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着的那身是得了第一笔工资之后，跟沈云悠一起采买的棕色睡衣，被沈云悠调笑说冬天穿了这个，就变成个冬眠的大狗熊。现在这个大狗熊手上捧着同样颜色的杯子，站在她身边倒真有些憨厚踏实的味道。
欧向阳把杯子轻轻放在了沈云悠面前的手机旁，“一想到你还在外面熬着，我也睡不着，干脆过来把这个给你。”
闻着从杯子里飘过来的醇厚香气，该是种很浓郁的咖啡。沈云悠偷眼一看，果不其然，在厚厚的奶盖遮挡下，定是一杯咖啡。她在黑夜里摸索着拿了杯子过来，举起来尝了一口，果然在奶香味十足的泡沫之下，藏着冲淡之后的黑咖啡味道。
普通的黑咖啡只消冲泡上一点点，就有了挥之不去的苦味，而这杯里还带着淡淡的巧克力味道，不用说，定是欧向阳顾虑着她的口味，加了不少砂糖甚至巧克力酱进去。
甚至连温度都是刚刚好的，不烫也不冷，在秋日的夜晚刚好够暖手。沈云悠专心地注视着对方的动向，又戴着耳机听歌，不觉会漏掉欧向阳在厨房的动作，要泡出这样一杯咖啡，说不定他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
舔舔嘴唇，沈云悠回味着黑咖啡苦而清香的余味，“你明天还要早起呢，不要陪我，马上回去睡觉去。”
欧向阳顿了顿，眼神盯着始终没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的沈云悠，她的双手轻轻环住了那杯棕色的咖啡，“好，为了明早不耽误你的休息，我是要先睡觉去了。不过，大概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你要是觉得没趣，随时叫我试试，只要还醒着我就立马出来陪你了。”
听着脚步声慢慢离去，她慨叹了一声，以往参加工作以后的日子里，基本是用一个星期的忙碌，换来沈云悠的短暂假期，成日无所事事地瘫在沙发上看电影、吃零食，偶尔靠游戏打发时间。现在除了这些，还加上了一条，等欧向阳一起下班后回家做饭。
关于以前那被说得吞吞吐吐的事情，欧向阳没再找她谈过，她也庆幸之前欧向阳之前没酝酿好，有些话要真说开就收不回来了，至少现在两人还能安然无事地住在一起，再心照不宣地回避之前的越过的线。可是每当独自静下心来的时候，那段记忆又会如同烟丝般，自动钻进沈云悠的脑子里。
她靠着沙发滑坐成大字状，双手还紧紧将手机举过头顶。沈云悠自嘲地咧嘴笑了笑，无奈她想得再怎么多，都是于现实无益的。今天卓天威来提议的目的，沈云悠不是不清楚，她也以为往后不会再跟欧向阳有什么交集。但是感情这东西实在捉摸不透，情之一字，自古最伤人心。
“欧向阳……”这样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沈云悠低低地叫了一声，原以为是不会让屋内的欧向阳听到的音量，谁知她话音刚落，他便从门口侧身走了过来。
这么突然的出场不禁让沈云悠震住了一下，“不是叫你去休息了吗？”
“我去了啊，”出现得飞快的人阵阵有词，“只是听到你叫我就马上过来了。”
欧向阳略带着“你能把我如何”的语气让沈云悠不禁挑起了眉毛，最后还是默许了他的任性。只有她和欧向阳两个人的夜晚，欧向阳又做了杯咖啡给自己喝，也没藏着掖着，看样子是要在这儿耗到底了，开门见山地说他要陪到接手为止。
“就我这样的人，熬个夜都是家常便饭了，别说就这么一个晚上，就算多给我两天我也熬得住。”
“你打住，我可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沈云悠有些后悔默许欧向阳坐过来，要做这个棘手的工作，不说耗费体力又耗费精力，既然是说好了各干各的，她也不能随便浪费欧向阳的时间，“要么你把这杯咖啡也给我，免得你以失眠做借口。”
“哈哈，你一直都这么聪明，”欧向阳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感叹着笑了出来，“既然你都明白我的意思，你就不能让我有个表现的机会？”
“你要什么表现的机会？”
“所以说啊，陪你的机会呗。”尽管欧向阳此刻的表情是不会被沈云悠看见的，他依旧配合着自己的语言，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
“”沈云悠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能力并不如欧向阳快，在磨嘴皮子的功力上也不是和他一个层级的。趁热打铁的欧向阳又念叨了几句，沈云悠的耳根快被磨得受不了，只好妥协说让他稍微多陪一会儿。
