,那个,茶儿,你要不…去把身上清洗一下吧,我等会叫人,给你送几套换洗的衣物。”
温酒转移话题。
“我…”茶儿欲言又止:“是。”
茶儿离开后,温酒手捂上额头,耳朵有些红晕泛起。
温府内院,红木檐瓦,青砖为路。内院的走向,是按照前院设计的。内院的偏殿里,供奉着温府先祖的灵位,旁边的偏堂放着一尊古铜而制的菩萨。
蒲团前,一位用香木的簪子绾着青丝的妇人虔诚地跪在菩萨前,敲着木鱼,念着佛经。她的身后,站着午时给温酒送茶儿的小厮。
“小少爷…如何了?”
“很好,一直在温书。”
“那个女孩呢,他有说什么?”
“没有,小少爷把她收下了。”
“嗯,过会儿,给那女孩送些换洗衣物去,别让那孩子凉着了。”
“苦人家的孩子,来到我温府就莫要让她在受苦了。进我温家门,便是温家人,一个女娃,我温府还是养得起的。”
“是,夫人。”
小厮退下后,妇人停止了祈祷。
一身布衣,未施粉黛,雍容典雅从来不是依靠蚕缎锦绸,发簪步摇来修饰的。
此妇人为温府主母,温泽之妻——温菱氏。
温菱双手合十,对于温府主母来说,她要祈求的应是温府风调雨顺,生意兴隆。
对于三个儿子的母亲而言,她只求:“菩萨保佑,信民温菱今生无怨无求,只求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莫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信民每月都会布施积德,尽自己力所能做及之事,南无阿弥陀佛…”禅香弥漫,善良之人,心声普及之处,会有神灵听到。
…………
…………
落日过半,温酒把清静阁里散乱的书籍整理一番,顺道,清洗茶具。只有真正爱茶之人才会懂茶具的珍贵。
一番清理后,温酒打算回到的偏殿休息。从清静阁到偏殿的这段距离,虽然远些,但是沿途风景却很迷人,最主要的是那条道上有着他们三兄弟小时候一起玩耍的记忆,他温酒还真乐意走那条道。温酒想着,等会儿回去就能看到香喷喷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而无一人,而等到明天一早起来,桌上就会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早膳也会有人摆好,无人约束无人打扰,实乃人生一大美事。温酒拉开门想要离开偏殿,一跨脚就被脚下蹲着的一个团子给吸引到了。
茶儿从温酒那出来,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了,她就一直这么在门外干等着。睡着了?温酒戳戳茶儿圆溜溜的头。
没动静?真的睡着了。
温酒无奈的笑了笑。重新回到清凉阁里,拉上门。在里头大喊:“诶呀,终于看完了,回去吃饭啰。”等一会儿,再次推开门,茶儿已经站好在门外。眼睛有血丝,还有些肿,一脸困倦。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不是叫你去换洗衣服吗?”
温酒看着她一身打扮,问道。
“我…奴婢不知道…去哪儿…换。”茶儿低着头,做好被温酒责骂的准备。
也是,她才刚来,别说这清静阁了,就算是温府内院也得花些时间认认路。
“嗯哼,那你不懂问吗?”温酒假装有些温怒。
茶儿有些惊慌:“对…对不起…奴婢下次…会…会问的。”
像只受惊的兔子的,有些瘦,没关系,以后养胖点就好了,那一定更可爱的。
“行了,下不为例。”
温酒弯着腰,把头放到茶儿面前。那张有些小大人的脸庞,秀气的脸,口语间带着有些玩笑地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