欧向阳很是开心，端起瓷杯来，都失了平时对甜品的那种热衷，拿着咖啡只一个劲儿地猛暍，还不忘催催沈云悠也多喝一些。沈云悠看他喝咖啡像喝酒似的，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咖啡喝多了也不是什么有益身体的事情，暍到后来干脆就夺了他的杯子下来。
“唉？”手上突然失去了东西的欧向阳愣了一下，笑道，“你不专心继续盯着，怎么有精力来管我了。”
“我要是不管你，你非要在我旁边喝个衰猝死不可，我还怎么能集中精力看着啊。”沈云悠开始掏心掏肺讲起咖啡提神醒脑的好处和喝多以后的危害来，话锋一转，对欧向阳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像也不太对劲。”
不管对不对劲，最起码身边还有个人能看出来呢。欧向阳觉着挺窝心，平铺直叙地跟沈云悠说了真心话，“今儿个要是陈子霂没那么说，你会不会跟他走啊。”
啊，原来欧向阳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不就是卓天威一句话的事儿，沈云悠本想秀一把有处可去的优越，哪知欧向阳不按剧本走，倒还为他的前途担心上了。
不太对，她就算跟着卓天威走了，欧向阳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归根结底还是那点事，两个人本来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没什么能够互相约束对方的承诺在。
沈云悠嘿嘿地干笑了几声，“那你就猜猜会不会呗。”
欧向阳双手抱胸，理智是告诉他一定要猜不会的，但是如果沈云悠说了会，驳了他的面子更不好看。他伸手到唇边，假装清清嗓子，“不知道，你直接告诉我。”
其实这种略显幼稚的问题，沈云悠摆摆手不想回答，但又怕欧向阳犯小心眼的毛病，“人生没有可能的假设，当时陈子霂既然那么提了，我们都同意，那就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的方式。即使现在倒退回那个场景，结果也还是一样。”
一直以来欧向阳都很少露出明显的消极情绪，在沈云悠眼里，欧向阳实际上的性格要比她或是很多同龄人的性格内敛稳重些。眼下看他的认真吃醋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稚气。作为朋友亦或暗恋者的沈云悠，当然也为欧向阳这难得一见的自卑感吃了一惊。
“我觉得你还是回房间睡了比较好，可能晚间尤其是这个时间，人类荷尔蒙分泌比较多，就会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依旧举过手机在眼前，沈云悠靠记忆里站起来打开冰箱，“或者还有两盒助安眠的牛奶，你就着鸡蛋吐司当夜宵吃了？”
“也行啊，放在平常当然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不过刚才咖啡我喝得够饱，夜宵就算了吧？”怕沈云悠迷迷糊糊地撞到了茶几上，他起身接过她手中刚从冰箱取出来的牛奶，又把沈云悠扶回她刚才坐的位置。这凉牛奶冷藏了不知道多久，现在要是喝了，能助眠才怪呢。
“我看你今天反常的兴奋，该不是因为要抓到害你的人，大业将成激动得睡不着觉吧。或者是因为，天威说要让你离开我回到本来的位置上去，你感觉挺高兴？”沈云悠可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反调戏了欧向阳一下。
他握着牛奶盒子的手紧了紧，好半天沈云悠没听他回答，才发觉自己讲错了话，连忙圆场，“啊，别生气……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别那么禁不起玩笑嘛！”
“我才没有。”欧向阳直起身子来，撇了撇嘴，“我才没生气，你要是说我禁不起玩笑，那世界上恐怕都没有几个能禁得起的人。”
呼，沈云悠松口气，以直觉拍拍欧向阳的肩膀，用再轻松不过的语气道，“是我想多啦，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欧总裁如此费心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欧向阳很想这样反驳，但是理智还是及时回到了脑子里，阻住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就差这一点了，不过这两三天之内，他便可以将欧心悦的罪行统统暴露在世人面前，让所有人来评判他们的功过是非，还自己以清白。
在那之前，任何未经大脑说出来的都是不负责任的想法。既是对他的不负责，也是对沈云悠将来的不负责。只是他望进沈云悠的眼眸，轻佻语气中隐藏着的，是种未知的伤痛。